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扬律所在第16层。
电梯门关闭用时3秒钟,平均速度每秒1.78米,每层楼高3米,那么运行16层只需要27秒,外加开门3秒,一共用时33秒。
这套公式余织织琢磨许久,终于可以派上用场。
余织织默数三个数,电梯门应声而开。
嘴角不禁高高扬起。
循着电梯外墙的指示牌,余织织很快找到了浩扬律所——除了最外端的两间屋子外,整层楼都是律所办公室。
整齐划一的办公桌,色调单一的装修风格,忙碌的身影穿梭在办公区域,整个空间充斥着肃穆的氛围,余织织却步在门口。
一道身影从身侧经过,余织织忙叫住他。
“欸,你好!”
那人回头,余织织看清对方的脸,顿时喜上眉梢,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满益!”
满益惊讶:“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来找景哥吗?”
余织织提了提手中的牛皮袋,解释说:“不是,我来送餐,你认识成雪吗?这是她要的餐。”
“成雪啊,当然认识,她就是景哥的…”满益话未说完,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成雪,连连冲她挥手,喊道:“成雪,你点的餐到了!”
成雪是季景临的…什么?
余织织郁闷,哪有话说一半的。
成雪很快走到门口,余织织将牛皮纸袋递给她,她道了声谢便进门去了。
余织织探着脑袋左右顾盼,没有找到季景临的身影,正准备回去,不曾想被满益喊住。
“姐姐,你做的蛋糕很好吃耶!比我以前吃过的都好吃,可惜奶油味道淡了点,如果能多加一点糖就好了。”
余织织开心地收下满益的彩虹屁,但选择性忽略了他的建议。
她并不是会把所有面点做成淡口味的面点师,当时因为想到是季景临可能尝到的蛋糕,她习惯性地像高中一样做成少糖了。
当然这一点,满益不需要知道。
想到前不久的事情,余织织莞尔:“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伤口还疼吗?”
“伤口?”满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突然恍悟,咧着牙说:“早好了,就是普通擦伤而已,谢谢姐姐关心。”他以为是车祸那天额头和膝盖的伤。
余织织迟疑了一下:“不是,我是说你动手术的伤。”
闻言,满益不自在地挠挠头,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好了”。
余织织不依不饶,追问:“阿景和我说你割了一个器官,但是我猜不到,你能告诉我吗?”
“……”
满益嘴角抽搐了两下,神情写满抗拒,然而不敌余织织一对干净澄澈又充满渴望的眼神,他扯着余织织的袖子,将她拉到门后角落,然后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
他说得极快,声音极低,但余织织还是听清楚了。
她噌地红了脸,小声呢喃一句:“不好意思啊。”
满益也红了脸,小声回应一句:“没关系。”
整个环境瞬间安静了下来,两个人都没好意思再开口。
倏尔间,余织织捕捉到一丝熟悉的声音。
视线穿过满益赤红的耳根,在敞开式办公室的尽头,她看到成雪单手提着纸袋,另一只手将一瓶鲜奶和半熟芝士递给季景临,季景临接过,动作自然而温柔,嘴巴动了动,口型像是在说“谢谢”,唇角微微上扬,噙着笑意。
事情好像一下串联了起来,对于满益未说完的话,余织织得到了明朗的答案。
成雪是季景临的女朋友。
胸中巨石哐当坠地。
余织织一瞬间想笑,一瞬间想哭,又一瞬间觉得整个人都虚脱无力。
她就这样呆呆地站着,视线牢牢锁在他们身上,甚至连眨眼也忘记了。
“姐姐?”
“别喊我姐姐了,显老。”
“那我喊你什么?”
余织织没再回答,挥了挥手,留给他一个背影。
起风了。
地面细小的砂石被劲风卷起,不留情面地冲向余织织,将脚踝刮得生疼。
她在广厦外的盲道上,来回走着。
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只是让自己接受一个必须接受的现实。
走到手指冰凉,走到双颊红晕消失的时候,她回到粟格。
才一进门,卢璐便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但她正忙着应付前厅的顾客,便暂时按下了开口的冲动。
余织织幽幽看了卢璐一眼,钻进吧台。
正巧一位顾客端着盛放有现烤面包的塑料托盘走过来,余织织一件一件用透明包装袋封装好,贴上胶带,最后一起放入纸袋,结好账,再将纸袋递给顾客。
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动作,她从没有考虑过整个流程下一步该怎么进行便轻松完成了。
一如她暗恋季景临这些年,刻在心里的喜欢,就一直这样喜欢下去,却从没有考虑过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的突然出现,令她狂喜过,令她生了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过,幸好,她没有仔细规划过蓝图,也没有越过朋友界限,所以不会太难受……
怎么可能不难受?
她都快崩溃了!
