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醒后,浅川真澄慢吞吞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时间。
还早。
穿衣洗漱直至在餐厅吃完早饭后,她依旧觉得眼皮很沉,仿佛下一秒就要额头磕在桌上陷入酣睡。
“……”
这两天怎么莫名有点累。
浅川真澄灌进一杯冰美式。
冰凉的苦涩液体在口腔弥漫,渐渐将她有些涣散的神智拢起,视线再度变得清明。
……感觉彻底醒了。
下了公交后,浅川真澄跟着导航来到照片中的那个景点,毫不费力地找到了络绎不绝的许愿台。
树上密密麻麻的许愿签让她有些眼花缭乱,远远看去像盛放的花。
人们向来喜欢许愿,并期望愿望成真。她想。
不远处,许多人嘴角含笑地将自己的许愿签挂上树枝,一笔一划都饱含着对某个愿望能否达成的期待。
天有些阴沉,但这块区域却仿佛拥有独特的晴朗。
浅川真澄抬起头,视线扫过一张张五颜六色的签纸。
却一直没能看见自己想找到的那一张签纸。
她并不急躁,而是继续慢慢地看着其他人的愿望。
笼统的愿望有不少:学业顺利、身体健康、爱情美满……
具体的愿望也有很多:开池后抽到喜欢的角色、晚高峰的时候都能挤上电车、结账时自己所在的那条队伍永远是最快的……
不知在树下站了多久,她的目光终于凝在一张白色的签纸上。
系得并不高,浅川真澄轻而易举地用指尖轻轻捻起它,转到方便阅读的角度。
上面写着那个酒名。
还有一个英文单词。
Bye.
“……”
浅川真澄微微皱着眉,辨认了一会儿笔迹。
她来之前还特地翻出过之前偶然在老宅里翻出的一张妈妈的手写工作计划,以方便对比笔迹。
这张签纸上的笔迹有一点点眼熟,但绝不是她妈妈的笔迹。
……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浅川真澄想了想,没有拿下这张签纸,而是掏出手机拍了张照,打算之后查查这个字迹。
她前段时间四处搜集信息时,偶然买到过一个消息。
之前活跃在世界各处的那个组织,许多高级成员代号就是酒的名字。
再结合起妈妈的不告而别以及疑点众多的“离婚后再也没有见过她”这一现象,浅川真澄感觉自己似乎揣摩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
浅川真澄收起手机,松开手,看着那张签纸再度混入枝叶中。
像是满树繁花。
临走前,浅川真澄路过售卖签纸的摊位,摊主老奶奶笑眯眯地叫住她,问她要不要许个愿。
“我——”拒绝的口型已经做出,但话到嘴边却最终拐了个弯,“……那就来两张吧。”
站在挂签纸的位置,浅川真澄拿着笔,陷入了纠结之中。
笔尖轻轻地点着纸面,却迟迟不落下。
……写什么啊。
她的脑海中闪过刚刚看见的众生愿望,仿佛能从那一个个字中瞥见许愿者的形象。
思绪转了个弯,突然不知迈向何处,似是来自于她心中久远的记忆。
耳边似乎传来许愿牌被风吹得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还有少年和少女交谈的声音。
“游客?”
“……嗯。”
“这家不正宗,你去街角的那家店买京都特产吧。”
“谢谢你……你是来许愿吗?”
“不,我没什么愿望。”
“……什么愿望也没有吗?”
