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里的姑娘不少,只是大多都没有过详细的描写,在原文里基本只充当了背景板的作用,所以没有太强的存在感。
可到了现实里,一群人聚集在武堂内外,便是乌央央的一片。
萧至刚走到廊外,就觉得不太对劲。
平日早课还未开始,姑娘们大多已经坐在堂内摆好架势了,今日却还有小半群人堵在门口,不停往里张望,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上前问道:“你们在做什么?该早课了。”
姑娘们一见是他,连忙行礼问好,让开了条路,有姑娘解释道:“师导,堂内似乎出了什么事。”
萧至脚步一顿:“出事?何事?”
另一个姑娘小声道:“好像……梁上挂了个什么东西……”
她们几个站在堂外,也看不清里头的情况。
萧至皱着眉,走进门去,里头的姑娘见到他,纷纷让道问好,他顺利行至堂中,这才看见高台前的房梁上垂下一条麻绳,麻绳上细细捆绑着一个……被子卷?
萧至心生怒气,语气骤冷:“这是怎么回事?”
四周的姑娘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谁也不敢出声,此时被子卷突然扭动起来,从里头发出“呜噫噫呜”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动静把堂内姑娘们都吓了一跳,纷纷后退拉开距离,又把一些人挤到了堂外。
这显然是有人被困在被子里头,萧至只当又是哪个姑娘争长斗短彼此为难,便随手划出一道灵气。
灵气锋锐,直接切断了绳索划开了被褥。
被子破开,棉絮飞出,一道人影从被子卷里滚落出来。
随之落下的,还有洋洋洒洒的无数纸片。
姑娘们定睛一看,落下来的人影赫然是庄子里说一不二的李雅雅,她身上仅着一套里衣,整个人披头散发,看起来狼狈至极。
两只手被绑在身后,嘴里塞着布条,抬头一见到萧至,立刻目露惊恐,蹬着脚往后退。
萧至没有多想,转而看向其他姑娘:“这是谁吊上去的?”
几个来得早的姑娘被他询问,摇了摇头,恭谨答道:“今晨一来便是如此了。”
李雅雅仍在咋咋呜呜,边上与她要好的姑娘赶紧走上前为她松绑,其他姑娘则因好奇捡起地上的纸片看了看,一眼扫完,脸色便白了起来。
一位常和李雅雅走在一起的姑娘小声嘀咕道:“该不会是安澜雨和言音干得吧?她们前几天不是正和李姐吵架吗?”
此言一出,便有姑娘点头应和,大都是在一起欺负过安澜雨那伙人。
萧至道:“事态不明,不要妄自揣测。”他举目环视堂内,没有找到人,又问道,“安澜雨和言音人呢?”
这两个小姑娘近日孟不离焦,焦不离孟,非常显眼,今日怎么不见人影。
正想差人去寻,就闻身后姑娘颤声道:“师导……这上面说的……是真的吗?”
萧至回头,见她们手中拿着一张薄纸,正是方才随李雅雅身影一起撒落的纸片,他走上前,随手抽过一片来看,当即变了脸色。
“这是真的吗?”看了纸片的姑娘浑身颤抖,不可置信,“上面说试炼大会实乃杀人大会,目的是要让我们只活一个……还说您要拿我们的血炼毒丹……这是真的吗?”
“……您要杀我们?”
还没等他出言否认,李雅雅便挣脱嘴里的布条,歇斯底里地哭喊:“当然是真的!试炼场下面都是血和骨头!安澜雨亲眼所见!她和言音早已经跑了!”
闻言,萧至脸色大变,武堂一片哗然。
在场均有天资,人群之中亦不乏有机灵秀敏的姑娘,先前早有疑虑,如今听完看完,再观师导神色,当即明白了八九分,转身便冲武堂外冲。
其余没主见的姑娘见她们跑了,也吓得往外跑去,萧至当机立断,手掌一握,武堂大门立刻关上,任凭门内的姑娘们如何拍打拉拽都无法打开。
更是坐实纸上言论。
门外的姑娘们不明所以,只听里面哭喊,也不知到底出了何事,只能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一幕,仿佛试炼大会提前来临。
这头聚集的姑娘们可以控制,算不上大乱子,另外两个不知所踪的孩子才是麻烦。
萧至懊悔自己疏忽,才导致如今局面。
他走到李雅雅面前,扯着领子将她拉起,厉声质问:“是安澜雨二人将你捆住的?她们现在在哪?”
李雅雅不住挣扎,满心恐惧,哭喊道:“是又什么样!现在我们都知道你的真面目了!你根本不是收养我们让我们以后过好日子的,你是把我们当肉鸡养的!你不想我们活!你要我们的血,要我们的肉,你想让我们死!”
