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退房时,在前台丁梓问了声戴仼的房号,得之他们一早就退了房。
似乎是意料中的事,说不上有没有失落。
昨晚那一场激烈的追逐,两人的配合,两人的默契。随着天亮人醒,梦就散了。
“这是一位女士让转交给你的。”
前台小姐递给她几个袋子。购物袋她熟悉。
“送你了。”
前台小姐怔忡了下,道:“你开玩笑了。”
“我像开玩笑?”
前台小姐自然没留下,虽然有那么一点心动。几件昂贵的衣服,不如饭碗的沉实。
拎着袋子,捏个信封,封面是酒店的Ioge。信封里装着一张便条还有一张银行卡。
丁梓呵呵冷笑两声,经过垃圾桶前,她只要手臂一抬,手指一松,不知会便宜了谁。
她脚尖一转,到隔壁的快递收发站,将这些东西物归原主。
母爱这种东西,缺失了就缺失了。接起续上?没必要。
“小,小钉子……”
是怎样的一种声音啊。急切有,惊喜有,激动有。
她停住了脚步。
一个身材清瘦,脸庞清隽的青年男子,两眼晶亮。
她只是为了避开老头子安排的相亲,而不是来成就遇旧故之旅的。
“我,我听王佐说你到了西宁,就,就赶来了,幸好还赶上。”
是不是男人都喜欢这么多话的,那个阿淼是,这个王佐也是。
不在了中枪的阿淼:……
丁梓淡淡,“好久不见,徐季平。”
“你…来了,真好!”
徐季平有些拘谨。
她现在真的一点不想叙旧。看着他欢喜的神色,又想起王佐和白晶说的话。
“还好吧?”
徐季平温然一笑,“都好。
“有没想去玩的地方,我陪你。我家迁来西宁居住好多年了。”
迁来西宁的原因,有王佐在,她都知道。
他一只手悠闲般插在兜里。倏地,她将它拽了出来。
听说的总没有亲眼目睹那般震撼,一掌本是五指,而今留在他掌上的只有四指,食指齐根缺失。
“手是怎么回事?”
她闭了下眼,她想听他怎么说。
残缺的手突然露在她的面前,徐季平有些不自在,又将手插回袋中。
“都过去了。”
他不说,丁梓没放过他,“听说是为了我?”
“是,不,不是……”
徐季平没想到才见面她就咄咄逼人,刨根问底,不禁有些难以招架。
丁梓无视他的窘迫,“是还是不是?”
她的脾气,他大概是知道的,虽然隔了这么多年没见。他没沉默多久。
“网吧有人闹事,听人说你还在里面……”
中学时代的丁梓,在常人眼里是典型的不良少女。抽烟喝酒泡网吧打架甚至飙车,无所不涉,每样均沾。
王佐白晶等人是叛逆时期的伙伴。
徐季平是班里的学霸,按说学渣与学霸没有相集的交点。可是,两条平行的轨线在不知何处就会歪扭,曲弯,引向未知的方向。
学霸一次下课的晚归,遭人拦截勒索,被还在外游荡的学渣丁梓误打误撞解救。
学霸的感谢方式就是拯救学渣。围堵拦截让学渣抄笔记,帮其讲解题目,凡此种种的拯救行动举不胜举。
世间不都是正定胜邪,学霸与学渣的角逐中,邪胜了正。
学霸慢慢在学渣的世界里渗染发酵。
网吧是个容易滋生些事端的地方。那次的事情有些偶然,王佐他们与另一伙人发生冲突,引发了混乱。
彼时,徐季平因学习的大幅度下滑,被禁足家中。
得到消息说丁梓被困网吧,没能随同伴撤出。他逃出家门直奔网吧,单匹人马与人对恃,非得让对方交出丁梓,惹得对方肝火大动。
结果是他满身伤痕,血迹斑斑被人送进医院。
让徐家对丁梓恨之入骨的,不仅是徐季平从此失去了一根手指,他还被人注射了毒品,这才是最大的灾难。
问题就是。
“是谁跟你说我当时在网吧里面?”
“啊?”
徐季平还沉浸在往事中,不防她突如其来的发问。
他苦笑,“如今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幸好你当时没有留在里面,不然,你一个女孩家……”
想到那可能出现的场面,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我那天根本没去网吧!”
