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没有去西宁的列车。

丁梓改坐汽车。

看着挤得满满当当的汽车,丁梓只觉得梦一般。

“漂亮姐姐,你是一个人出来的吗?”

身边的小姑娘却如天使般,将她从梦中拉回了现实。

小姑娘十五、六岁,扑闪着一双大眼,嘴边还有两个酒窝。

一口国语带着不少本地口音。

丁梓对她笑笑,“是啊。”

“你从哪里来?”

“鲁南。”

小姑娘感叹,“真勇敢!”

丁梓不明她语中的感叹,只是笑笑。

小姑娘又好奇地问了,“你是独行客吗?”

丁梓摇头,“算不上。”

小姑娘性子单纯活泼,笑着说:“我一直很羡慕那些驴友,独行客们。”

丁梓随口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很勇敢,具有冒险精神啊!”

丁梓明白了她刚才的感叹。

“大人们常常说,我们这一代人住的是越建越高的房子,里面的面积也越来越宽。

可是呢,就算屋里面大得能住下十几二十个小伙靓妹。

但是都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不会叠被子,连鸡蛋都不会剥开。

不懂礼貌不尊重长辈,不理解别人老以自己为中心……,

总之,一句话,我们这一代年轻人一无是处。”

小姑娘皱了皱可爱的鼻子,“说实话,就算是这样,这好像也是当父母的惯出来的,是吧?”

丁梓‘扑噗’笑了一声后。

仔细想了想,“好像都有道理。”

小姑娘的手机这时响起。

她接起,脸上有着无奈,嘴里发着 ‘嗯’‘哦’单调的音节。

那头似说了什么话,小姑娘声音有些大起来,“妈,我知道了……坐班车怎么了,坐班车的人多了……行了,行了,哪来的那么多坏人,我可一个没见着……安了,安了,我保证不会被坏人骗了,不会走丢了……嗯,嗯,到了外婆家我再打电话给你报平安。”

挂了电话,小姑娘吐了吐舌头,“我是第一次自己坐车去外婆家,我妈就是不放心,电话都打好几个。”

丁梓笑笑。

小姑娘撇撇嘴,“我爸常说,我们周围的大环境里,都缺乏一种敢于冒险,一往无前的氛围,生活总是缺少一种渴望中的激情。”

“他这话即玄且奥,我听不太明白,但他这是嫌我们独立能力差就对了。”

小姑娘还说了什么。

丁梓没听到。

她在失神,

生活中缺少一种渴望中的激情……

夏日,西部的太阳下山特别迟。

丁梓看见右手边是一条大河。

据说黄河穿兰州城而过。一问,果然是黄河。

刚出了城,路边又有两个回族妇女抱着俩孩子。

车厢内更满了,也更挤了。

丁梓对眼前的一切都是好奇的。

回族女人围着黑色头巾,把整个头包起来,只露着脸庞,正好跟她对着脸。

旁边的小姑娘给她讲解。

结了婚的女人都喜欢围黑色头巾,未婚女子包的是各种鲜艳色彩的头巾。

男人呢,一律戴白色的小帽子。

第一次近距离对回族人进行观察。

丁梓对她们忧郁、警觉、充满戒备的表情和眼神感到困惑。

有一段路在维修,有些颠簸。抱着孩子的俩回族女人有几次差点被颠下来。

丁梓忍了忍,还是站了起来,她扯了扯那个老太太的衣服,示意换个位置。

丁梓让出位置后没有坐发动机盖上,而是抓着扶手,在过道上站着。

她感觉呼吸有点特别。

问身边一起站在过道上的中年男人,“这地方海拔不会很低吧?”

中年男人回答说:“这里的海拔是2800米左右。”

丁梓觉得自己可以会出现高原反应。

途中,车在路边店停下来加水,车上的人纷纷下车去小卖部买东西,找厕所。

丁梓站在空地上,抬头看着天空。

高原的夜空,密密麻麻的繁星闪烁,她似乎第一次见那么多的星星。

静静地欣赏了一会。

下一刻,她的眼睛被入口的一辆车引起了注意。

从降下的车窗,可以看到里面的人,熟人。

随着车辆的停稳,从车上下来两个男人。

丁梓眯着眼,盯着其中一个更为高大挺拨的身影。人生何处不相逢!

片刻,丁梓突然转身,快步上了班车。

戴仼提着个装着物品的塑料袋从小卖部出来,回到车旁。

阿淼上厕所还没回来。

他从袋里拿了支水,迎头往嘴里倒。

“嗨,好巧!”

扑…,咳,咳……

戴仼拭了拭嘴边的水。

他发誓,他从未有这么狼狈过。

这道魔音,还真是阴魂不散!

丁梓笑得欢,“又见面了,不用太激动!”

“嗨,美女,好巧!”

阿淼回来,见到丁梓很是意外。

丁梓唇边的笑意未退尽。

她说:“这话我说过了。”

阿淼说:“没想到你也没在兰州过夜。”

丁梓打量了眼轿车,“你们的车哪来的?”

“租赁行租的。”阿淼又问:“你坐班车?”

两人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

戴仼坐上车,黑着张脸。

对着阿淼,“不走,你睡这?”

阿淼忙应了声。

转头对丁梓说:“希望到西宁还能碰上。大家这么有缘,我想一定还能遇上的,对吧?”

