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苑错落,碧瓦飞檐,熠熠的日光落在遮阳的纸伞上。
伞沿轻轻歪斜。伞下护着的是一个姑娘,身形窈窕,髻上的步摇轻晃,才发觉她脸上的眉是蹙着的。
宫人朝她一拜,道:“郡主,陛下还在里面议事,一时半会儿,恐怕见不着您。”
林卿仪蹙得更深一些。
她昨日来过一回,宫人便推说陛下正忙。今日她特地挑在闲暇的午后,怎么也不想无功而返。
林卿仪道:“我就在这里等。听闻母亲在烟霞园里遇刺已经好几日,情况不明。那边侍卫却不许我见祖母,这像什么话。”
她吐字温和,语气却不容置疑:“我与陛下有多年情谊,今日便在这里等陛下见我。你只管传我的话,不许敷衍。”
宫人强笑着退下,立马将这话转递承明殿。
案前的天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脸颊微圆,眉宇带着稚气。他听了这话,手里提着的笔迟迟没下,转而抬头向身侧。
一旁的男子比他高出一截,身上朱红官服显出宽肩与窄腰,手捧着折子的手指强劲有力,他似乎没有听到宫人的话,目光专心仔细。
天子试探道:“珩兄?”
“郡主的身子晒不了那么久的日头。”男子头也没抬,回答道,“自然是请郡主早些回去,公主的事陛下自会处理。”
他将手中折子放进另一摞折子中,状若无意道,“这些人,已连着五日问公主状况,看起来比郡主还要焦急。”
天子抿了一下唇瓣,示意宫人:“照珩兄所说,去吧。”
宫人退下。
少年天子的目光落在三拳高的折子上,眼露出不安。许之珩余光扫见,没有出声安慰。
当今天子九岁登基时,父皇与母后俱已先去,在他的长辈只有监国的文靖公主,也是他的姑姑。
文靖公主能力出众,又有秦相和林国公辅助,将前朝事务大肆揽于手中,数年来,天子形同虚设。
可如今天子长大,也有了自己的野心。
然而,他一方面需要不断克服多年以来由文靖公主带来的心理阴影,另外,郡主林卿仪是他的表姐,关系极近。
过了会儿,宫人去而复返,颤声道:“郡主在承明殿外跪下了。”
“她……她跪下做什么?”
李缈惊一惊,忙将手里的笔放下。他的余光瞥见身旁许之珩依旧平淡,也试图平静下来,转而道:“日头晒得地砖都是烫的,她跪坏了怎么好。你告诉仪姐姐,她的事朕尽力安排,只是园中尚且危险,还不能让她进。”
拖延,是李缈能想到的应对办法。
许之珩不动声色地合上折子,紧了紧袖上护腕,朝少年天子拱手。
李缈讶道,再确认一遍:“珩兄,您要去吗?”
地砖是烫的,热的林卿仪有些膝盖疼。她自知不会跪很久,心中是轻松的。
往日也有见不着李缈的时候,但宫人通常都会将李缈的事说的很明白,如今这般倒叫人生疑。
不过身为表姐的她在承明殿前下跪请求,李缈便不可能不见她。
没过一会儿,便听见落在路面不疾不徐地脚步声。林卿仪不自觉勾了勾唇角,便看见一双玄色的皂靴出现在视线中。
一双手在她面前摊开,朱红的袖口往后稍退,便显出一截灰红的伤疤,让人眼角一跳。
一道声音落下:“陛下请郡主起身。”
林卿仪怔忪片刻,才反应过来面前是谁。
若是普通宫人,林卿仪便会开口以身份压制,不管怎样也要见到李缈一面。但这人不一样。
她毫不犹豫,当即起来。
林卿仪往后退了一些,带上疏离的笑容:“许大人,陛下如今空闲否?”
