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葱油白切鸡

顾竹小时候,曾经跟着爷爷进过一趟宫里。

彼时有一位宠妃早产,皇上对太医署下了御令,嫔妃和皇子都不可有意外。太医们生怕掉脑袋,自知医术有限,便连夜把告老还乡的顾爷爷重新请了回来。

顾爷爷答应得痛快,要求唯有一条,救完了人命必须还要放他离开。

这正和太医们的意,双方对此都没有异议。

二人行至宫门之外,见一俊朗的小郎君骑着高头大马,容貌飞扬,正要前往围场狩猎。小顾竹虽然年幼,却早已有了美丑的概念,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当年的小顾竹拽着爷爷的衣袖,向爷爷打听这人是谁。

时隔多年后,顾竹还记着爷爷当年的回答。

“他啊,是咱们胤朝唯一的少将军,楚慕。”

顾竹将记忆中的容貌在心里仔细临摹,竟与白家的那位郎君有九分相似。

顾竹连忙拿出楚慕白日里给她用来抵药费的那块玉佩,顾竹擦去玉佩上的尘土,露出玉佩原本的样貌,竟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玉,昭示着玉佩主人的身份非富即贵。

若单是长得相似,天下容貌相仿之人又岂在少数,记错认错也极有可能。但在顾竹看清玉佩上的龙纹那一刻,无法再自欺欺人。若非是这皇室之人,谁人敢在这玉佩上雕刻龙纹。

白桦家中自称林小的那位郎君,应该就是她小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的楚少将军。

顾竹被自己的猜测惊得出了一身虚汗,缓了好久才稳定下心神。

顾竹虽然不知道楚少将军为什么会隐姓埋名居于这荒山野水,但是看白家姑娘那反应,怕是还被蒙在鼓里。

自己要不要告诉她呢?顾竹在心中思忖。

另一边,桑祈也在因为楚慕的事情而发愁。

将军光让他到城里来找大夫,可既没说要治什么病,也没说要给谁看病。桑祈完全忽略了是自己跑得太快,才没有听到关键信息的事实。

桑祈在医馆里支支吾吾了半天,和医馆里的大夫鸡同鸭讲。

“是谁要看病?”“不是我看病。”

“要看什么病?”“不是我看病。”

“大夫,请随我家去一趟——”

“黄口小儿,休要再戏弄老夫!”

医馆中,一个白胡子老头被桑祈气得胡子都要飞上了天,转身拂袖而去。桑祈无法,只得打道回府,重返白家。

白家中,白桦正在磨刀。

穿来异世这么多天,白桦从来都没有打过家里那几只老母鸡的主意。毕竟母鸡可以生蛋,鸡蛋不仅可以用来置换银钱,还可以给小团子们补充营养。

可如今娘亲重病,正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再在母鸡上吝啬未免有违孝道。白桦从鸡窝里挑了一只最肥的母鸡宰了,将鸡肉、内脏全部密封储存,够吃好几顿。

今日份的半只鸡,白桦决定用白灼的做法,最大程度上保留鸡肉的营养,达到给娘亲补身体的目的。

但若是简单的白水煮鸡,未免过于单调。白桦想到广东的葱油白切鸡,便是在白灼的做法上进行了改良,有了葱油提鲜,鸡肉的口感会更加丰富。

白桦先将半只鸡在锅内烫熟,保留完整的鸡皮鸡骨,将鸡肉斩成小块放入盘中。装入鸡头鸡翅,进行一个整齐美观的摆盘。

再做淋鸡肉用的葱油。

白桦将野葱分别切成葱叶和葱白,葱叶剁段,葱白切块。先将葱白下入锅中,炒至金黄,再下入葱叶,炒至烹香。将锅内的香葱尽数捞出,放在一旁备用,剩下的部分便是葱香味十足的葱油。

白桦将炒好的葱油淋在切好的白切鸡上。

葱油将鸡肉的表皮层层爆开,激发出鸡肉内部的油脂香气。一时之间,整个屋里都是肉香和葱香,二者的味道巧妙融合,却又相得益彰。

炒好的香葱白桦也没有浪费,白桦将它们码在白切鸡的上面,不仅作为点缀,也能进一步提升这道菜的香味。

白桦将做好的葱油白切鸡优先分出来一份,亲自端给娘亲。

白母还在因为白桦昨日的擅作主张而跟她置气,絮絮叨叨地跟白桦抱怨道:“我都说了,我不治了,我一个半身入土的人了,浪费那个银钱作甚。”

“您就是真掉土里了,我也会想办法把您拽出来的。”白桦跟白母开着玩笑:“娘,您尝尝,我做的这个鸡好不好吃。”

见到餐盘里的葱油白切鸡,白母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你把咱家的鸡给宰了?”