丁梓瞄了眼车内的男人,眨了下眼,“不用到西宁,我想咱们应该同路。”

“同路?”阿淼不太明白。

“我坐的班车开走了。”丁梓淡定地说。

“啊…哦,那你怎……”阿淼这会脑子灵光了。

他说:“反正目的地一样,跟我们一辆车去呗。”

丁梓脸不红心不跳,从善如流地说:“谢谢你的邀请。”

她还特意趴在车窗前,对着车内的男人问:“你不会不同意吧?”

戴仼还没开口。

阿淼先说了,“放心,放心,隼大不会这么小气。”

隐在暗中看不清戴仼的脸色。

丁梓敢肯定一定很精彩。

她疑似听到磨牙的声音。

阿淼上了副座。

丁梓坐在后排。

她看了车内的后视镜一眼,那男人脸上没表情。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阿淼回头说。

丁梓将眼移向他,“我姓丁。”

久久,没人反应,气氛有些怪异。

丁梓问:“怎么?”

阿淼:“等你说啊。”

“说什么?”

“你的名啊!”

“我说了呀,我姓丁。”

她的眼睛在后视镜跟戴仼对了个正。

丁梓发现他的眼珠很纯,纯黑。看不透底。

她冲他一笑,一脸无辜,强调,“我确实姓丁。”

他挪开眼,抿着嘴,看着车前车灯映照出的路面。

阿淼啊哦了半天,“那我就叫你小丁吧。”

丁梓眼睛仍粘在后视镜,看着男人的额头,毛发,又笑笑,“你呢?”

她的语气过于随意,她的目光又过于灼灼,即使没抬眼,他也感觉到。

好一会,他的眼睛才从路面收回,又看向后视镜。

四目相对,

丁梓微微抬下巴,“你的名字。”

阿淼哇哇叫起来,“我叫阿淼,我告诉过你的,你怎么能这么快就忘了呢?真让人伤心。”

丁梓眼没移动,嘴里蠕动,“不是问你,我问他。”

她嘴里的他,没任何表情,也没任何要开口的意思,眼睛只在后视镜里淡淡扫了一下。

从镜中看清了她的口型,她冲着他无声地说:“老司机。”

戴仼抬手将后视镜往旁一转,隔绝了他与她镜中的视线相碰。

丁梓看着他的后脑勺笑了笑。

阿淼冲她嘿嘿一笑,正要开口,却收到戴仼扫来的一眼。

他闭了嘴,咽下要介绍的话。

丁梓又撞了一下副座的椅背,“你叫什么来着?”

阿淼回头,一脸怨念地看着她,“我叫阿淼,阿淼,阿淼,记住了。”

丁梓又点了一下头,“记住了,很多水。”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阿淼呵欠连天,不一会车厢响起他的鼾声。

丁梓这会没多少睡意,她看了眼前面男人的后脑勺。

身体向前俯伸,她的头伸过前面的椅背,探岀半个脑袋。

“诶,你怎么听到的?那些鸟儿。”

戴仼挪了下头,往另一边侧了侧,避开耳边突然传来的热气。

冷声道:“正经坐好!”

“谁不正经?”丁梓挑字眼。

没人理她。

丁梓的头又往前伸了伸,看着他的侧脸,目光从他的脸到下颌的线条上游移。

指头戳了戳他的胳膊,硬梆梆,肌肉结实。“问你呢。”

不理,再戳,带着些许挑衅,“这样正经吗?”

戴仼一个刹车,车停了下来。

丁梓随着惯性身子向前扑,鼻子结结实实地撞在椅背。

丁梓捂着鼻,瞪着他,“没点风度的男人!

“说谁?” 被突然刹车惊醒的阿淼听半句,揉着眼着问:“你们在聊什么?”。

戴仼对阿淼说:“下车。”

“到了?”阿淼往窗外看了看,却见四周一片漆黑。

“你开车。”

“啊,哦,我开,你歇歇。”

两人换了位置,阿淼开车,戴仼坐在副座,闭上眼。

阿淼是好奇宝宝,又提起刚才的话,“小丁,你们刚才在了聊什么呢?”

丁梓看了副座的男人一眼,“聊鸟儿”

“鸟,鸟儿?”阿淼舌头打结,“你们竟聊这个!”

丁梓对他的大惊小怪很是莫名其妙,“有问题?”

“呃,有,不…没,没……”阿淼往戴仼方向瞄了眼,神秘兮兮地问:“那个,嗯,你们怎么会说起这个事?”

“我问他的。”

“啊,小丁你……”阿淼突然大声说:“我阿淼佩服你!”语气有着某种莫名的亢奋。

这什么跟什么?

丁梓骂道:“你有毛病啊?”

阿淼嘿嘿笑着,“是太高兴了,带点激动。”

“我看你是脑子有问题。”

丁梓也准备不再搭理神经错线的阿淼。

却听他问:“你们什么时候发展这么快?”

“我说,你带错药出门还是怎么的?”

怎扯到发展上去了?

她隐约感觉两人的谈话不在同一频道。

阿淼沉浸在自个的思维中,期期艾艾了好一会,终于问出:“隼大,他……他鸟儿大吗?”

呃……

“哈哈哈……”

丁梓终于明白过来两人的频道差距在哪儿。

鸟儿,他的鸟儿……

越想越好笑,越想越可乐,笑得她直捂肚子喊痛。

阿淼被笑得懵里懵懂,“这,这有那么好笑?”

“闭嘴!”黑暗中听副座的男人对他喝了声。

丁梓又笑了,她看了看副座上的男人。

天黑,看不清神情,却可以从他的喝声中知道他的恼怒。

她说:“我说的鸟儿跟你说的鸟儿,不是一样的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