“嗯,我什么也不想要。就算有,也没人能满足我。”
“……这样啊。”
“也算是认识了,我是浅川真澄。”
“我是——”
戛然而止。
之后的内容很繁杂,只露出一点各异的元素。
医院的消毒水味,医生的白大褂,柔软的沙发,心理医生微微烫卷的发尾,不知是谁做出“她可能是应激”“还是不要刺激她”之类的口型。
还有一个满载忧虑的清亮少年音,在向她道歉,似是很焦急。
……
“请问,姐姐能让一下吗?”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浅川真澄如梦初醒,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笔,偏头看去。
是个小女孩,穿着可爱的裙子,一手拿着粉红色的签纸,一手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
两人似乎是想绕过她去旁边挂签纸。
“抱歉。”浅川真澄往旁边挪了一步,看着他们蹦蹦跳跳地跑开。
……刚刚又神游了。
最近似乎总想起一些记忆碎片,但总看不清记忆片段中另一个人的脸。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满树签纸。
并不是许愿牌,被风吹起也不会相撞而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而是哗啦啦的那种,浅川真澄严谨地想。
她找了个支撑点,把签纸铺平,垂眸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最终动笔。
【每天都能更快乐一点。】
——这是笼统的愿望,包含了很多内容。
还有一张签纸。
【希望能多和诸伏景光见面。】
——这是此时此刻最具体的愿望。
浅川真澄将两张签纸挂好的时候,恰好吹起一阵带着凉意的风。
她偏着头听了一会儿。
果然是哗啦啦的响声。
天色愈发灰暗和阴沉,没能撑到她到达酒店,半路便落下大雨。
浅川真澄最终只能冒雨跑了一段距离,全身都淋湿了不少。
酒店房间里。
——洗个澡果然舒服多了。
浅川真澄伸了个懒腰,拿起吹风机,准备把头发吹干。
温热的风吹过发尾,溢出几滴还未干透的水珠。
改变吹风角度时,她抬手撩起落至额前的发丝,手掌不经意地擦过额头。
掌心传来的烫意让她愣了愣神。
……是刚洗完澡的缘故吗?
吹干头发后,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默默地确保没有其他因素影响后,向酒店前台要了支体温计。
几分钟后。
浅川真澄一脸无语地看着体温计上显示的数字。
……果然发烧了。
“……”
仔细想想,估计从总是疲惫那天开始就有股要生病的趋势了,但直到今天才彻底倒下。
她郁闷地让客房服务送了药上来,就着水服下,打算吃完好好睡一觉,然后便启程回东京。
药似乎慢慢起了效果。
她意识迷糊之际,似乎是不小心拨通了谁的语音通话。
房间里响起一个熟悉的温润声音。
是诸伏景光,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
浅川真澄头脑有些昏沉,闷闷地换了个姿势,纠结了片刻,最终回了句实话:
“……我好像发烧了。”
酒店的信号有些差,她盯着转圈圈的进度条看,愈发觉得像催眠,不知不觉中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还一不小心按灭了通话。
半晌,手机轻轻地滴了好几声。
但她没醒来。
门铃不知第几次被按响的时候,浅川真澄有些懵。
……好像已经响了好几次来着。
屋内窗帘拉得很严实,只泄进一点光亮。
她难以判断此时的时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浅川真澄呆呆地坐直身体,只觉得脸颊有些烫。
直到门铃再一次响起。
这次要急促很多。
她如梦初醒,头重脚轻地爬起来,重心有些不稳。
虽然热意像是要烧掉她所有的理智,但确认安全早已成为刻在骨子里的反应,浅川真澄放轻脚步,静悄悄地凑到猫眼旁,抬眼往外看去。
高挑的男人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沾着零星的雨水,直至顺着优越的面部线条缓慢滴落,整个人都映着淡淡的潮意。
他敛着表情,神色有些沉,身上的气质与以往有细微的差别。
像是温柔褪去后露出的一丝锋利。
是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
……还愿了。
浅川真澄懵了。
还没来得及想“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怎么知道是这个房间”等一系列紧急问题,瞥见没什么表情的诸伏景光似乎是要做出并非按门铃的其余动作,虽然理智还没跟上,但浅川真澄的身体已经先行反应——
