出了姬野的门,到了临海畔,宫羽汐的小心思就暴露了。
“哈哈哈哈哈。”
宫羽汐仰天长笑:“我嘴上说着找药草,实际上啥也不做,让三师兄白感动一场。”
这样一来,他肯定记恨自己,说不定就来投毒了呢。
宫羽汐找了个清净的角落,看起了海景。
潮汐起落,海平面汹涌起伏,表面上一派和谐的场面,却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远方的天际异兽的呜鸣声隐隐响起,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藏匿在潮湿的空气中。
临海畔,山壁下。
谢玄居高临下地持剑,不怒自威,与那剑下的海族说道:“十方海岛位于十三域的最南边,地界不稳,灵气动荡,异兽四起,加之人类的侵占,你们的生存环境大抵十分恶劣。”
“呵呵。”
剑下的海族正是十方海岛的大使者,亦是十方少主最得力的手下,海洺。
他如今被谢玄重创,逃脱不得。
海洺啐了一口,嘲讽道:“你们人类最是虚伪,分明是作恶多端的刽子手,却装成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些年,东洲域时不时派人前来十方海岛,暗地里侵占土地,抢夺珍宝,抓捕鲛人……种种罪行,令海族们越发困窘与艰难。
谢玄神色未变,道:“据我所知,大荒域未曾对十方海岛行过作恶之事。”
“可是。”
他话锋一转,剑光越发冷冽:“你们却要入侵大荒域。”
“……你胡说!”
海洺心中一惊,强装镇定道:“信口雌黄的小儿,你这般污蔑我等,可有证据?”
“不需要证据。”
谢玄目色平静,口里说的话却令海洺不寒而栗:“若我是十方海岛的海主,为了保全家乡,也会入侵大荒域。”
毕竟大荒域离十方海岛最近,实力比起其他十二域也最弱。
海洺颤颤然,一时百感交集。
谢玄又道:“不过,十方海岛势微,纵使大荒域位于十三域倒一,也不是十方海岛单枪匹马可以拿下的。所以……你们的盟友是谁?”
“……”
海洺沉默不语。
谢玄太聪明了,将十方海岛的心思猜得半分不差。在他面前说得多,错得便多,但只要咬死牙关不开口,任凭他心七窍玲珑,也打听不出什么来。
“……”
这倒是个硬骨头。
不过,再硬的骨头,也有软肋。
谢玄眉间微挑,垂眸望着长剑,轻轻道:“你不说,我便去问别人了。”
海洺皱了皱眉,目色狐疑。
谢玄缓缓道:“我听说十方海岛的少主青川心性纯良,热爱子民。若他也在大荒域中,得知使者被困,即便是龙潭虎穴,也会闯一闯吧。”
“你……”
海洺闻言,当即心神大动,气血翻涌。
不错,他此行正是追随少主而来,不曾想被谢玄寻到了踪迹……若是为此拖累了少主,如何对得起少主,又有什么颜面回十方海岛?
海洺神色变了又变,最终,讽刺一笑:“你真可笑。”
话音刚落,立即引爆了元身。无数水刃疾射而出,宛若霜刀雪剑,蕴藏着金丹期自毁的巨大威力,悉数奔向近在咫尺的谢玄。谢玄反应极快,斩去数道水刃,却还是被刺了一道,正中腹部。
他垂眸,见渗出的血染上黑色。
有毒,却不致命。
“真是直白的忠心。”
谢玄似笑非笑地止了血,不待伤口愈合,也未解毒,便提剑循着海洺的气息追了过去。海洺虽然自爆,但金丹却逃走了,要是不及时收回,恐怕它还会再生。
然而,未走出两步,他的视线却模糊起来。
这毒会使人昏迷。
谢玄神色发冷,想刺自己一剑以保持清醒,却还是晚了一步,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
宫羽汐躺在松软的草地上,吹着海风,哼着小曲,想象着自己双手空空回去时三师兄那扭曲的表情,不禁笑得更美了。
然而,就在此时,一株海草从天而降,啪叽一下掉在了她脸上。
“呃。”
宫羽汐拾起脸上的海草,生气道:“谁乱扔垃圾啊?!”
然而,四周空荡荡的。
并且,手上的这株海草结着一颗颗圆润的草珠,长得跟三师兄要的那青珠草一模一样。
紧接着,天空中飞来许多黑点,无数海底的珍宝灵草如同下雨般,簌簌地掉落下来。
其实这是刚刚海洺自爆时掉落的东西。
但是,宫羽汐不知道。
面对此情此景,她愣了愣,拎着手里的青珠草迟疑地立着,小脑袋瓜却飞转,很快便得出一个结论——
“我靠,天上掉馅饼啦。”
那还愣着干嘛,捡起来!
宫羽汐欢快至极,利索地掏出乾坤袋,俯身一件一件地捡起地上的“馅饼”,不知不觉间,乾坤袋越来越满,她也越捡越远。
“发财了……”
宫羽汐正捡得起劲时,却忽然瞧见不远处的礁石旁有一缕衣角,隐约有些熟悉。
她跑过去,瞧见了昏迷不醒的谢玄。
“谢谢!”
