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色才将泛白，姜湉就被叫醒。
“湉姐儿醒醒，该起床跟你爹训练了”，陈氏斜坐在床边，轻声道。
姜湉皱着小脸吚吚呜呜一阵儿，终于分开了依依不舍的眼皮。
这幅模样把陈氏看笑了，忍不住拍了拍她，又道：“娘先出去了，衣服给你放在这儿了，赶紧起啊。”
“好”，她嘟噜着乖巧答道。
陈氏这才起身出去。
姜湉则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闭着眼默念：“1、2、3、4、5......4、3、2、1。”
眼看拖无可拖了，她才深吸一口气，不留余地地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此时已步入秋季，凉风一激让她不由颤了颤，忙七手八脚地开始穿衣裳。
只要能成功闯过起床这一关，之后的洗漱收拾倒是非常迅速。
待踏出门去，最先映入她眼帘的是竖立在天井里的木架子。
它呈“十”字、类人形，颜色陈旧，甚至还有不少破裂修补的痕迹......
这是姜至呈父子俩惯常用以练习拳法的木人桩。
姜湉：“......”
显然，光是挨打如今已经不足以体现它的价值，是时候让它尝尝新滋味了！
爆头吧，木头人！
姜湉脑中滚动着无厘头的想法，面上倒是一丝也没露出去。
见家里人都整齐了，姜至呈便安排道：“扬哥儿先带着湉姐儿打套五步拳热热身，阿薇跟我学五步拳，阿晟......阿晟先停下休息休息吧。”
蒋晟此时已经练了一套拳法，闻言便停下动作，踱步去一边拿毛巾擦汗；姜湉兄妹则补进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开始热身。
没办法，天井始终还是太小，不足以让大家同时锻炼。
即便只是姜家四人，且其中两人尚只是教学不需要过多的地盘，也相当的局促。
天井左边，姜湉兄妹俩已经开始虎虎生风地练拳。
天井右边，陈氏却放不开手。
她虽经常见丈夫、子女练习五步拳，但理论与实践之间的差别又岂止分毫？况且叫她一个向来温柔如水的家庭主妇突然之间伸胳膊伸腿地，也很不自在。
姜至呈见此，边纠正她的动作，边道：“别紧张，动作是否正确并不是重点，教你这个也仅是想着强强身而已。且如今在座的都是家里人，所以不必紧张。”
轻声劝解下，陈氏方慢慢放下拘谨，动作也随之流畅了很多。
这边，一套五步拳完毕，姜湉的脸庞浮出些许薄汗来，困倦的身体也彻底打开。
“爹，那我便教湉姐儿用武器了？”，姜子扬扬声请示。
见姜至呈点头同意，他便从墙边竖着的数件武器中，提溜出一个木棒递给姜湉。
“给，爹专给你做的”，他说。
姜湉眼睛一亮，喜滋滋地接过来，然后左右转动着端详。
这可不是一根普通的棍子！
它虽形似狼牙棒，但个头要小了许多；
“狼牙”那头也不是锐利的尖刺，反而冒出一个个约铜钱大小的帽型铁制凸起。
姜子扬见她端详“狼牙头”，便道：“这是爹特意钉的铁楔。”
时下建筑、木工等虽然绝大多数是榫卯结构，但铁楔子也并不少见，只是造价昂贵一般人使用不起罢了。
姜至呈放弃尖刺，反而只留下一个个秀珍的“铁帽头”，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尖刺虽骇人，威力也巨大，使用得当的话能很轻易便破开人体。但这个优势对于姜湉这样力气不足的孩子来说反而会是劣势，只因‘拔出’比‘砸入’需要更多的力气。若是第一手未能砸中要害，反倒会立马陷入危机！
所以，他改成了铁冒头。
它虽不能使人见血，但毕竟是铁制物，伤害力也不可小觑。
姜湉尝试挥了挥，惊喜地发现以自己的力量也可轻而易举地使用这个小型狼牙棒！
哦，不！再叫狼牙棒可就名不副实了。
倒是这一个个小凸起跟圆顶礼帽似的......
她哈哈一笑，宣布道：“从今以后，它便是我的‘小铁帽’了！”
“小铁帽？什么名字啊这是？”，姜子扬略嫌弃地撇嘴。
姜湉冲他皱鼻子，“我的武器我喜欢叫什么名字就叫什么名字！”
至于......方才试图起一个带“帽”字的名字时，脑海里瞬间被“小红帽”刷屏什么的，她自己知道就够了。
“好好好，你喜欢便好。”
姜子扬哄完，便正色道：“过来，哥哥教你怎么用。”
这玩意儿还用教吗？
姜湉想着，蹦跳到木人桩前，双手握住‘小铁帽’使劲一挥。
“嘭”
巨响声后，木人桩“头部”瞬间多了几个圆形木坑，木屑纷扬。
而姜湉，也“哎呦”一声，失手将‘小铁帽’跌落地上。
姜子扬只觉得又心疼又心累，这样冒失的妹妹谁要？不如连同‘小铁帽’一起送了吧！
他没好气地托起姜湉的双手一看，虎口都红了。
“你看你！”
他正要骂，姜湉已经嘤嘤作态地贴过来，嘴里还软软道：“哥，手好疼！”
姜子扬：“......”