她一把拉开了房门。
“……”
诸伏景光的表情似乎在房门被打开的时候凝滞了一瞬。
他微微蹙起的眉一舒,整个人似乎都松弛了几分,唇角下意识地想要上扬,但最终忍住,面色依旧残存着几分刻意透露出的严肃冷意。
浅川真澄用所剩不多的理智分析了一番。
她飞快地回忆了一遍自己“扯谎后一个人跑到这里还不小心让正义の男妈妈型(?)好男友发现自己生病的事实”等一系列事迹后——
浅川真澄觉得诸伏景光看起来马上就要开始一边精心照顾她一边对她进行严肃男妈妈(?)の讨伐了。
果然,诸伏景光开口了。
“真澄,你——”
一听这个开头就像是要讨伐她几小时的样子。
生病会让人剥去平时的伪装,变得有些脆弱,以及直白。
浅川真澄晕头晕脑地分析着,最终决定遵从本心,开始进行此时此刻想做程度NO.1的事情——
她倏然往前一蹦,勾住诸伏景光的脖子,连带着用腿环住他的腰,整个人紧紧地贴在他身上。
像树袋熊。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剩下的话仿佛卡在了喉咙里,半晌才慢慢接上下一句。
“你吃过药——”
依旧没能说下去。
被浅川真澄的动作打断了。
浅川真澄本能地往诸伏景光的颊侧凑近,无意识地轻轻蹭了蹭。
她半阖着眼,把脑袋埋在他的肩窝处。
……凉凉的,很舒服。
“吃了。”
从睡梦中被叫醒,浅川真澄的意识原本就没清醒多少,此时还在药效期间,睡意沉沉,随口嘀咕了一句。
顺便还声音轻软地耍了个赖。
“别凶我。”
“……”
诸伏景光身体有些僵硬,脸颊像是也染上怀中人的热度,有变得滚烫的趋势。
他刚想开口,浅川真澄又蹭了蹭他,像是在汲取凉意。
顺便还撂下一句:
“你可是我最钟意的温柔款。”
诸伏景光:“……”
想起一些不久前听到的怪事。
他稳稳地抱着对方走进房间,打算让她在床上好好休息,之后再说别的事。
浅川真澄察觉到自己环住诸伏景光脖子的手似乎是正在被对方轻轻地拨开,本能地抱紧了几分。
腿也环紧了几分。
“很舒服。”她闭着眼睛,精简地解释。
——抱着他,凉凉的,很舒服。
“……”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瞬。
不久前营造出的严肃表情已经碎了个干净。
最终只能耳根通红地和浅川真澄一起靠在床上,打算等浅川真澄睡着,再悄悄将她的手和……腿从自己身上扯开。
结果刚躺下,怀里愈发昏沉的浅川真澄又不安分地蹭了蹭他。
“……这样不够舒服。”指他的外套。
浅川真澄眼尾微红。
身体传来的烫意似乎把她的理智蒸发了大半。
此时此刻的她只想快速解决眼前的问题,然后便能抱着凉凉的东西,舒服地睡一觉。
“脱了。”她言简意赅,“这样舒服。”
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开始胡乱地动手扯他的外套。
依稀露出里面的黑色高领无袖。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
他懵了,但超强的卧底心理素质很快便跟上,不着痕迹地单手轻轻桎梏住她作乱的双手,像是手铐般锁至胸前。
浅川真澄看起来确实烧糊涂了,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低促地欸了一声:“你不想让我动。”
语气听起来还有些无辜。
诸伏景光:“……”
他内心轻叹一声,按捺住因为微妙氛围而本能产生的微妙心理,努力把声音放得轻柔:“真澄,你好好睡一觉,我会在旁边守着你。”
浅川真澄盯着他看。
神色似乎有些松动。
诸伏景光舒了口气,正打算抽身去给她倒杯水时,浅川真澄晃了晃被他环住的手腕,又向他凑近几分。
浅川真澄直勾勾地看着他露出的一点黑色无袖,似乎在发呆。
……病号非常不配合。
他心思一动,正打算用一点不算非常温柔的手段直接不动声色地强行把她按在床上沉睡时,浅川真澄开口了。
语气正经。
“诸伏警官。”
诸伏景光:“……”怎么突然换了个称呼。
说话间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肩窝。
像是拂过飘散的蒲公英,轻轻痒痒的,让诸伏景光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沉了几分。
“那你自己动。”
依旧言简意赅。
意思是让他自己脱。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
这不是更糟糕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真澄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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