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阳就在林家住了五日,林如海没能抽出太多的时间跟他进行深入交流,于是陪伴他的人由始至终只有林黛玉一人。
可能因为刚来就说开彼此的心意,温庭阳开始放任自己遵从内心的想法,两人独处时总会陷入莫名其妙的氛围中。那种恋爱的酸腐味儿,让原本还会抽空来陪他们的林霁玉彻底躲开,每日除了去看林炎玉,就是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来。
在贾敏的授意下,林霁玉开始准备自己的嫁妆。
那日林如海会找她细谈,就是因为打听到京城的消息,雍亲王的儿子弘历被接到畅春园与皇上相伴,今上似乎对这个孙子另眼相待的样子。而这非常具有象征性意义的行为犹如在京城放下一颗炸弹,也让胜券在握的雍亲王喜出望外。
只是一贯都是隐忍自持的他有太多的顾忌,无论私下多少小动作,明面上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等着其他竞争者跳脚。皇上似乎是放任不管,于是,他清理起来再没有顾忌,京城里还能忍得住,京城以外的地方,只要是有他自己势力所在,便是大刀阔斧进行整改。
江南这边早早开始,如今已经是收尾阶段,没有多少他们可以发挥的空间。而这个非常明显的政治信号也让林如海想很多,他跟温博然交流过,除了在即将到来的换任中谋求更高的位置,剩下的自然就是儿女婚事。
新旧交替,紧接着的便是三年一次的选秀。作为汉军旗的前瞻人员,他们几个还是有几分拉拢的价值,想来若是有适龄的孩子参加选秀,被选中的概率很高。
林黛玉与温庭阳是从小一起长大,以温博然和雍亲王的关系,想来偷偷求一求,由皇上为两个孩子指婚也是不错的选择。但是林霁玉不同,若他不提前筹谋,到时候盲婚哑嫁,由着皇上乱点鸳鸯谱,害的还不是自己的女儿。
林如海身边的几个幕僚建议过让他将女儿的婚事往后推,说不定日后能够争取一个不错的位份。有她在后宫,能保林如海官运亨通。
富贵迷人眼,那样深深宫墙困住的女子,天生懂得如何用斗争去谋取最大利益,林如海老谋深算,深知作为文臣,这样的事情对他没多少助益。更有甚者,林霁玉能力一般,又不是多出色的人,不能指望她独宠,还是不去冒险为好。
为此,林如海已经开始慢慢放宽自己的要求,从前的诸多种种都成为过去式,很快,从自己的记忆中扒拉出来一个人选,为林霁玉选出位好对象来。四角齐全谈不上,却是林霁玉能配得上的人里面最最好的一个。
说起来这人还真跟温博然有些关系,当初他们合伙做生意时曾经为了借势拉拢过张廷玉,温博然做主给过他份额,每年都有固定出息送去张府。几个人之间的来往也因为此事更加密集些,说是友谊也好,说是利益也罢,总归在外人看来,他们便是同党。
后来因为三人出仕至江南,京城那边的生意便管控不及时,所以很多事情都交给覃宝处理。也正是因此,除了公务文件,年节送礼外,林府与张府再无其他往来。前段时间张家来人托孤,温博然将张氏母女二人接入家中,也曾给林如海来信,算是告知事情的始末,同时带来的还有张菃的文章。
林如海爱才,看到张菃所写的时文便知此子不凡,言谈有物,是不是个只会死读书的文弱书生。虽然张菃仅有寡母及妹妹这么两个亲眷,可他与京城张廷玉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入京赴考时直接入住张廷玉的府邸。
如此一来,张菃与之当年的张柏邧何其相似!
