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6:45,床头柜边的闹钟已经响了三遍,然而躺在床上的人却睡意正酣,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房外饭厅,江秋英祝文华有条不紊地吃着早餐,五分钟过去,祝爸爸放下手上的江南日报。
他望向正在喝豆浆的江秋英,而后意有所指的撇了撇墙上的挂钟,“秋英啊,这都6:50了,菁菁还没起床呢,要不去催催?”
江秋英放下豆浆,抽了张餐巾纸十分优雅的擦了擦嘴唇,“菁菁昨晚熬夜写作业呢,多睡会不要紧。”
“话是这么说,可,楼下小季都等了快十多分钟了吧……”
祝文华刚浇花的时候从阳台那就瞥见季时远背着书包,安安静静站在楼道下面,也不吱声,就那么等着。往常的话祝菁菁早醒了,也不知什么原因,今天这个点了还没醒。
这都十月份了,天气入秋了,就那么站在楼下,风吹着也怪冷的。
江秋英颇有些不以为意,“等会儿怎么了,我们菁菁等他的次数会少吗?再说了,要不是他晚上非要菁菁晚上把那本课外作业写完,菁菁至于熬夜吗?”
见江秋英生气,祝文华立刻软了态度。
他咧着唇,站起来,把空了的碟子拿去厨房清洗,“这人家小季不也是为了咱菁菁好嘛,她成绩提高了,下学期分班也能去个好班嘛……”
听着洗碗池哗哗的水声,江秋英冷笑,“要不是为了帮他过生日,菁菁至于发烧错过分班考试 ?帮菁菁提高成绩,那不是他应该做的?”
季时远平时安安静静的,成绩也好,按理来说江秋英是会挺喜欢这样的男孩子,见着祝菁菁和他玩的好 ,也应该是开心的,可偏偏自初中以来,祝菁菁因为季时远的缘故,和以前关系好的那几个朋友都疏远了,再加上高一开学初分班考试的事,江秋英免不得对季时远有几分怨怪。
她知道季时远在那样的家庭,能有今天这样的表现也不容易,可他们菁菁在他面前受的那些委屈,她难道就装作看不见?
江秋英皱着眉将杯子放到洗碗池边上,转身离开厨房。
正挽着袖子洗碗的祝文华一愣,“秋英你这是……”
江秋英回过头瞪了祝文华一眼,“去喊菁菁起床!”
“再晚就该迟到了!”
看着江秋英缓缓离去的背影,祝文华不由得笑了出来。
“刀子嘴豆腐心。”
***
一阵混乱,意识还不算清醒的祝菁菁被妈妈江秋英揪着起了床。
涮牙洗脸换衣服,祝菁菁随后被推着出了门。
她手上拿着一小袋面包和一个装着豆浆的保温杯。
江秋英手扶着门边,轻笑出声,“怎么傻傻的,还没睡醒?现在时候可不早了,就是还没睡醒也得清醒点了,快去学校,自行车在楼下车棚,钥匙我放你外套左口袋了!”
关门前,江秋英又叮嘱了一句,“楼下季时远等着呢,都快二十分钟了,别让人等久了。”
祝菁菁呆呆的嗯了声,随着大门关上,她转过身来,抬头望着楼梯口上方。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她迷蒙的精神渐渐集中。
她好像,回到高中时期了。
新河一中是她高中母校,而她现在就穿着母校的衣服。
祝菁菁愣了会儿,随后果断拿出装在校服右口袋里的小镜子上下看了看自己。扎着马尾,脸上比起25岁的她还稚嫩许多,带着牙套,除了皮肤白皙之外,似乎什么都挺普通的。
这就是高中时期的她。
为什么她会回到这个时候?
祝菁菁皱着眉,一边下楼,一边回想起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情。
三天前,她和季时远办好了离婚手续财产分割完成之后,她租了一个房子在海市暂时住下,再然后,她在自己工作的电视台,碰上了那个让她下定决心和季时远离婚的女人——明鸢。
明鸢是个近期热度很高的明星,手上捏着几部小爆的电视剧。而她刚刚转正,还是一个打杂的 “编导”。她临时顶上了采访记者的任务,参加了明鸢的专访,再然后,摄影棚出了问题,顶棚坍塌……
想到这里,她头有点疼。
所以,她是死掉了吗?