“不是宰了,自然老死的。”白桦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安抚住了母亲。

白母这才夹了一筷子鸡肉,新鲜鸡肉紧致细嫩,又有葱油提鲜,口味最是精妙不过。饶是白母因为生病胃口不佳,此刻也被这葱油白切鸡给惊艳到,相比于平时的饭量多吃了不少。

白桦看着娘亲大快朵颐的样子,发自肺腑地开心。

生病本就是件极为损耗身体的事情,若再不及时补充营养,就是铁打的身子,怕也是要被拖垮的。白桦不懂医术,唯一能做的便是在伙食上下功夫,想方设法让娘亲多吃些,拥有体力去和病魔做斗争。

白桦相信顾竹的医术,相信顾大夫能够医好她的娘亲,即便不能,白桦也会在白母最后的时间里,让她活得有尊严、有质量。

虽然白桦和白母并非亲生母女,原主的壳子里装着的是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但若非白母辛苦把原主拉扯长大,她又哪来的穿进原主身体里的机会呢?

从这个角度来讲,白母是她的恩人,白桦也是打心底里感激这位妇人。

如今白母重病,于情于理,白桦都愿意拼尽全力救上一把,既是替原主守了一份孝道,也是还了欠白母的一份恩情。

为了凑齐接下来的药钱,白桦把糖葫芦的配方分享给了朱家爷孙,让他们在进城卖菜的摊位边上放一个插满糖葫芦的稻草架子。这样朱家爷孙可以既卖白菜又卖糖葫芦,赚双份收益,既改善了朱家爷孙的生活条件,也缓解了白桦药钱的燃眉之急。

与宋氏兄弟的交易相同,白桦同样只收朱家爷孙一成利润,作为提供冰糖葫芦配方的报酬。

朱家爷孙的冰糖葫芦,用的是每日新鲜的山楂和她提供的秘制糖霜,这样做出来的糖葫芦口感清脆、酸甜可口。

冰糖葫芦的外面,还包裹着一层绵密的糯米纸,在提升口感的同时,最大程度上保护了他们的冰糖葫芦在售卖时不受风吹日晒的影响,直到进入食客口中的那一刻依然新鲜美味。

除此之外,白桦还对糖葫芦进行了创新。

白桦将去核后的山楂从中间切开一个口子,把糯米、水果、干果等不同内馅填入其中,让冰糖葫芦不只有山楂的酸甜,还有内馅带来的丰富口感。白桦不断研发出来不同的内馅,满足不同食客的口味要求。

在白桦的不断创新下,朱家爷孙的糖葫芦生意日日爆火。朱家爷孙每日出摊时,稻草架子上的糖葫芦都是满满的,每次回来时却都是售卖一空。糖葫芦的生意带给朱家爷孙的收益,甚至一度超过卖菜带给他们的收益。

通过与朱家和宋家的同时分账,白母初期的医药费也算是有了着落。

但依顾竹所言,目前给白母开的方子只能暂时稳定住白母的病情,要想真正实现病情的逆转,还需要下狠药,这就不可避免地要用上一些昂贵的药材,到时候的药钱怕是又要翻上一番。

关关难过关关过,走一步看一步吧。

白桦收拾好碗筷出门,见到桑祈正在跟楚慕对话。

“将……兄长,大夫没请过来。”

桑祈的余光扫到了一旁的白桦,连忙改口。

楚慕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道:“无妨,白母的病情已经被稳定住了。”

虽然桑祈没有请到大夫过来,但也没有让人家白跑一趟的道理,白桦正打算邀请桑祈一道尝尝自己刚做的葱油白切鸡,往小饭桌的方向一瞧,发现锅里的白切鸡早已见底。

李响站在一旁,拍了拍圆润的肚皮,打了个饱嗝。是谁把鸡都吃干净了,自然不言而喻。

“兄台且坐片刻,我去给你下碗面过来。”白桦无奈道。

桑祈因为来回奔走身上带着一身热气,此时再下热汤面显然不合适。白桦思索了下,剩下的鸡肉虽然不多,但做个鸡丝凉面却已经足够。

白桦先将鸡肉撕成丝状,放在一旁备用。再将面条用鸡汤煮熟,过凉水后放凉,又在凉面上撒上鸡丝、葱丝。不需要多费功夫,一碗鸡丝凉面便大功告成。

白桦将做好的鸡丝凉面分成三碗,三人一人一碗。

面条过了凉水,吃起来爽滑清凉,令人食欲大开。加上鸡丝、葱丝做点缀,带来味蕾上的全新体验。桑祈本就不是个跟人客气的性格,端起面碗就大快朵颐起来。

楚慕却没有什么胃口,看着眼前精致的食物,心里却只有空落落的伤感。

刚刚趁着白桦进屋做饭,桑祈跟楚慕汇报了战场的最新战况。在楚慕中计受伤以后,郭副将军扛起了将军的责任,却因为战术不当频频失利,致使胤朝大军节节败退。

依桑祈所言,楚慕回归将军之位,刻不容缓。

但楚慕心有不甘。

在白毛村养伤的这段日子里,楚慕的身心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这里有新奇美味的美食,有友善和睦的村民,还有一位善良的姑娘,开着公益的小饭桌,养大一群活泼可爱的小团子。

在白毛村,楚慕不需要筹谋如何才能在牺牲最少将士的前提下赢得战争的胜利,也不需要思考每次打赢胜仗后如何面对君主对他功高盖主的猜疑。

白毛村是楚慕的桃花源,可楚慕并不属于这里。

身为将军,楚慕有他必须要尽的责任,也必须回到从前的生活。

“三日后,我们便启程离开。”楚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