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她不是贪眠之人,今日却格外的困乏,听着声音就是睁不了眼,转了身又要睡去,被青团竟然拽了起来。
“今儿是郡主大喜的日子,怎么还贪睡了起来呢。”
沐念慈闭着眼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轻轻舒了口气,一睁眼就是便是乍眼的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她向来喜清冷的颜色,屋中摆饰也都是淡雅为主,如今像是被红色淹了,怎么瞧都是别扭的,原本对于嫁人没有波澜的心突然紧张了起来。
都是这抹红弄的。
“郡主先净了面,喜娘已经在外头候着了。”青团今日穿的也喜气,百灵似的叽叽喳喳的念叨着。
沐念慈利索的起身也都是被烦的,等净了面刚一坐下,喜娘就满口吉利话的走了进来,朝着她行了一礼,但见着沐念慈瞬间可见其惊讶,似乎有些怀疑面前坐着的是不是郡主。
她微微颔首,青团那就递上一袋子赏钱,喜娘稍微掂量了下分量,面上笑颜更深,管她是不是,只要有钱赚就是好的。
嫁人这天新娘子要开面,用五色的棉纱线绞干净脸上的绒毛,喜娘惊叹这是她见过的最干净的脸,所以只是做了做样子,说两句吉祥话,就开始上妆发了。
喜娘做了几十年,什么样时兴的发样和妆容都是得心应手的,一炷香的功夫就都妥当了,这才一边道喜一边退了出去。
梁楚嫣这时也进来了,身后跟着的连翘抱着嫁衣和头面。
她打一进来看着女儿就想哭,拿着帕子忍了回去,忙碎步上前,“这嫁衣紧赶慢赶昨晚才收了针,只是时间紧迫,再繁琐的也来不及了。”
“已经足够了,母亲坐。”
这几日全府都忙的不行,梁楚嫣坐下,连翘那边就和青团一起为她穿上嫁衣。
大红的嫁衣是三十多位绣娘日夜不停的赶出来的,其精致程度远比大多贵女,只梁楚嫣还觉得不够,什么都想给女儿最好的。
连芍从外头进来,端着托盘禀道:“驸马说让郡主先吃了早膳。”
新娘为了避免麻烦一日都不曾进食,梁楚嫣是忙的忘了,沐芝可不管这些,万不能饿着她女儿,特意告诉厨房做些易食的汤粥和糕点送过来。
“瞧瞧我这记性,还是你父亲细心些,快吃些。”
沐念慈心中一暖,正好这会儿未戴沉重的头面,也方便些,连翘拿过来一张布巾,放到她腿上去,免得脏了嫁衣。
本胃口不是极好的,但一想就要离家,碗里的粥竟然也格外的好吃,难得都吃的精光,最后一块糕点一进口,连翘正好递上漱口的茶水。
“都说要嬷嬷跟着你,你不准,连翘心细稳重,你也不应。”梁楚嫣微微埋怨道,倒不是青团不好,小丫头皮了些,但是机灵着呢,只是嫁出去身边不多带些做娘的不放心。
“嬷嬷跟了母亲几十年,怎么能分开,而且年纪大了,总要有人帮忙,连翘不是正好,女儿是嫁人,又不是上战场了,青团一个贴身的就够了,还有那些个丫鬟您不是都选好了吗。”
她不用多,可信任的一个青团跟在身侧,再加一个天问在外头跑腿就够了,剩下的没有都是一样的。
梁楚嫣未多说什么,反正女儿的主意比她是多多了,遂看着女儿戴首饰。
头面是一整套的点翠金冠,足足八斤重,上头还坠满了饱满圆润的珍珠还有大大小小的珍贵宝石,梁楚嫣恨不得把全部的宝贝都镶了上去。
这一戴上就好玄压断了沐念慈的脖子。
再添上一些鲜红的口脂,便美的惊心动魄。
“我儿还真就压的住这样艳丽的装扮。”
不光梁楚嫣,在场的丫鬟都觉得惊艳不已,倒不是没见过美人,只是像郡主这样从来都是清清淡淡的扮相突然换上这一身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喜娘来催了一次了,等催了三次就要上轿了,也就意味着时辰不多了,梁楚嫣眼角又挂了泪,抓着女儿的手嘱咐了又嘱咐。
沐念慈现在头上犹如有千斤顶压着一般,心中倒期盼着快些结束然后拿下这累赘。
随着喜娘的第三次到,也到了要出门的时候,梁楚嫣泪眼汪汪道:“要孝敬公婆,敬重夫君。”
都说新娘子出嫁要哭嫁,沐念慈实在是挤不出那眼泪,只安慰道:“女儿晓得了,反正也不远,会常回来的。”
母女相携一直走到正堂去,沐芝就站在那等着,眼带笑意并未多说,他所想同沐念慈差不多,离得这么近,日日都见得。
火红的盖头一落下,就只能看着自己的脚尖。
儒雅的男声响起,她微微福了福身子,“参见太子殿下。”
“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就莫要客气了,都是一家人。”
新娘上轿子都要兄长背,但沐念慈是独女,皇上也是考虑到了这点,其次也是想要为了表明对这桩婚事的重视,毕竟是自己赐的,特意要太子过来撑场子。
但沐念慈除了儿时见过太子,已经多年未有来往了,其实是不愿的,但皇命难违,只能上了太子的后背。
太子背着上娇,在外人看是何等的荣耀。
因是皇帝赐婚,婚事就要更热闹一些,花轿是特定的一等花轿,名为美球轿,只是再好的轿子沐念慈也是见不着的,都是做与外人看的。
她一坐下,就听见轿侧的喜婆小声说,“郡主坐着莫要移动,才好平安稳当。”
沐念慈头上压的脖子生疼,想动也是动不得的,只嗯了一声,座位下面还有炭火和香料熏着,头上又是盖头,头晕的不像话。
青团手从篮子里掏出一把茶叶和米粒洒到轿顶上去,太子爷上了马,跟在轿子后头送嫁。
“起轿!”
