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宁醒来时,正盘腿坐着,身后谢长舟在闭目给她输送真气疗伤。
她浑身的痛楚已经消散许多,现如今还在她能忍受的范围内。
“剑尊,我没事了。”
她转身制止住谢长舟不断给她输送真气的手,微笑着表明自己已经无碍。
她不知他们被卷进了哪里,是否会有凶险,现如今他们二人中只有谢长舟有一战之力,不能再浪费真气给她疗伤了。
看着岁宁虚弱苍白的脸,谢长舟薄唇微抿,神色有些担忧。
她在硬撑。
被堪与化神修为相对抗的魔兽一击,她没死已经是万幸。
谢长舟又想起刚给她疗伤之时,她无意识地大口大口吐着鲜血的模样。
他眉眼有些冷,正要不管不顾继续给她输送真气之时,岁宁攥紧了他的手。
她虚弱地摇摇头,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决绝。
谢长舟知道她的意思。
他沉默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若还有哪里不适,一定要告诉我。”
岁宁笑着点点头,视线转向四周。
她才发现,他们在一处帐篷中。
正中间的架子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布阵图,上面的字体是岁宁从未见过的形式,左侧是一张简易的床榻。
看起来,像是军营中的营房。
“这是……哪里?”
岁宁疑惑地看向谢长舟。
谢长舟琉璃色的眸光中沉静幽深,轻声回答岁宁的话。
“蛮荒。”
系统及时跟岁宁解释:[蛮荒是三万年前的仙游秘境,曾是仙族与魔族的战场。]
岁宁双眸顿时瞪大,三万年前?
“宁宁姑娘,这只是个幻境罢了。”
担心岁宁害怕,谢长舟耐心地跟她解释。
仿佛是为了证实他的说法一样,营帐里进来了一个男人。
身着一身银白战甲,高大挺拔,乌发用玉冠高束,面容俊美,但眉眼格外凌厉,带着上位者独有的杀气。
岁宁连忙拽住谢长舟往一边躲,“剑尊,有人来了,快藏起来啊。”
谢长舟没有动,琉璃色的眼眸定睛看着进来的那位主将,面容沉思。
岁宁才发现,那位主将竟径直穿过他们二人,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一样。
“宁宁姑娘,这里的一切都是过去发生过的事情,呈现出来的只是虚影。”
谢长舟耐心地向她解释。
岁宁不确定地问:“你的意思就是,他们都看不见我们?”
“嗯。”
她顿时放心下来,瞧见谢长舟的眼眸紧紧锁着那位主将,岁宁也看过去。
那位主将身上的杀伐之气过重,此时他紧锁眉头看着面前的布阵图。
不多时,从营帐外面又走进来几位将士。
“派去魔界的探子回来了吗?”
“回帝君,已经归来,探子来报,铸饕与几位魔将长老在营帐中已经五日未出,应该是在讨论布阵设兵。”
主将冷笑一声,声音冷冽,“魔界不过惯会使些下流主意,传令下去,严格防守魔界通往下界的关口,万不能让他们去下界胡作非为。”
“是。”
一位主将半跪领命,步伐急促稳健地走出营帐。
岁宁听得有些晕乎,在脑海里问系统:“下界是什么?”
系统无语凝噎:[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三万年前还是分为两界,上界为仙界和魔界,下界为修界、冥界、妖界和人界。]
[三万年前蛮荒大战后,魔界败落,几位魔族长老都一一陨落,魔界便被仙界赶到了下界,以镇魂塔镇压在极北之地。]
[一万年前仙界灵力衰退,诸仙不断陨落,于是仙界关闭了和下界的通道,要想上仙界只能飞升,且十分困难,一万年来也就飞升了不到十个人。]
[仙界关闭和下界的通道后,魔界也冲破镇魂塔在下界胡作非为,修界与魔界大战。]
原来是这样。
岁宁了然,随即仿佛想到了什么,连忙问它:“你说蛮荒战场,那岂不是这次就是仙界和魔界大战的那次?”
系统皮笑肉不笑地夸她:[你真棒,现在才反应过来。]
岁宁募地转过身看向谢长舟,“剑尊,这是万年前仙魔大战的时候!”
她神色激动,仔细看却又带了一丝兴奋,谢长舟有些疑惑,她这是在兴奋什么?
岁宁表示,要见证历史了啊!
这谁能不兴奋。
听系统的意思,此次仙魔大战魔界惨败,直接被打回下界镇压在极北之地几万年。
妥妥的爽点啊。
谢长舟无奈,柔和的目光落在岁宁身上,嘴角噙着温润的笑意。
那位被唤作帝君的主将看着布防图神情凝重,他大手一挥,一片水幕出现在虚空之中。
那是一片沙地,周围荒芜。
主将开口,“我们在蛮荒四角布下四方杀阵,待魔界大军进入蛮荒,立马开启阵法。”
他转过身来看着身前的四位将士,冷冽的脸上杀气削弱几分,漆黑的深瞳中流露出几分不忍。
他沉默许久,面色沉痛。
“仙界会永远铭记四位仙尊的牺牲,只要我翎琅还在一天,一定用自己的性命保护四位仙尊的族亲。”
那四位将士连忙单膝下跪,“为仙界牺牲,是我等毕生之幸!”