可恶！被拿捏得死死的！
姜至呈、陈氏忙停下动作，齐齐问道：“没事吧？”
“没事”，蒋晟站在一旁，细细看了她的虎口发现并未破口，便道：“只是有些发红，歇息歇息便好了。”
“正好仔细听我讲！”，姜子扬“恶狠狠”地道，“不仔细听疼的可是你自己的手！”
姜湉小鸡啄米式点头，大大的杏眼亮晶晶地盯着他，“恩恩，我一定乖乖听讲。”
姜子扬：“......”
他轻咳了一声，故作无事地将‘小铁帽’捡起来，声音又切换回温柔模式：“看好了！”
“首先，你要确保自己牢牢将木棒握住。方才为什么虎口会受伤？便是你没握住它，让它在击打后有弹跳的空间，可不得受伤？记住了吗？”
手心还疼着，那肯定记得牢牢的。
见姜湉点头，他便双手握住木棒举起竖在脸庞右侧，道：“其次，挥动时也不仅是像你方才一样，只用手臂的力量，光是手臂能有多少力量呢？”
说着，他整个身体均往右侧转动些许。
“得懂得利用身体的力量。像这样，腿、胯带动上身转动，进而给肩膀力量带动手臂......”
“嘭”！
这一次的声响远超方才。
木人桩直接倒地不起，其直接受到击打的“头部”可不止几个小坑，竟是竖着裂开了一道缝隙。
姜湉目瞪口呆，要知道为了保持木人桩的稳定性，底端可是嵌在石块中！
“好厉害！”，她赞道。
“懂了吗？”
“唔，道理懂了......其余得试了才晓得”
她上前接过‘小铁帽’，待姜子扬将木人桩扶起后，便边回想边跟着做动作。
“嗯，牢牢握住......利用腿和跨带动上半身，上半身给肩膀力量再带动手臂！”
“嘭”！
木人桩被三连击。
这一击虽然没有方才姜子扬的威力，但是明显也比第一次好很多。
更重要的是......
姜湉喜滋滋地道：“我的手不痛诶！”
姜子扬露出‘我说得不错吧’的表情，道：“那自然，所以说不听哥哥言，吃亏在眼前；若听哥哥言，湉姐儿笑开颜。”
姜湉懒得理他耍宝，上前两步观察起木人桩的“头部”来。
唔......没有开缝，只多了几个比第一次更深的小坑。
姜湉不满地“啧”了一声。
可怜的木人桩，若是它通人性，一定会跳起来抗议这“邪恶”的想法。
然而它没有。
只能任由众人囧囧有神地盯着它不放。
“已经很不错了，须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姜教练倒是满意点头，完了开始‘技术指导’：“只是方才肩膀仍未太带起来。”
姜湉点头，“明明记住了，只是该到它的时候却没反应过来。”
“很正常”，姜子扬玩笑着安慰她，“若是第二次便毫无缺陷，那便让方燎起来，你去坐！”
方燎，方指挥使全名。
让她坐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了。
于是话音刚落，旁边便传来姜至呈的喝骂：“没大没小说些什么？！莫教坏你妹妹！”
两兄妹对视一眼，无声地互做出个“呲牙咧嘴”的鬼脸来。
这幅模样均落在旁边的蒋晟眼中，让他不由浅浅勾起个笑容来。
姜子扬弱弱地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来，再试一次，这次记得把肩膀完全动起来啊。”
真生硬啊！
姜湉晃着头看他，一副“就这？”的表情让姜子扬气不打一处来，但也只能无声地瞪大眼冲她做出“快点”的嘴型。
兄妹俩像在演什么默剧似的。
待逗够了哥哥，姜湉方施施然举起‘小铁帽’，道：“看好了吧！”
接着，脸色一正，看向可怜的木人桩。
腿、胯带动上身转动......
借给肩膀力量......
肩膀带动手臂......
挥出去！
“嘭”！
木人桩左右晃动起来，但最终还是在姜湉期盼的目光中站住了！
嘿！我就不信了！
“再来！”
“嘭”！
“再来再来！”
“嘭”
......
一次比一次好，一次比一次自如。
若不是姜子扬害怕她训练过度、过犹不及，叫停了今天的训练，姜湉觉得自己且还能挥她个七、八、九、十次不可！
即便如此，一早上的训练成果依旧喜人。
因打小便经常跟随者父兄训练，姜湉的体力和力量原本就不错，再稍加教导些正确的方法，定然是事半功倍的效果。
而陈氏虽一时看不到特别显著的变化，但若是日积月累下，也一定会量变引起质变。
“今后咱们便如此训练着。”
姜至呈说完，想起了之前冒出的念头，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件事想和大家商量一下。是刘氏那边......孤儿寡母的确实不容易，我想着，要不然咱们等会儿下午便将五步拳和对湉姐儿训练的方向教于她，至于要不要效仿、如何训练皆看他们自己了，你们觉得呢？”
若是每天练习五步拳，不说其他，至少对体力和敏捷两点肯定是有良性效果的；
而他对湉姐儿训练方向的设想，简单来说便是避免正面冲突及善用武器辅助，这对同样身为女子的刘氏、苹姐儿肯定也有用。
姜湉第一个赞同。
莫说与苹姐儿的感情，便是普通关系，能够在不影响自身的前提下给予适当的帮助也很好。
其余人也随后表示同意。
“既如此，饭后扬哥儿便带湉姐儿过去问问。”
兄妹俩忙点头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有了‘小铁帽’，湉姐儿就可以一棒一个小朋友（bushi）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