不等祝菁菁思考出问题的答案,她已经走下了最后一层台阶。映入眼帘的,是站在楼梯口的季时远。
他同样也穿着新河一中的校服,高挑清瘦,最普通不过的短发放在他身上却意外的合适,他神情淡漠,带着浓浓的书卷气。
也是了,常年年级第一的学霸,身上有些书卷气也正常。
当初,她不就是被他这样出众的气质吸引了么?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仪表堂堂,人模人样的季时远,也会出轨,也会喜欢上别人。
哦,不对,或许季时远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毕竟有谁结婚是女方求婚的?他甚至还犹豫了一天才答应。可是她当时沉浸在喜悦的情绪里,自动忽视了季时远表现出来的那些细枝末节。
其实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这样一回事。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她单方面去接近季时远,季时远从来没有主动靠近过她。季时远因为性格沉闷,小时候在教师大院里,几乎没什么人愿意跟他玩,会主动靠近他的,只有祝菁菁。所以在季时远的青春期里,身边似乎只存在她这样一个异性。
她不是他的选择,而是他不得不去接受。
可每次都是她主动,她也会累的,所以当她疲劳倦怠的时候,季时远会适时给她一些小小的鼓励。
这不是对待喜欢的人的态度。
但那会儿,祝菁菁没有多想,陷入爱情里的人总是会拿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解释那些不合理的地方,试图把一切异常都掩饰过去。
如果不是在办公室见到的那一幕,祝菁菁甚至会一直以为,季时远之所以这样对她,是因为他天生性格就比较内敛,情绪内收,不善于表达。
在那时的祝菁菁看来,季时远有很多优点,长得好看,聪明,沉稳……除了不怎么说话,他几乎没有缺点。
可事实是,即使再情绪内敛的人,遇上喜欢的人时也会主动热情。
就譬如季时远对明鸢。
他会热情和和她拥吻,搂着她的腰,看向她时,一双眼睛缱绻温柔。
祝菁菁不是一个喜欢死缠烂打的人。如果季时远和她明确的说了,他不喜欢她,她是不会纠缠他的。
但季时远没有说,他甚至在高考毕业的时候,答应了她的告白,八年爱情长跑后,又答应了她的求婚。
所以当她看见季时远和明鸢在一起时,她会那么震惊。她对季时远的喜欢,在那一瞬间,坍塌的面目全非。
原来,那些冷静自持是因为不喜欢,是因为没有放在心上。她主动去亲他时,看见他脸上的犹豫和抗拒,也并不是错觉。
不是因为性格,只是因为不喜欢,可既然不喜欢,又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
祝菁菁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从这种巨大的震惊中走了出来。
对待季时远,她难得果断了一回。她请了全市最好的律师,花了好多精力,才终于成功离婚。
可在她好不容易和季时远离婚,即将要过上单身富足的生活的时候,又碰上那样的意外。
她现在看到季时远,还有些按捺不住的生气。即便在财产分割上,季时远让她占了挺大便宜,她依旧生气。
显然,季时远并不知道祝菁菁心里想的什么。
他等了祝菁菁20分钟,再拖下去就要迟到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到大院楼下的车棚,解开了祝菁菁自行车的锁头,将自行车扶到了祝菁菁面前。
“你的车。”
“时间来不及了,我载你去学校吧,这样快一点。”
祝菁菁微微皱眉,倏地想起了许多年前的这么一出。
她和季时远都在一个单元楼里住,是上下邻居,高中又在同一所学校,她曾经厚着脸皮和季时远说,想和他一起上学放学。起初季时远是不怎么愿意的,但他拗不过祝菁菁,上高中的第一个星期就同意了。
后来,为了方便,祝菁菁让祝文华给她买了辆自行车,和季时远一起。
季时远是骑自行车上学的,她也想和他一样,所以就算去新河一中有一段长长的上坡路,蹬自行车会蹬的十分辛苦,她也始终坚持和季时远一起骑自行车去学校。
这会儿季时远的提议,十五岁的祝菁菁想都不用想就会答应。
可她现在不是那个十五岁的祝菁菁了。