紧要关头,萧至没耐心去哄小孩子,索性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举至半空:“你不说,我现在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这下等于直接承认了她说的话,证明纸上说的全部都是事实,在场姑娘们更加绝望,开始向外面的姑娘哭喊,求她们帮忙把门打开。
姑娘们七八岁才来到山庄,本也不是全不知事,有些甚至也听说过邪门歪道拿稚童血肉炼药的故事,只是过去被庄子里温馨美好的表象所迷,如今骤然明朗,心下大乱。
外头的姑娘终于断断续续听明白了前因后果,慌忙开始四散散逃。
事情越闹越大,萧至不得不扬声传令庄子里其他人抓捕那些逃窜的姑娘。武堂内的哭喊震耳欲聋,他一甩手将李雅雅丢在地上,成丹修士气势大开。
姑娘们最强不过灵基,根本无力招架,直接瘫到了地上。
萧至冷声道:“不过是一纸胡言乱语,就让你们乱成这样,我已是成丹修者,狱门长老更是强盛与我,尔等区区灵基,我要你们血肉何用!”
这解释乍一听似乎颇有道理,只可惜他这番说辞,早在昨夜便被言音二人说破,李雅雅大受打击,根本不信,反问道:“那你逼问那两人去向做什么?难道不是怕山庄之事暴露,让你这恶行无法继续吗?!”
萧至面色渐沉,见安抚不得,也欲不多费口舌。
只要在这山庄里,这些孩子就算不肯配合也无法逃脱,如今不过只差二十余天,只要将她们关进试炼场,目的也就达到,不论她们是否知道真相。
当务之急,应是那两个不知所踪的罪魁祸首。
这里的人可以知道真相,但绝不能将真相带出山庄。
萧至目光冰冷,看向李雅雅:“她们二人在哪?”
李雅雅身上成丹期的威压越来越重,压得她喘不上气来,看着师导冰冷的神情,多年服从的本能还是让她服了软,抖着唇回话:“跑了……昨晚就跑了……”
收回威压,萧至冷冷的扫视关在堂内的姑娘们,看着她们写满无措与恐慌的脸庞,冷声道:“尔等本都是凡间困苦之地的孩子,或那水沟渠上的弃儿,若不是门主心善,将尔等从小收养,只怕尔等早已饿死家中,或曝尸荒野,哪里来的这十年的安生日子。
“门主命我教导尔等,我亦关心备至,未敢一日懈怠,这十年的温食暖居,功法灵石,悉心教导,连你们一份报答之心都换不来吗?”
换句话说,就是供她们好吃好喝,过了十年的好日子,拿命报答也是应该的。
养个牲畜也不过如此。
姑娘们无处可逃,只能像受惊的仓鼠一般缩在一起,畏畏缩缩抹着眼泪。
聪慧的姑娘自知已经难逃一死,索性抹了一把眼泪,开口道:“若是这困在山间一隅,不得自由的十年,需得靠互相残杀,死无全尸来换的话,倒不如当初曝尸荒野。”
我们命由天赋。
没有人有权力决定我们的生死与末路。
萧至深深的看了一眼那说话的姑娘,不欲多辩,纵身离去。
武堂里,纷乱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只剩下姑娘们细细碎碎的抽泣声,对这个年纪的她们来说,真相来得太过突然也难以接受。
有人红着眼睛望向方才顶撞萧至的那位姑娘,绝望道:“何若,我们怎么办呀。”
何若握住她的手,垂眸苦笑:“听天由命吧。”
……
武堂后头的院子里,听见萧至离去的破风之声,两坨草垛突然晃了两下。
紧接着,各自长出两只脚,鬼鬼祟祟地朝封了锁的枯井挪去。
“哎呀,你别撞到我了,等一下散了!”
一坨草垛小声呼道。
“那拜托你走快一点,等下被发现了。”另一坨草垛也小声嘀咕,“你是觉得会走路的草堆子不够显眼吗。”
听声音,正是萧至打算亲自去捉拿的女主和恶毒女配。
两人透过草间的缝隙观察一下周围,确定没人,笨拙地摇摆前进。
昨夜言音与安澜雨在反复商讨之后,觉得趁夜逃跑并不可行——密道就在武堂后头,锁一打开就无法复原,白日萧至来到武堂,若是发现她们二人不在,很快就会发现她们从密道逃走,到时候直接堵在密道出口,逃跑即告失败。
所以言音打算制造混乱,增加筹码。
武堂并不大,平日里姑娘们都进来就塞满了,突然出现一包被子卷,占了位置,必定有一部分人被堵在堂外。之后就是被子卷里安澜雨写下的试炼场真相,还有李雅雅的佐证。看了纸上那些有凭有据的讯息,加上李雅雅喊的话,众人一定有所动摇,更有甚者会直接窜逃。
突然暴露的真相加上场面的混乱,就算是萧至也会自乱阵脚,做出强硬的举动应对。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承认了事情的真相,到时哪怕是萧至强硬的将所有人关在堂内,那没能进入武堂的姑娘还是可以四散逃开,顺便引走萧至的其他手下。
虽说她们实力不过灵基,但试炼大会之前还无人敢伤她们,应当能拖延不少时间。
事已至此,多重矛盾爆发,萧至便没办法将目光完全聚集在她们二人身上,也没有办法立刻就想到密道。
接下来,她们只需要在萧至成丹威压大开之际,躲在离姑娘们近一些的地方,将气息混在其中,便可躲过萧至的神识追查。
萧至在武堂没看见她们,又没有在武堂周围发现单独的气息,自然就以为她们躲在别的地方,也会离开武堂去别处追捕。
她们也就有了逃跑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没人能捆住自由的灵魂。】
【每一个女孩都有着自己的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