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的阳光特明媚,傍晚五点多快六点,太阳还挂得老高。
高原地区,紫外线的穿透力很强。
丁梓沿街悠达地走在西宁街头。
情绪说不上好,也没太差。
就是有些恹懒,没多少兴致。
直到肚子传来嘟噜声,她才想起自己是避开王佐他们独自出来找吃的。
儿童公园大门的门边有一个酸奶店。
丁梓要了一碗不加糖的,坐下一会就喝完。
她原本就喜欢喝酸奶,觉得这味道确实还不错。
继续沿街遛达。
到了十字大街。旁边有一个市场水井巷市场。热闹非凡。也很多小吃。
她吃了一碗青稞做的甜醅,据说就是半发酵的青稞加糖,很甜,酒香的味道没大吃出来。
正暗自琢磨着,电话响了,她家老头子打来的。
老头子第一句话就是:“丫头,我的孙女婿呢?”
丁梓被他的话噎住了,差点将嘴里青稞做的甜醅呛了出来。
她巴咂了下嘴,甜味还没散尽。
懒懒地应着,“在相遇的路上。”
“什么?这出去都有几天了,竟然还没个影?”
“老头子,你以为是大街上的大白菜,随便就能捡一个啊?”
“我不管,你答应过我的。”
老头子竟然撒赖。
所以说老小孩,老小孩,真一点没错,越活越像个孩子。
丁梓边走边跟老头子说话。
这个市场有两条通道,她来回走了一圈。
威胁利诱哄了半天老头子。
老头子就一根筋要他的‘孙女婿’,逼得她不得不答应,一找到他的‘孙女婿’立马拍个照发回给他。
老头子这才勉强罢休。
丁梓为终于能转移这个话题而松了口气。
她问:“我那盆肉球谁在照顾?”
“你那不花不叶的怪东西,老子看着就烦。”
“你不会给丢了吧?”
“丢给楼上你小丝妹妹了。”
丁梓笑:“行吧,跟她说,我回去给她带礼物。”又说了句:“也给你带。”
丁老头:“给我带‘孙女婿’,别的都不要。”
丁梓:“……”
丁梓走出水井巷市场,往前走了一段。
右边又见一个莫家街市场。
于是她又溜达进去转了一圈,去了著名的马家美食店要了一份酿皮,类似西安凉皮。
她告诉师傅少放辣椒,可是还是辣的无法把它吃完,嘘嘘的只吃了半碗,然后猛喝了几口水。
丁梓坐在靠门的位置。
门沿外还摆着几张桌子。
其中一张桌上坐着一个老人,他的样子吸引了她的目光。
老人满脸纵横的沟壑,填满了岁月的风桑。
他只有左手,右臂缺失。
而他的左手,竟然有六个指头,多出的指头长在大拇指外侧。
老人脚边放着一个大蛇皮袋,袋里鼓鼓囊囊,从没扎紧的口子里可以看到是些空的塑料瓶,易拉罐之类。
这是个拾荒老头。
这个老头虽然看上去落魄瞭倒,可她却从他的身上看到不符之处。
他虽然衣赏破旧,却整洁干净,没有肮脏邋遢不堪。
她特别注意了下他的左手,指甲齐整,指缝没污物。
他是怎么做到的?
毕竟只有一只手啊!
谁会帮他剪指甲不成?
似乎是感觉到丁梓的目光,六指独臂老头抬头隔着玻璃对上丁梓的眼睛。
老头冲她笑了笑。
让丁梓动容的是,他布满皱纹的脸,从容平和,没有一丝窘迫相。
笑容豁达,带着慈和的暖意。
真是奇怪的老头!
丁梓走出店门,老人也恰好站起来离去。
这时,她又发现了一件事,这老人的左脚不大灵活,俗语称,瘸子!
独臂,脚瘸,六指……
望着他背着大袋,蹒跚而行的背影,又想起他的淡然安详的面容,丁梓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姑娘,你对着我若有所思,可是有什么想法?”
不知什么时候,前面的老头停下来歇脚,笑问下意识跟在他身后的丁梓。
近距离对上他那双陷在搭拉着眼皮下的眼眸,看似浑浊的眼里,透着通透睿智。谈吐似乎也不俗。
“你似乎活得很自得?”丁梓小心地问。
老人笑了,脸上的皱纹像盛开的雏菊,说的话却是,“小姑娘,你在讽刺我这个糟老头?”