丁梓胸口有一簌火在燃起,却不知向谁发。
“什么?”徐季平讶然,说话有些打结,“可,可是,赵,赵……她在电话说,说你……”
“赵?是赵海燕跟你说的?”丁梓咬着牙,眯起眼。
那天,丁梓接到通知,她爷爷在寻她的路上被车撞了,那时她正在医院。除了被关在家的徐季平不知道外,王佐他们都知道。
丁梓被她爷爷倒在血泊中的血人样劈得五雷轰顶,震撼得无以加复,一直到丁爷爷出院,她没再踏出门一步。
就在丁爷爷刚为孙女突然懂事不再外出胡闹而欣慰时,却无端遭受来自徐家上门的漫骂诅咒。
丁爷爷为了让丁梓有一个新的开始,迅速搬了家。
丁梓只以为爷爷搬家是为了让她杜绝以前的生活,直到搬走都没听说过徐季平的事,更不知道徐家人曾上门咒骂。
气氛一时凝寂,两人就站在酒店旁垃圾筒不远,丁梓的心情很糟。
徐季平看着她阴沉的脸色,带着几分小意,“这不是你的事,是我自己……”
“诶,找我?”丁梓突然莫名其妙地嚷了一嗓子。
徐季平打住了在说的话,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在他背对的不远处,站着个高个挺拔的男人,很惹人眼,此时似正准备离开,被丁梓这么一叫,他步伐就有了些犹豫。
丁梓又问:“找我有事?”
戴仼还没开口,徐季平眼里闪过一些情绪,他问她,“你朋友?”
丁梓嗯了声,然后对他说:“你先回去吧。”
徐季平说:“我们还没留电话。”
丁梓已从他身边走开,走近戴仼。问得很肯定,“你是回来找我的?”
戴仼扫了一眼被她抛在身后的徐季平,答非所问,语气淡漠道:“不妨碍你。”
丁梓拉住转身要走的他,“我说你一个大男人不能有事说事啊!磨磨迹迹的也不嫌气长。”
戴仼淡淡:“我跟个气筒没话说。”
气……气筒?这是说她?
丁梓突然就笑了,胸口那股郁气就在一笑间消散。
她又恢复了懒淡,“说吧,都退房走人了,这会子倒回来总不会跟我说是落下了东西,回来取吧。”
昨晚的经历,让俩人的相处氛围有了变化。丁梓再次面对他时,说话的语气多了几分自然随意。
戴仼脸是端着的,却也没那么排斥。
说话间,两人过了个十字路口。
戴仼突然说:“以你继女的身份,你能接近张宏亮吧。”
丁梓挑眉,“然后呢?”
戴仼缓缓说出,“我需要他手头的一份资料。”
丁梓在消化他的话。
半晌,
她撩眉,“求我?”
戴仼淡淡,“交易。”
丁梓:“哦?”
戴仼:“开个价。”
丁梓玩味着,“要是我拒绝呢?”
戴仼强调:“价钱不是问题。”
丁梓盯着他,“你很有钱?”
他敛着眸,从她手中提着的袋子掠过,扫过站在原地的徐季平。
他冷漠地说:“要多少?”
鄙夷么?
她怒极反笑,“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模样。”
戴仼正眼看着她,缓缓道:“我出钱你出力,没有求人一说。交易不成,自便。”
丁梓对他的反应已没了脾气,自大而小气的男人,连句玩笑都开不得,古板又没趣!
欣赏了一阵他高大挺拨的身姿。
“我还没说我的答案呢。”
他的脚步只是停顿了半秒,一直向前。
“我接受你的交易。”
男人的脚步果然只有这话才停住。
丁梓比了比两人的距离:“隔得远了。”
戴仼依然没动,就这么拿眼盯着她,似随时转身再次离去。
山不就人,只有人去就山了。丁梓抬步走向他。
她仰头看他,忽视身高差距的压力,冲他曼然一笑,“我答应你的交易。”
戴仼没出声,等着。
不岀所料。
“我出力,你不用出钱。”
戴仼有丝错愕,“不要钱?”
能让他的表情有了大的波动,丁梓笑得更深。
“虽然没人嫌钱多,”她说得意味深长,“但这不是我目前所需。”
戴仼恢复了冷肃的面目,“既然达成协议……”
“不要钱,但是……”
“讲。”
她笑嘻嘻:“要你的口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