几乎是季时远把自行车扶到她面前的瞬间,她就不假思索地推开了季时远。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骑。”
季时远愕然。
祝菁菁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每次两个人一起骑车去学校,骑到那段上坡的时候,她总是在他耳旁嚷着——季时远你能不能陪着我一起扶车子上去啊,上坡好难骑,好费力,我跟不上你。
而当他陪着她一起扶着自行车,上坡时,她总是一脸笑意盈盈的,声音清甜。
“季时远你真好啊,如果你能骑车载我上去就更好了。”
而当他侧过头看向她时,她又适时的捂住了嘴,佯装什么都没说一样。
然而今天,当他主动提出,要载她一起去学校时,她居然张口就拒绝了。
他甚至隐约从祝菁菁的目光里察觉到几分嫌弃。
季时远还不是十多年后那个事业风生水起,对人际交往都处理的游刃有余的季总。他甚至弄不明白,昨天还好好的,和他保证,说,一定会按照他的要求做完数学作业的人,怎么今天就对他这么不耐烦。
祝菁菁从来都是笑着看向他,不会让他在楼下等了二十多分钟,更不会对他这么冷淡。
可还没等季时远想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祝菁菁就已经转身推着自行车离开了。果断干脆,没有丝毫留恋。
季时远僵在原地,好一会儿过去也没什么反应,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但很快,节节高升的自尊心,让他的脸一点点沉了下来,他紧紧抿着唇,转身去了小区门口。
祝菁菁一夜间对他的态度,几乎判若两人。
这样巨大的落差,让季时远很不适应。即便到了学校,他仍旧难以忘记祝菁菁推着自行车离开的那个干脆利落的背影。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就因为他要求她昨天晚上一定要把课外数学题写完吗?可他难道不是为了她好吗?
“季时远,数学作业交一下。”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他低低地应了声。从书包里翻出数学作业,却意外的在数学练习册的封面上看见了一个不属于他的名字。
——祝菁菁。
季时远这才想起来,祝菁菁昨天让自己帮她检查数学作业,而因为刚才那会儿发生的事,他忘了把练习册还给她。
交了自己的作业,他把属于祝菁菁的那本练习册放回了抽屉里。
季时远相信,祝菁菁想起来之后,很快就会来找他。那个时候,他要问她今天早上对他这样的原因。
如果祝菁菁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以后都不会等祝菁菁一起上学。
可不知道为什么,季时远更希望祝菁菁能好好和他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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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上完大学,我就回来娶你!”
结婚证都还没来得及打,匆匆办了酒席,韩秋生带着赵家欢攒下的三千块钱,去了首都上大学。
四年间,赵家欢就在田西村等着,替韩秋生照顾母亲,打理家事,本就身体不好的她,更是积劳成疾。没等来衣锦还乡的韩秋生,就早早的去了。
韩秋生留学归来,赵家欢的坟头草都已经一米了。
赵家欢死的第五年,韩秋生和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结了婚,大学生年轻活泼,有朝气,还有文化,两人是师生恋有感情基础,很快就成为了远近闻名的恩爱夫妻。
而赵家欢心塞的是,她在熬夜准备国考面试的时候,心源性猝死,莫名其妙的成为了这本小说里面的同名炮灰,也就是那个早死的病弱女配。
彼时,韩秋生还没有离开田西村,她手上还握着在服装厂打工好几年攒下来的三千块。原本这钱,她是预备着去省城看病的。
想到小说里赵家欢的命运,她后背一阵寒意。
她很快冷静下来,坚定了现阶段的任务,一,把病看好,二筹谋个小营生。
舒服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