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血池

就在方才,那扇门嘎吱一声已被彻底推开,里边的景象全然暴露在众人面前。

鼻尖萦绕的铁锈气味更重,像是浸泡在血池之中,令人分外不适。

与此同时,刺耳的尖叫声在狭窄的甬道中不断撞击回响。

宣珮偏过侧脸,两指指尖交叠:“这就是你的胆子,只有这——么大。”

乔云澜颔首:“她说的对。”

如果有罪,请让剧情制裁他们,而不是差点被季灼突然飚出的海豚音吓厥过去。

尾音方落,也不知是误触了机关,抑或是此处的布置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

须臾间,不计其数裹挟着灵气的箭矢自岩壁跃出,迎面蹿来,箭镞泛着一点幽绿的光。

生人入,杀阵出。

正常,毕竟再走几步就是见不得人的魔窟,被旁人发觉必会招致人人喊打的局面,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埋伏。

宣珮握紧了手中长剑,沉甸甸的触感让她不觉安心。

性命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为可靠的。

这是她仅存的父母遗物,兴许就是看在它外表朴实无奇,与市集上一块灵石三把的寻常铁剑别无二致,闻家才会留下与她。

回顾记忆中的几招基础剑式,她横剑去挡,步伐轻盈,衣裙翩跹翻飞。

几个回合下来,流矢皆被斩断或是拦截。

宣珮扬唇一笑,眸光明媚,她施展剑法时动作自然流畅、毫不滞涩,分明方才练气,却能感受到浩然剑意自胸中涌动。

纵使天赋尔尔,原身在剑法上却颇有造诣,或者说——

身负剑骨的她,根本就是凤毛麟角的天才,天生的剑修人选。

虽然在原著中,宣珮最终选择成为医修,勤勤恳恳侍奉在闻云川左右,但这份与生俱来的天赋终是无法磨灭的。

壁上幽火反射在剑身映出粼粼寒光,浮光掠影间,锐利的残影消去一片倏地袭来的梅花针。

一眨眼,又飞来密如疾风骤雨的暗器。

随着杀阵渐深难度加大,宣珮的回击也变得吃力不少,几度抬手去劈时,即使用尽全力,也很难突破包裹在暗器外边难以化解的浓浓灵气层。

就在她要力竭之时,一人先行出手。

不是游刃有余的谢、闻二人。

也不是同等狼狈的乔云澜。

居然又是——

季灼。

手部动作一滞,宣珮木然看着对方一边嚎得惊天地泣鬼神,一边也不耽误地从储物袋中疯狂掏出各样东西,想都没想便直接丢出去。

一千灵石一颗的爆弹珠、有市无价的大师级符咒、绝版天级攻击阵法......

烟尘散去,石壁被炸得千疮百孔。

宣珮:......

这剑骨,它忽然就不香了。

试问谁没有做过成为富婆一掷千金的梦呢?

乔云澜抱臂而立:“这,就是剑修?”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宣珮微笑:“究竟谁才是主角?”

季灼:“既然能氪金,谁又要氪命啊!”

滴答——

潮气凝结为水珠,沿着凹凸不平的石壁滑落,水滴声在空旷的洞穴中被无限的寂静蓦然放大。

经过一番恶斗,他们这才汇聚全部心神去看洞穴中的场景,陡然怔住。

连谢千砚这种平时面上没什么表情的,都不觉蹙起眉头。

这是一处荒僻枯凉的洞窟,杂草肆无忌惮地蔓生于岩缝中,一派返璞归真的原始自然,毫无人工雕琢的痕迹。

只要忽略那一方显眼得不能再显眼的偌大池子,与其中盛满的格外扎眼的液体。

红,满目皆是一片猩红。

这液体究竟是什么,再明显不过了。

“怎会如此?!”

闻云川先是飞速在场中转了一圈,而后环抱着一个陷入昏迷的锦衣孩童走来,看那面容,赫然就是闻小少爷。

他解释道:“云冀他晕了过去。”

宣珮皱眉:“怎么还没死?跟他一起当人挺丢脸的。”

闻云川面容一僵,随即又若无其事接着说道:“这般看来城主大抵就是祸首无疑,他如今业已伏诛,而那些——”

一顿,又轻声一叹,目光投射在深不见底的池面上,怜悯道:“失踪的孩童,恐怕已然遭遇了不测。”

“所以说,”宣珮轻声道,“那个天灵根的小姑娘,又去了哪里?”