丁梓看着他沧浊而通睿的眼,“你心里明白的,我没带讽意。”
老人又笑了,自我调侃,“瞧我这手残脚瘸的老拾荒,就该活在泥泞里,人嫌狗弃才配吧?”
丁梓说:“我没这个意思。”
老人毫不在意,呵呵笑,“就算你这么想也是正常的,这也是众人的想法。”
他笑得很真诚,毫无芥蒂。
丁梓说:“可是,这并不是你的想法。”
老人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点头,“对,” 老人似乎站得有些累,将身体靠在路灯杆上,接着说:“内心不应该受外在的干扰。”
丁梓歪头冥想了会,问:“比如?”
老头似乎很久没跟人这么聊过天,谈性也浓,他的声音有些沉哑,失了清亮。他指了指自身上的衣服,说:“比如着装,这不看职业的本身,也不为众人的看法,而是对自己的尊重。”
丁梓很认真地在听,老人笑得更宁和,“有句话说得好,‘即使穷成乞丐,也要有一颗帝王的内心’。”
丁梓默了默,又说:“你处于如今的处境,似乎并无抱怨。”
老人望了远方出了一会神,才说:“物质的贫穷,不能做为精神颓废的理由。”
**
戴仼他们的晚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
张宏亮话很多,也特能扯。
就连对他没什么好感的阿淼也跟他聊得火热。
因此,饭桌的气氛还算不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张宏亮神色不再淡定,有了些许浮躁。
趁着手下招呼着戴仼和阿淼之际频频看表,说话也有些心不在焉。
戴仼余光扫过,又若无其事,继续听他们谈笑,不时点头附和。
张宏亮的电话一响。
他脸有了变化,似乎一直在等这个电话。
铃声才响起,他招呼也忘了打,立马上站起来,疾步走出去接电话。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戴仼也站起来,道了声上厕所,大伙没在意。
当阿淼停下来,觉察到戴仼似乎出去有些时间了,正纳闷,他上个厕所,也太久了。
正在念着间,戴仼回来了。
阿淼问:“隼大,你碰见美女,跟美女搭讪去了?”
戴仼扫他一眼,“我像你?”
阿淼嘿嘿笑,“不然,你怎么去这么久?”
戴仼拿眼角扫了一下其他人,他们的谈话正好停下来,似乎也在听着他的回答。他淡淡地说:“出去买盒槟榔。”
张宏亮的表弟接嘴道:“戴老板,你怎么不抽烟?这可真是难得见到。”
戴仼回了句:“槟榔比香烟带劲。”
阿淼就把到嘴的解释咽了回去。
一个男人捡了一颗丢进嘴里,大大用力嚼了几下,而后笑得委琐。
“确实有劲,嚼一颗槟榔,通体发热舒畅,啊,爽……”
张家表弟笑骂道:“看你这销魂的姿态,你是嚼槟榔还是发|情?”
一阵哼哼嘿嘿暧昧的笑声起。
戴仼没吃,只是转着槟榔盒玩,漫不经心。
没过多久,张宏亮回来了。
张宏亮有些不一样,情绪上高涨了不少。
别人没注意,却没逃过戴仼的眼睛。
看着他那张笑得红光满面的脸,脑里闪过之前经过阳台听到他电话的只言片语,若有所思。
酒过三巡,宴近尾声。
阿淼没耐心再等,直接问:“张老板,咱们是不是该谈谈正事了。”
张宏亮不知是装愣还是真愣,“正事?”
一会,拍拍脑门醒悟般,“啊,哦,哦,款子的事吧,没问题,这两天就会结给你们。”
阿淼没给他打马虎眼过去,“说个具体时间。”
张宏亮的情绪,没有因他的紧追而有所变化,很爽快地说:
“西宁是个不错的地方,难得来一趟,明天你们好好玩,后天开现金支票给你们。”
似乎没料到这次张宏亮这么爽快。
阿淼诧异,看了戴仼一眼。
戴仼轻敛了眼,“就听张老板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