炮仗声起,灯笼开路,沿路吹吹打打,要绕着街上走一圈,半路中太子就回了,长公主府那里还要有好招待等着,走了半个时辰的功夫,轿子才终于落了地。
又是炮竹喜乐,盖头的缝隙下突然伸出一双小手来,扯着她的袖子。
“婶婶下轿啦。”
沐念慈这才起身出轿,晕晕沉沉的晃了一路,再加上头冠重的难捱,这一出轿整个人都往前跌了过去,她有心无力,实在是这一身太过累赘,可还未碰到地面,倒是叫一双有力的手拦住了。
她只瞥见一只修长的手,身子就已经站定了,又只能瞧得见那一条缝隙。
炮竹声夹杂着奏乐声,震的人耳朵都跟着轰鸣,步行至喜堂,跟着赞礼者三跪九叩六升拜,随着最后一声,“礼毕,送入洞房。”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朝着正房去。
她被引着坐到床上去,又感觉身旁的位置稍微陷了进去,就听喜娘开始说那些已经听的耳朵生茧子的喜庆话,又接过合卺酒迅速喝了下去,屋内霎时就静了下去。
屋内都是些平辈和小辈,按理是要闹下洞房的,但是也不瞧瞧新郎官是谁。
虽然自家人是了解司廷玉没有外面传的那样恐怖的,只是也并没有好到哪去了,所以这个二公子可不是谁人都敢说上几句话的,闹洞房就更没有这个胆子了,一时就尴尬的不说话。
一声稚嫩的孩童声打破了这份诡异。
“要看新娘子!”
小孩子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成亲都好奇新娘子的样子,但是此新娘非彼新娘,小孩的嘴果然被死死捂住了。
可屋中又不止那一个小孩,竟然都跟着起哄了起来,小孩子吵的震耳欲聋,家长们一个个的脸色煞白,想要去捂嘴也来不及,早闹的开了。
司廷玉不说话,只稍微皱了皱眉,孩子吵着他了。
众人一看阎王不悦那还了得,不由分说的就把孩子都拽了出去,小孩子正玩闹着,被大力拽出去坏了兴致,全都哭了起来。
于是本该热闹的婚房遍布孩童的哭声和家长低声威胁。
“不愧是双煞成亲,真热闹。”云霄在院内远远看着嘀咕。
沐念慈盖头还盖着,可喜娘都已经趁乱一起跑了,屋中就只剩下他们二人,还有摇晃的烛火。
“你要是再不掀,我就自己拿开了。”
盖了一天头上又压着,若不是这亲事是母亲费力求来的,她定撂挑子走人了。
上了轿子之后她滴水未进,又闷的口干舌燥,嗓子早就哑了,这一开口就像嗓子卡了个木头似的。
司廷玉挑了挑眉,倒是更好奇这个同他不相上下的奇女子了,拿着撑杆挑开了盖头。
随着盖头的缓缓掉落,两人都是一愣。
新娘子生的闭月羞花之貌,红唇娇嫩欲滴,桃花眼,墨玉眸,肤白如雪,珍珠宝石垂在肩侧,美人两字便是直接写在脸上的。
再看新郎官,剑眉星目,挺鼻薄唇,身形挺拔匀称,颇有翩翩温润公子的样子,尤其是一双丹凤眼,再配上大红的喜服更添妖孽,男人好看成这样也是不多见的。
“尖酸刻薄恶毒女?”
“狠戾凶残魔鬼男?”
司廷先笑出了声,“传言果然坑人,若你面世,门槛都会叫媒婆踏破了。”
沐念慈不说话,她现在累的开口都懒得。
“我都恭维你了,夫人是不是也该恭维一下为夫。”司廷玉身子往后靠去,慵懒的微眯了眯眼,像是准备伺机而动的猫。
“你面世不是也没有媒婆踏破门槛。”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
他说的是恭维,她说的可是实话。
司廷玉哈哈一笑,心情像是不错的样子,沐念慈的脸反倒是越来越臭了,强忍着把他踢下去的冲动。
“门主,贺郎酒就等着您了。”云霄在外头喊。
“为夫去去就来。”司廷玉笑着道。
沐念慈面无表情,都说司廷玉是阎王,那她觉得这阎王是挺贱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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