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褚文翰顿觉不妙,沈卉不会知道了梅儿的身份吧,不会的不会的,他当时收尾收得那么干净。

“你还真是不嫌脏,连一个青楼女子你都愿意给她赎身纳作小妾,还和我说什么那是你远方的表妹。”

听到这,心里已是松了口气,他就说沈卉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怎么?我就是喜爱梅儿,更何况她是清倌儿,就算不是,我也不嫌弃,你管的着吗?”

看着王姨娘含情脉脉的盯着自己,他不由得多说了几句。

“而你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又怎样,我就是讨厌你身上的铜臭味。”

没注意到褚赢看着他的眸光愈发的阴冷,像是在看死人。

沈卉心里只是感到可笑,并未升起一丝恼怒,她红唇微启,说出了让在场的两个人浑身发软的可怕话语。

“这王姨娘的姓倒是让我想起了隔壁县的那个被抄家问斩,女子皆被罚没为营妓的王家。

不知道他家会不会有一个女儿使计逃脱军营,沦落风尘,又被某个官人买回家做妾呢?”

王梅儿一下子就慌了神,匍匐在地,一步步跪移到沈卉脚下,给她磕头。

“夫人,不...沈小姐,饶命呐,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奴婢吧。”

王姨娘再不复刚才得意洋洋的嘴脸,此刻姿态极其卑微,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混合着胭脂沿着脸颊淌下,整个人狼狈无比。

褚文翰也后怕极了,他收容罪女为妾之罪足矣让他人头落地。

贼眉鼠眼的瞄了眼周围,还好在场的都是亲信,他急急忙忙地把门掩上。

“你是...哼怎么知道的,”,前两个字说出口,褚文翰意识到语气不好,后面的想紧急降低声调,结果一不小心发出了猪哼。

褚赢努力憋笑。

“我怎么知道的,你管的着吗?”沈卉把褚文翰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沈卉很显然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褚文翰赶紧示弱。

“卉儿啊,你不能这样做啊?你知道我当上这个县令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吗,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见她不为所动,又以利诱之。

“你不就是想把赢儿带走吗?好,我同意了,你把他带回娘家吧。”

沈卉听到对方叫她卉儿,差点恶心的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忍着反胃道。

“我告诉你,我不仅要带走赢儿,我还要你亲写一份断亲书,自愿与赢儿断绝父子关系,不然这件事我和你没完。”

可能是因为这个朝代的统治者是少数民族的原因吧,他们受儒学影响较小,且游牧民族人伦关系本身比较复杂,所以这个当朝对伦理限制比前朝小多了。

但同样是不允许儿子与父亲断绝关系的,不然就是忤逆,是大罪,最差也能判个流刑。

不过,如果父亲主动要与儿子断绝倒是被允许的,只要写一份断亲书,盖上县衙的印章,这文书也就生效了。

从此,父亲不必抚养,儿子也不必赡养。

这怎么行呢?褚文翰下意识就想反对,大儿子是个有才华的,不然也不能考上秀才,以后搞不好还要靠他光耀门楣呢。

他虽然宠爱小儿子,但是眼睛可不瞎,早就看出来盛儿不是一个能沉的下心读书的孩子。

他把大儿子送到沈家,由他们延请名师,不仅省了自己的一笔花销。

褚赢以后还照样是他们褚家的子孙。

要是断绝关系,可不一样了啊。

王姨娘暗自着急,对老爷使眼色,可偏偏他就是不看她。

急得拧了一把褚文翰大腿的肥肉。

“哎哟,”他这才低头接收到梅儿的提示。

对哦,大夫说了,大儿子已经中毒活不久了,那他还留着他干什么,还得买各种药材吊着他的命,也是一大笔银子呢。

白费这银子干嘛?还不如叫这个泼妇把这个短命鬼带回去。

想到这里,褚文翰搓搓手,“行,我现在就写,那…梅儿的事,就拜托沈姑娘保密了。”

“放心,只要你不来碍我的眼,我才不会多管闲事。”

褚赢把断亲书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漏洞,就收进了衣袖。

由着几个小厮扶着他下床,临出门前道。

“父亲大人,我会记住您的养育之恩。

王姨娘,我也会永远记得我与盛儿的兄友弟恭之情。”

他们竟然从向来温柔的大公子眼里,看到了鹰隼般的锐利,令人不寒而栗。

褚文翰顿时有一种此子将来必是人中龙凤的感觉,不禁生出一丝悔意。

他对大儿子的关爱太少了,刚才又放弃得太过急切,恐被他察觉到自己的嫌弃之意。

又转念一想,大夫都说他活不久了,他就算再厉害也没那个命来向他报复啊。

不等渣爹反应,褚赢就和母亲带着仆妇和小厮,头也不回的走了。

几个小厮早已把所有行李堆放到牛车上,还在大门外停放了辆马车,等候着小姐和公子。

沈卉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古朴的县衙大门,没有一丝留恋。

他们的离开并没有作任何掩饰,很快就惹得路人议论纷纷。

“刚那是县令夫人吧,怎么带着大公子走了,回家探亲也不用带这么多东西吧。”

另一人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据可靠消息,这县令呐,刚和这沈夫人和离了,就是被那小妾撺掇的,啧啧啧。”

“我去,沈夫人那么好,这狗官真不是个东西啊,”说完又赶紧捂住了嘴,急急忙忙的走开了,生怕被这贪官的走狗听见。

人群中,一男子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马车上。

“赢儿,你放心,等回了沈家,你舅舅一定会给你延请更好的名医,你的毒一定能解的。”