“陛下还在看奏章。”许之珩向她屈身,“郡主有急事,可以先移步上林苑等候。”
他说的礼貌客气,已伸出一只手来试图引路。
露出的掌心也有一道暗紫的疤痕。
林卿仪当即瞥开目光,正正声色道:“不必了。”
她逃离似的,匆忙留下一句话:“既然陛下眼下不得闲,我晚些时候再来。”
一旁的宫人都暗自惊了,郡主方才等了那么久,怎么许大人一出现,郡主这么快妥协改口。
那双带着疤痕的手不紧不慢地收回,许之珩平静地开口。
“郡主是不想见到微臣。”
空气中静默了十分,一旁的宫人将身子埋的更低,害怕场面上两位大人发生冲突,殃及了他们这些小虾米。
林卿仪攥紧了身侧的衣袖,欲言又止。
今日之前,林卿仪的确在避着许之珩。
说起来,林卿仪与许之珩也在幼时相识。许之珩曾是李缈的伴读,可惜那时围在林卿仪身边的子弟很多,很长一段时间内,林卿仪对许之珩只有粗浅印象。
再者,当时许之珩的出身在一众子弟中算是一般,年少时除了武艺略微出众些,实在是平平无奇。
如果没有后面的事,许之珩最差也与京中纨绔子弟一般,早早凭借家族关系入朝为官,不用经历边疆苦寒,安稳一生。
林卿仪缩了缩手指,心中的愧疚浮上来。
“我并无此意。”她缓和语气,“府中有事,我先走了。”
许之珩没有追问为何她之前非要等着,如今却离开。他恭敬地屈身拱手:“恭送郡主。”
林卿仪坐上马车,一旁的松墨嗤道:“郡主方才答他做什么,我们公主府还怕惹他这样的人?”
林卿仪没有说话。
松墨在公主府多年,骨子里早已刻着尊卑礼节。
从前许之珩还是许家公子时,松墨便从没把他放在眼里,更何况他并非许家的真公子。
四年前,许家忽然宣布曾在外遗失的儿子找了回来,那人与许之珩一般大,却称作许之珩的弟弟。
然而风声却传了出来,许之珩是当初许家妾室找来的弃婴。
妇人妒忌许家权势,许夫人的妾室又妒忌其宠,便合计将弃婴与真公子调换。
许家原想将此事压下,毕竟已养了许之珩十几年,已生出了感情。
可惜真公子被抢了身份,面对许之珩气愤不已,他在外流浪的时候,有人却安安稳稳的坐着属于他的位置,抢他爹娘,抢他身份,锦衣玉食养着。他回来后,还得叫那假货一声哥。
真公子气得要死,背地里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把许之珩的身份抖落出去。
这些松墨当笑话讲给郡主听。公主对郡主身边出现的人有极高的要求,按理许之珩在郡主身边提鞋都不配,可郡主偏偏总会停下来,与假公子说上一二句。
后来正是在林卿仪的生辰宴上,假公子与真公子打了一架,被公主殿下赶了出去。
松墨对许之珩的行为毫不意外,在她眼里,那些人都是莽夫。
只是,谁能想到许之珩在京中丢尽颜面,却转头偷偷参军,竟一路打了几场胜仗,为大徵收复失地,挣出了个功名来。
如今京中记得的便是许将军狮子岭以少胜多的战功,哪记得几年前还曾将真假公子作为每日的谈资。
“陛下如今不肯见郡主,又有许大人在前,郡主实在难办。”松墨叹了口气,“如若不然,咱们去找秦公子出出主意吧。”
林卿仪还念着许之珩的事,松墨的话没有听见。
待松墨说第二遍,林卿仪才反应过来:“自然是找秦瑜瑾。”
那是当今秦相的儿子,京中出名的温润公子,也是与林卿仪结识最久,感情最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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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刺客绿妖娆,人美心狠,退休安稳那几年,化名沈绿,嫁给了一个大夫。
大夫手无缚鸡之力却样貌出众,肤色胜雪,面如冠玉。除了寡言少语,某些事情不知节制之外,一切都很和谐。
没过多久她也腻了。恰巧组织来信,沈绿趁一场大火,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年之后,沈绿几乎忘了他长什么样。
后来,为方便行事,世家子弟愿意同她假成婚,只要骗过家中唯一的长辈。
谁知道演了几天贤妻良母,却依旧没过长辈那关。她气得当晚提刀夜闯王府,准备同那人讲讲道理。
沈绿趁夜摸进屋中,还没过招,沈绿便被那人抵在墙边。烛灯昏昏,映照一张清秀的白面皮。这位长辈好巧不巧竟然是她前夫。
男人眉目阴鸷,音色低哑:“他知道你夜里手凉,喜欢抱人入睡么?”
沈绿十余年武功,竟然推他不开:“……”好好说话你别咬我!
席策潜伏那几年,曾经遇见一个爱黏人姑娘,未行六礼娶进门,她却从无怨言。
后来,她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人人说席策疯了,不仅辞去指挥使一职,还数年守着残骸与骨灰,整日呢喃着一个名字,不问世事。
直到有一年,他看到了族中小辈带回来一个姑娘。温柔小意,像极了她。
席策自然而然驳回了请婚。纱帐之后,他赤红双目,策划一场夺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