宫羽汐惊了惊,丢下乾坤袋,扶起谢玄,摇动他的身体,试图把他叫醒:“谢谢,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谢玄在一阵天旋地转中醒了过来。
他被摇得骨头都快散架了,吐出了一口瘀血,视线终于变得清晰。
眼前之人满脸忧色,丽眉轻凝,一双水润杏眸动也不动地望来,耀眼得有些过分。
宫羽汐问:“谢谢,你怎么受伤了?”
“是你……”
谢玄回过神来,正琢磨着怎么编个理由,宫羽汐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你不会被匪修抢了吧?”
“……对。”
谢玄想也不想,接过话来:“我本想来临海畔走一走,却遇到一众匪修,与他们斗了十几个回合后受了伤,他们也逃了。”
“原来如此。”
宫羽汐忽然想到什么,小心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被抢走啊?”
嗯?
谢玄眉间微动,目光扫到宫羽汐扔在地上的乾坤袋,袋子被装得满满当当,还露了半截药草出来。
他瞬间会意。
想必是海洺自爆时掉落的物件,被这家伙捡了起来。她这么问,是怕这些东西是自己的,被要回去吗?
谢玄摇了摇头,认真道:“没有。”
“那就好。”
宫羽汐由衷地松了一口气,看来刚刚那些东西是匪修们仓皇而逃时掉的了。
她跟谢玄吐槽:“这里从前就是匪窝,他们四处打劫,抢了好多东西呢。后来啊,我跟着老爷子一起,把他们都端了。”
谢玄一语中的:“那不也是抢吗?”
宫羽汐顿了顿,反驳:“是劫富济贫,伸张正义。”
瞧见谢玄腹部有血迹,她又试图给谢玄包扎。然而,绷带收紧时,差点把谢玄的腰给勒断。
这家伙……劲真大。
谢玄皮笑肉不笑道:“你想勒死我吗?”
“呃……绝无此意。”
宫羽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见谢玄伤重,便召唤出了空舟,将他带回避玄宗去。
临近避玄宗时,谢玄不想声张,提议不去医堂。宫羽汐也不想宗门受人非议,毕竟谢玄是前来求道的外宗弟子,在避玄宗受了伤,被人恶意揣测就不好了。
于是,她悄悄把他带到了三师兄那里。
姬野打开门,看见宫羽汐和谢玄,别提有多惊讶了。
出去时是一个人,怎么回来时变成了两个?
“……”
廊下的暖阁中,竹帘卷起,明媚的春光肆意洒落,四月的微风拂在面上,和煦且温暖。
不过,氛围是凝固的。
宫羽汐去拿药草了。
廊下只有姬野和谢玄两个人,两个都不爱说话的人。
最终,还是姬野忍不住先开了口。他一边为谢玄医治伤口,一边假装无意地试探:“谢玉道友同小师妹相交甚好吗?”
谢玄面不改色,不答反问:“何出此言?”
姬野指了指庭中停着的空舟,说:“道友的伤并不重,小师妹却拿出了空舟,载你回来。”
空舟这种法器,速度极快,但需要源源不断地输入灵气,如调用自身的灵气,或投入灵石。
一般没有要紧事,非家底丰厚的修士们是不会御空舟的。
谢玄自然明白,沉默些许,又问:“我与她交好,很奇怪吗?”
姬野顿了顿,有意无意般:“很奇怪,小师妹以前只跟裴师弟一起。”
谢玄淡淡的:“哦,裴顾。”
就是季影传来的消息中,那个顾家的遗孤,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人。
谢玄忽而一笑,漫不经心的语气中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觉得他们不配。”
姬野神色一变:“这话可不能让小师妹听见。”
竹帘晃动,绯红色的身影渡着金光闪过,风风火火。宫羽汐端着药走了进来,只听到姬野的话,好奇地凑了过来:“什么话不能让我听见啊?”
两个大男人同时陷入了沉默,相望一眼,在无言中交锋。
刚刚还十分嚣张的谢玄:你来说。
社恐且自卑的姬野:我不敢!
宫羽汐再次追问:“你们怎么哑巴了,到底是什么话呀?”
谢玄自岿然不动,甚至侧过了头。
姬野只能硬着头皮再说了一遍:“就是……就是裴师弟和小师妹不太相配这话……”
宫羽汐瞬间就沉默了。
姬野大慌,连忙找补:“其实这话都是胡乱说的,小师妹千万……”
“我和裴顾确实不配。”
宫羽汐没有生气,只是苦笑一声,自顾自地将药碗放到案上,焉焉地坐了下来。
两个大男人更沉默了,对望中竟都有些无措。
谢玄眉间微皱:谁让你真说的?
姬野:……
然而,下一瞬宫羽汐就叉起了腰,仰天笑道:“因为,他根本就配不上我!哈哈哈哈哈。”
谢玄和姬野:……
宫羽汐:“愣着干嘛,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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