刚才是自己狭隘了,那个大夫虽然是安宁县最好的大夫了。

但是汶朝如此之大,未必外面也没有能替儿子解毒的大夫,只要她肯废心力去找。

她只希望上天能保佑儿子下一次毒发的时间来的越晚越好。

“母亲,我一定会很快就好起来的。”

褚赢微微一笑,他一个任务都还没做,系统怎么可能让他死呢?也许明天他就会开出一个随机奖励。

“对了,赢儿,你是怎么知道王梅儿的事的?算了算了,娘不问了,反正现在的结果皆大欢喜。”

看见儿子满脸倦容,沈卉不忍心追问了。

褚赢微阖了眼。

是原主意外得知了王姨娘的身世,可是他心思纯善,明明手握这么大的利器,也没想着去利用,反而选择死死的保守秘密。

他穿越代替原主后,快速进行分析判断,让小厮做了两件事。

一件就是告诉他娘关于王梅儿的事,另一件就是派人去传消息,让王梅儿迅速赶来给母亲和离助攻。

从穿越来至今,他从接受现实到脱离县衙,忙得没有片刻休息的,确实是有点累了,他按了按眉头。

不知不觉睡着了,等他睁开眼,已经快到沈府了,褚赢挑开轿帘一角,看到一行人正在门口翘首以盼。

沈家外祖父外祖母早逝,如果他们还在,以他们的性格,可能早就让母亲和离了。

所以如今沈家只剩下娘的亲弟弟沈琅舅舅,年二八,尚未娶亲,年纪轻轻就统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生意。

十年前,他年纪小没经验,加上褚文翰的偏袒,丢掉了酒楼生意,拱手让给了如今县里的大红人王贵,也就是王梅儿的哥哥。

他懊悔不已,觉得都是自己技不如人,经过这几年的刻意磨砺,已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圆滑商人。

只有在唯一的姐姐面前才露出几分少年作派。

沈琅舅舅长着一张娃娃脸,长相和母亲相似。

一身宝蓝色麒麟花纹锦袍,袍子下摆用银线绣了几道青莲纹,腰间则束着一条黑色素面杭绸锦带,乌黑的头发用银镶玉的发冠固定着。

只是此刻,他白皙的脸庞气鼓鼓的。

“阿姐,你怎么就不派个人来通知我一声呢?你把事情都解决了才告诉我你要回来,你就不能和我说让我去给你撑腰吗?我要是在场,看我不把那个褚文翰打个半死。”

沈琅说着说着还撸起了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他早就看这个姐夫不顺眼了,还宠妾灭妻,对阿姐一点也不好。

“我就是怕你这样才不告诉你的,你这个皮猴,还不快把袖子放下来,你外甥还在这呢?”

说完沈卉不安的看了一眼褚赢,生怕他读书人嫌弃沈琅的粗鲁。

毕竟以前沈琅在褚赢面前,都是装的像模像样的,这次因为太高兴了,暴露出了本性。

褚赢眼神安抚了母亲,这才拱手。

“舅舅,以后我褚赢便是沈家的子孙了,还望您不要嫌弃,将来我一定会报答舅舅的。”

“害,你是我亲外甥,谈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啊,我就乐意养着你。

对了,还没恭喜赢儿你考中秀才,舅舅可得好好给你庆祝庆祝,走走走,进府,别在门口站着了。”

此时的沈琅怎么也不会想到,褚赢的一个承诺改变了他的一生,从一个小商人走到首富,最后封侯。

沈家虽然家底颇丰,但是却并不喜欢华丽的风格,反而审美偏文雅,院落布置的处处低调但又不失内涵。

入目便是一座潺潺流水的假山,地铺鹅卵石。

院门是一道拱门,以梨花木雕作为栏杆,往前面是一扇石屏,上雕翠竹荷月,古色古香。

“姐,你就还住你出嫁前的碧落轩吧,我已经叫人重新收拾了一番。”

沈卉让沈嬷嬷带着人去安置行李,又跟着弟弟去了给儿子准备的院子。

“我给赢儿安排的是栖云馆,这儿离碧落轩不远,又环境雅致,很适合读书人,当然赢儿要是你不满意,可以再换。”

院落左侧是一片竹林,随着风的轻抚发出沙沙声响,院内中间布两三石桌石椅,很适合晨读。

右侧则辟了一口小池塘,一条金鱼正好跳出水面甩了甩鱼尾,水珠折射出斑斓的光,东西两角各有一座大瓷水缸,盛着绽放的荷花。

栖云馆共六个房间,正中间的是正房,左右各两间厢房,后面还有一间后罩房。

推开正房的绛红色雕花大门,里面用具一应俱全,朝南六窗窗几明净,紫檀木雕花架子床挂着素净雅洁的帷帐,墙上挂着的竟是前朝书法家真迹,以及若干神工意匠的画作。

沈卉对这个院子的布局很是满意,褚赢亦然。

这院子显然就是舅舅用心挑选的,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布置成现在这个样子,褚赢心中微暖。

“舅舅辛苦了,赢儿非常喜欢,谢谢舅舅。”

吃完丰富的晚宴,众人各回房中休息。

褚赢着中衣躺在床上,刚合上眼眶,突然听见房顶砖瓦发出细微的吱呀吱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