但接二连三的顾客接踵而至,让她不能好好闭塞自我,强撑着笑容继续工作。
勉强送走了一波顾客,裴柚突然发来了微信消息。
问余织织有没有收到她寄的开业贺礼,她卡着时间寄出的贺礼,因为物流积压,迟了两天才运到粟格,余织织礼貌道了谢,手指敲击键盘,一段话写了删,删了写。
裴柚:织织你知道吗?如果聊天界面对方在打字,我这边是可以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
余织织清空了对话框的文字,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裴柚:我的意思是,你在“输入中”的状态已经三分钟了,你是要写篇小作文给我看吗?
余织织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发了一连串省略号。
裴柚:算了,你慢慢打吧,我先给你看个惊喜,某宝找的P图大师,花了我四十九大洋,不许说不好看
一张再熟悉不过的合照跟着出现在了聊天界面,余织织瞳孔兀地收紧,睫毛轻颤,连伸出点开大图的食指都止不住地颤抖。
照片是余织织和季景临的合照,没错,正式几天前余织织主动发给裴柚的那一张,但又和那一张不太一样,背影从嘈杂的火锅店换成了喜气洋洋的大红,余织织头顶添上了一枚卡通的白色头纱,而季景临光洁领口也多了一枚红色卡通领结,整张照片既和谐又违和,甚至连两人不自在的表情在背景的烘托下意外变得生动。
就像,真的结婚证照片一样。
再缩小图片,图片下跟着裴柚发来的最新消息。
裴柚:感动吗?
裴柚:这么感动?不会偷偷在哭了吧?[偷笑]
余织织抬手一抹眼角,指腹很快粘上了泪珠。
她确实是哭了。
但却不是因为感动。
回到粟格以来,她努力把名为情绪的猛兽牢牢锁在身体里,任它挣扎,任它咆哮,她都尽力压抑着,然而这张合照就像是打开囚笼的钥匙,一下便让猛兽失去了控制,它在五脏六腑肆意冲撞、撕扯。
吧台的玻璃反射出余织织苍白的脸颊,惊得她连忙钻进后厨。
她终究还是对裴柚道出了真相。
余织织:他有女朋友
手机安静了几秒,然后开始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裴柚对季景临口诛笔伐,大骂季景临不识好歹,恨他耽误了余织织的整个青春,那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倒像当事人是她本人一般。
可余织织见不得裴柚这样说季景临,悲伤之余还想着替他辩驳几句。
余织织:整件事情原本就是我的一厢情愿,他拥有自由恋爱的权利,是我活在过去不肯清醒,他并没有错
裴柚:我是替你不值。大学四年,追你的人从操场排到食堂,也不是没有颜值好身材棒的,虽然比起季景临可能差了那么一丢丢,但人对你真心啊,就说赵圩,上个月遇见他他还跟我打听你呢
赵圩这个人,余织织是一下就能回忆起来的。
他算是余织织追求者里最执着的一个,每次出现都顶着一张笑脸,叫余织织无可奈何,所以她在拿到毕业证书坐上回程高铁时,果断删除了赵圩的微信。
虽然对方连续发了好几次好友添加请求,但余织织实在不愿意做无意义的纠缠,久而久之,对方也就放弃了。
现在看来,似乎没有完全放弃。
余织织并不讨厌他,但没有办法完全撇开他追求她的事实而和他像朋友一样相处,所以只能选择决绝的方式。
所以她现在的处境,该不会就是伤害了别人感情的报应吧。
天,饶了她吧……
裴柚:说真的,织织,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咱不在一棵树上吊死
余织织深吸一口气,故作从容打字:我这个人呢,有两个优点,一是不记仇,二是不钻牛角尖,事已至此,下次再见,我一定能摆正心态以朋友的身份好好相处
裴柚发了一个摸头的表情:就应该这样的态度,我们织织太棒了
和裴柚倾诉了一番,确实让余织织的心情松快了不少。
她很想像自己说的那样,积极摆正心态,她也确实在努力,但很快,她的努力进度条便被打断了。
五点刚过没多久,季景临只身出现在粟格。
手心攥着一枚车钥匙。
她认得,是满益的车钥匙。
“4S店早上打电话来,说我的车已经修好了。”
他将车钥匙递给余织织的时候,余织织明显吓了一跳。
“这几天工作比较忙,手伤复发了,织织,又得麻烦你。”
余织织犹豫。
季景临不明所以,挑眉道:“不是说可以帮忙吗?”
说罢,他拿着车钥匙的手又往余织织的方向送了送。
不带这么玩的,再多给她一点调节时间啊!
余织织挫败。
余织织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精彩程度更甚春节联欢晚会小品。
季景临轻笑出声,抬眉道:“反悔了?”
余织织羞愤:“没有。”
季景临晃了晃钥匙,继续说:“我现在比较空,如果你有事要忙,我可以等你。”
很好!一句话把她想到的后路堵死。
余织织偷偷龇了龇牙,一仰头,视死如归道:“等我两分钟!”
作者有话要说:裴柚:靓仔千千万,不行咱就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