洞窟并不大,一眼望去即刻将其中景象尽收眼底。

只是视野范围内并无尸体,就连一片衣角都未曾见到。

环顾一圈,她踱到血池边界,隔着石阶垂首望去,池中水如入沸腾状态,时不时冒起气泡。

突然地,宣珮身形一僵,感到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刚才那一瞬间骤然冷却。

见她状态不对,乔云澜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视线下移,表情也凝固住了。

都是文明社会来的,再加上没有像大宗弟子一样出门历练过,他们哪里见过这个仗势。

只见血池中显露出一张稚嫩的面孔,一张又一张,被浸在血色池水中,上下浮沉。

观其样貌,正是失踪的孩童,只是他们面色发青,眼眸与口张得很大,呈现出一种惊惧异常的神情。

乍一看去还以为是露出水面的头颅,定睛望去,方知是这些仅是张薄薄的、带有五官的面皮。

有甚者,还卷曲起皱了,仿佛被揉捏出折痕的纸张。

眼见两人同时定在了原地,季灼很有自知之明,坚决连半步都不靠近。

谢千砚走来,投去一眼,很快道:“这是血炼池。”

他讥讽一笑,眉眼间尽是不屑与厌恶:“化生者骨肉为修为,溶凡人灵根为己用,都是些邪魔外道的伎俩。”

宣珮:“......”

宣珮神情复杂地扭头看他。

你一个反派有脸说人家邪魔外道?

除去坐落于中央、大若湖泊的血池,周遭还零散分布着一些同样盛着血色液体的小泊,石阶上皆刻着标识。

此外,每处池子连接着一条不知通向何方的地下河,水流淌过管道而出,远处的景象却被岩壁阻拦下了。

“莫非不止城主,还另有同流合污之人?”

谢千砚似笑非笑地看向闻云川,道:“闻师兄又怎么看?”

他们两人的唇枪舌剑,宣珮是不打算参与的,她虽爱怼人,却不愿即刻挑明自己已经知晓真相,以避免在明早溜出城主府时引起闻云川的注意。

可闻云川接下来的话,就让宣珮不禁惊诧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听罢,闻云川略一颔首,温声道:“谢师弟所言极是,在乔霄坐上城主之位前,此事便已然开始发生。并且,能将此事瞒下这么多年,此非仅仅他一人能够做到的。”

他甚至主动提议:“不如我们顺着地下河,去寻源头?”

拿不准是真心诚意还是想杀人灭口,虽然谢千砚的修为和闻云川只在伯仲之间,但为小心起见,众人还是纷纷道明日再谈。

反正就半日工夫的事,另外的参与者跑不了,先回去安置好那些孩童再说。

离开之前,宣珮简略地说了声“等等”,接着一个池子一个池子看过去,却始终没能找到那个小姑娘的身影。

乔云澜提出一种可能:“兴许是被藏起来了,洞窟中还有密室?”

然而在搜寻了一遍,仍然没有一点收获。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们还是从那条甬道回去,走到半路,也就是原先摆着城主尸体的地方。

将要途径之际,宣珮随意瞥了眼,赶忙拉着乔云澜想要快步跨过。

前头忽然响起一阵骚动。

打头的是闻云川,他忽然顿住了,随后抱着人一跃而起。

随后,宣珮清楚望见了其后追出的一道虚影,连忙退至后方。

这竟是城主的神魂残念!

闻云川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只有在事主怨气极重时,才会从失去生气没多久的躯壳中褪出的一抹神魂残念?

不过无所谓,闻云川死活同她没关系,当然,对方要是能现在当场去世,那自然是最好的。

怕不保险,宣珮特地站到很远,支着手看了会儿,忽然琢磨出不对劲来。

这城主的神魂残念——

怎么就追着闻云川一人打?

......不知道。

反正同她没关系。

一边,宣珮心安理得地看热闹,另一边,闻云川持剑狼狈应对。

又一回闪身躲过道攻击,闻云川听那道神魂忿忿道:“辱骂我为土狗,又背信弃义!黄口小儿,受死吧!”

闻云川:“???”

这已然是在他见到宣珮后,自脑门冒出的第无数个问号。

残念能记住的,都是记忆中最为深刻的东西,就比如说那脱口而出的一声“土狗”。

可——

作死的是宣珮,捅他做什么!

眼底泛起狠戾,闻云川旋即挥势如破竹的一剑,彻底打散那道意念,却被骤然反噬,唇角溢出鲜血。

他轻轻咳起来,洞穴中回荡着压抑的咳嗽声,还有一声......“噗嗤”?

视线锁定了远处的宣珮,闻云川耐着性子问道:“阿珮,你是在笑什么?”

“云川哥哥,我不是在笑你。”

宣珮正色:“我只是忽然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闻云川:“???”

真的吗?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