翎琅?
琅玉簪的打造者,上古仙君翎琅帝君。
蛮荒之战是翎琅帝君统领的?
岁宁惊骇地看向谢长舟,他负手挺立,侧脸俊秀,鸦羽般的长睫垂下,遮住眸中万千思绪。
“四方杀阵为上古阵法,分布东南西北四方,隐匿性极强。”
“但此阵法凶恶,以人为阵眼,阵眼修为越高,阵法吸收功力越多,就会越强。”
“最终阵成之际,阵眼爆体而亡,魂飞魄散。”
他的语调带了些沉痛,声线很低,周身温润的气息都变得沉重起来。
岁宁一愣,所以这四位将士,便是阵眼?
她看向那几位将士,他们都面容沉着冷静,眉眼决绝,毫无面对死亡的恐惧。
她心下有些沉闷。
***
岁宁他们已经来到了这场战争中三天。
这三天岁宁每日就是打坐疗伤,出门看那些仙兵操练,或者坐在营帐内盯着翎琅帝君。
翎琅帝君三日来几乎没有合过眼,日夜看着将士们操练,或者与那几位大将讨论布军设防。
谢长舟也静静打坐了三天。
起初他们以为被带入这幻境会有什么危险,可如今已经三天了,没有丝毫异常。
就好像,带他们进入幻境的这个人并不是想伤害他们。
而是想让他们看完这场三万年前的仙魔大战。
更准确的说,是看完翎琅帝君在这场战争中的结局。
无论岁宁跑出去多远,最终一定会被拉回来,重新回到翎琅帝君的营帐中。
于是她便知道,拉他们进入幻境的人,真正的目的是翎琅帝君。
岁宁终于忍不住了,伸出小手戳戳身旁闭目端坐的谢长舟。
“剑尊,我们要怎么才能离开幻境啊。”
谢长舟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颤睁开了眼,琉璃色的眼眸看向岁宁,待看到她蔫蔫的神情时有些想笑。
“待我们走完幻境,完成所托便可离开。”
岁宁不解,“什么所托,有人要我们帮他们做事吗?”
谢长舟温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嘴角含笑,眸中似有繁星点点,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所以是有人要他们帮忙做一件事,而这件事与翎琅帝君有关。
两人来到幻境的第六天,翎琅帝君终于得了一会儿闲空。
他从怀中掏出一根玉簪,凌厉杀伐的眉眼顿时柔和起来。
那是琅玉簪。
岁宁也掏出乾坤袋里的玉簪,玉质上佳,雕刻着一枝兰花,栩栩如生,玉簪里蕴含的灵力纯粹。
“想必翎琅帝君很爱自己的妻子吧。”
听见岁宁的话,谢长舟微微愣神。
时间太久,上界的事情传到下界,经过一代一代的人相传,早已分不清真假。
但谢长舟仍记得,他曾在无量剑宗的藏书阁看到过后世对翎琅的描述。
[翎琅帝君,天生仙体,杀孽甚重,其妻婵玉帝后也为其剑下亡魂,下任帝君继位后不知所踪。]
后人皆传婵玉帝后死于翎琅之手,可如今看来,翎琅并不像那么残忍嗜杀的人,对妻子也不是毫无感情。
那他为何要杀了婵玉帝后?
还是说,后世记载有误?
带他们进来的人,会是翎琅帝君吗?
***
第十天,魔界进攻了。
翎琅身披银白色战甲,手握长剑,眉眼冷凝,薄唇紧抿,身上的杀气排山倒海倾泻而出。
他的身后是数万的将士,都身披铠甲,严阵以待。
身前黑压压一片,上方丝丝缕缕的魔气笼罩在虚空中,将整个蛮荒分割成两半。
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铸饕,本尊再问你一次,这蛮荒之界,你确定要过吗?”
翎琅的声音清冽寡淡,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威胁和决绝。
铸饕身形高大,头顶两只长角,双眼血红,身穿黑色战甲,身上的魔气缠绕在他的战甲上。
他面容邪肆疯狂,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翎琅,你在劝我回头是岸?”他仰头大笑,身后的魔将们也附庸着笑出声来。
翎琅收起嘴角噙着的一丝笑意,眸底涌动着骇人的杀意,低沉的声音响起。
“那便死吧。”
他话音刚落,凌厉的剑意呼啸而出,劈开虚空,裹着黄沙朝铸饕而去。
铸饕抄起自己的长戟飞身迎上。
仙魔之战拉开序幕。
岁宁抬眼望向虚空中两道紧紧缠绕着的身影,他们动作太快,岁宁只能看得见一道白光在那团黑雾中不时闪现出来。
仙兵和魔将们相互厮杀,到处是刀光剑影,残肢断臂。
即使岁宁知道这次大战的结局,亲眼看见战场的可怖,心下还是一惊。
谢长舟眉眼沉静温和,负手而立,幽深的眼眸望向下方战场。
岁宁修为低感觉不出,可他是渡劫的修为,只差一步便可飞升,自然对灵气的感知更敏锐。
此刻这整个蛮荒,四方杀阵正在缓慢凝聚。
阵法将要结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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