林如海深知这样的孩子只要他自己争气,努力通过科举入仕,便自然不愁前途。再则,此番温家一行,他也听闻张菃的娘如今虽深居简出,但却是个精通经济的女子,张家的产业在她的管理下蒸蒸日上,亦同样不愁钱银。
以张菃的条件,说起来并不愁姻缘之事,林如海未见真人,只单凭这些信息便足以断定他与林霁玉是般配的。
林霁玉随林如海去温家赴宴,这期间也不过是跟张清旭在一起闲聊打发时间而已。她不是没看到林黛玉被温庭晚拉着认识好些人,但不愿意加入。林霁玉隐约记得温庭晚带着个女孩儿过来跟自己打过招呼,虽并未深入了解,也知道爹爹说的男子正是那女孩儿,也就是张藻的哥哥。
对于自己的未来,林霁玉并不觉得自己有做决定的资格,只垂眸沉吟不语,将决定权交给她爹林如海。她相信,作为自己最亲的人,林如海是绝对不会害她的。
既然已经跟女儿说定,林如海也不耽误,直接给温博然去信,想让他出面做中间说和的人。婚姻大事,女方主动虽有些掉份儿,但是想来能让张廷玉开口,并将人安排去温家住着的,应该不是那不明礼数的人家,不怕他们因此看低林霁玉。
与林如海的信件一同到镇江府的还有温庭阳的信件,他催促自己的父母尽快安排媒人上门,并且单方面决定推迟进京的时间。
温博然有事带着幕僚出去,已经两日未回家,信是温庭晚收的。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在家苦哈哈替她娘管着管那,弟弟温庭阳逍遥自在地去湖广林家小住,日日有林黛玉相伴,就觉得心理极其不平衡,想搞小动作的心是再也安耐不住。
如今虽有张藻作陪,两人都是爱书之人,日常闲聊也不过是那些话题,翻来覆去,温庭晚开始觉得乏味。可能是温庭晚表现太过明显,这日,将先生交代的读后感写完,张藻十分不好意思,“劳姐姐日日作陪,真是辛苦,若接下来你有事要忙,不来也可以的。”
张藻垂眸低语,“我一人也能待得习惯,从前在家时就是我自己一个人。”她哥哥要去书院读书,娘亲除了管着家里的事务,更愿意常伴古灯,礼佛诵经,根本顾不上她,她只觉得在温家的日子比之从前在自己家中还要快活许多。
温博然交代过,于是李香香对她们是事事关照,再有温庭晚相伴,张藻当然觉得什么都好。只看着温庭晚这百无聊赖的模样,有些不忍心,怕是因为要陪着自己而耽误她。
“当然不会,妹妹芝兰玉树一般的人儿,你我作伴解闷儿是顶顶好的事儿呢。”温庭晚也不是那种深深藏着话不与人说的性子,既然觉得跟张藻投契,索性就与她坦白,“只是前段时间被我娘关禁闭,才刚刚放出来没多长时间。你知道的,我还有个弟弟,他刚刚中举,才设宴请酒,结束就直接跟着玉儿到湖广去小住,几日都不回家来。”
温庭晚简单跟她说明温庭阳和林黛玉的关系,“我就是羡慕他能出去到处玩耍,偏偏因为我是女子,便得被拘在这宅院里。”说着,看了看书房窗外的景色。
秋风瑟瑟,落叶缤纷,明朗的天空颜色格外吸引人,是非常适合出去野餐的气候。从前她爹总会组织这样的群体活动,只是如今三家人分居各地,倒是没多少能凑在一起的机会。想到这儿,温庭晚忍不住有些怅然。
在看到张藻关心的眼神时突然就来了兴致,“左右这几日家里无事,等明儿我去跟娘亲好好说说,带你到爹爹新建好的度假山庄去住几日吧。”她跟张藻说道,兴高采烈的样子让人不忍心拒绝。
尽管不想给温家人造成麻烦,却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扫兴,张藻稍稍犹豫一会儿就点头答应。“只要姐姐开心便好,想来那庄子定是十分有趣好玩,才值得姐姐这么挂念。那等会儿我也跟我娘亲说说,全听姐姐安排便是。”
她腼腆一笑,让温庭晚忍不住也跟着扬起笑容。她突然就不是很羡慕温庭阳,毕竟她也有小伙伴陪伴,并不是自己一个人。不过温庭晚还是照例给温庭阳写信,坏心眼地每日一封,催促他赶紧回来。
等温博然回家后,请示过他,说动温鸿敏夫妻俩,李香香也许久没门,便带上温庭陌,一大家子除了温博然还需要留在府邸住着忙公务,其他人都决定跟着温庭晚一起出去玩耍。李香香给覃氏去信,邀约她一同前往,也算是释放重归于好的信号。
温庭晚临走之前,跟温博然说了不少关于温庭阳的小话,硬是逼着温博然让他身边贴身伺候的观止带着人去湖广接人。
而等温庭阳风尘仆仆赶回到家才发现,始作俑者温庭晚已经带着家人去度假山庄玩耍,家中仅剩下他爹。温博然接下来马上要下乡去巡视河务,他看着空荡荡的府邸,心情郁闷至极,恨不能直接转头往湖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