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这边正在收拾碗筷,忽然听到大门外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什么重物砸在门上的声音。
白桦以为是谁家稚子的玩闹,或是飞鸟不小心撞上了门楣,手上洗碗的动作没停,对着楚慕说道:“你去门口看看。”
谁料楚慕刚一拉开大门,原本靠在门上的小女孩便滑倒在了地上,脑袋上有一处明显的撞击伤痕,向外汩汩地流出鲜血。
楚慕在外行军打仗,伤兵见得多了,对医术也略通一二。见状,楚慕连忙撕下衣服上的布料,给小女孩的头部先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
“怎么回事啊?”
白桦见楚慕迟迟未归,径自走了过来,便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楚慕如实答道:“她撞在门上伤了头,伤口需要处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白桦望向白家的大门,门上有一处被撞得略微凹陷,带着斑斑血迹。小女孩的伤口在后脑,自己摔伤的概率很小,大概率是被人推搡后跌撞在了门上。
从眼下伤口的形势来判断,推搡她的人,应是下了狠手的。
这得是多大的仇?
白桦来不及思考太多,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先送小女孩去医馆。
碰巧温婶忙完农活,来小饭桌接温良、温玉,看到小女孩的情形先是叫了一声:“乖乖,这不是张家女娃嘛,怎么伤成这样?”
“婶子你来得正好,快带我们去医馆。”
“白家姑娘怕不是过糊涂了,咱们白毛村何时有过医馆,生了病不都是去顾家姑娘那儿看吗?”
“那就快带我们去找顾家姑娘吧。”
温婶分得清轻重缓急,没再多说,引着三人去了顾家。
另一边,胖婶见到出去玩时还结伴在一起的兄妹二人,回来的时候却只剩下了张大宝,纳闷道:“大宝,你妹妹呢?”
“她啊,她嫌娘做的饭不好吃,跑白家蹭饭去了。”张大宝恶人先告状,装出一脸很气愤的模样:“昨日她喝了白家姑娘送来的那碗排骨汤后念念不忘,今日一出门就要拖着我去白家蹭饭,我哪里肯做这档子事,便自己回来了。”
张大宝三言两语便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胖婶有些狐疑:“这真是你妹妹说出来的话,别是你扯谎诓我呢?”
胖婶知道自己的两个孩子性格迥异,大宝活泼好动,迎春老实木讷,虽然她家那口子之前偏着大宝了点,但她这个做娘的,向来是一碗水端平的。
“你跟我说实话,你妹妹到底去哪儿了!”胖婶语气加重,随手抄起了杀猪的家伙什吓唬大宝。
张大宝生怕娘亲真打自己,慌忙抱住了头,老实交代道:“妹妹在白家!妹妹在白家!”
张大宝说的是真话,却隐瞒了一部分事实。
他既没说妹妹摔了,也没说妹妹摔倒是他踹倒的。他这是料定了她那个怂包妹妹不敢跟娘亲告状,就是妹妹真说了实话,他也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反正她也没有证据不是吗?
胖婶的手揪上了张大宝的耳朵,骂道:“知道你妹妹在哪还不把妹妹给带回来?下次再回家不带妹妹,看我怎么收拾你!”
胖婶一路揪着张大宝的耳朵去了白家,张大宝再怎么求饶都没有松手。
因为张大宝的刻意隐瞒,胖婶并不知道,白家一行人正在顾家为张迎春疗伤。
楚慕抱着受伤的小女孩腾不出手来,是白桦敲响了顾家的大门。出来应门的是一位面容清秀、神情冷淡的女子。
顾竹看到楚慕怀中的伤者,微微让了让身位,让三人一同进门。
顾竹虽是年轻村医,手法却足够老道,三两下便让伤口止住了血,再用纱布将伤处裹住,便是没了性命之忧。
小女孩此刻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顾竹为她疗伤的时候,小女孩吃痛时也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若是没有现银,可暂时用物品抵押。”顾竹说这话时面无表情。
白桦心下知晓,这是愿意赊账给他们。眼前这位医女虽然面容清冷,倒是个热心肠的人。
可惜白桦翻遍全身,终是没找到值钱之物。白桦开小饭桌虽然已有月余,但她的小饭桌是公益性质,分文不取,自然是没有攒下银钱来。
白桦不由得面容尴尬:“若是没有这抵押之物,可否立字据为证?”
顾竹皱眉,不发一言。
好在,一声响亮的推门声打破了两人尴尬的处境。
“哎呦,我的儿,你怎么伤成这样?”胖婶一进门就看到了头上绑着纱布的顾迎春,连忙跑到了她的身边,用力地抱住了受伤的孩子。
顾竹冷声道:“不要摇晃,她身上有伤。”
胖婶无措地放开了手,再望向张大宝的目光中带了几分不解:“你不是跟我说你妹妹在白家吗?她怎么伤成了这样?”
胖婶先去了白家一趟,刚好与温婶打了个照面,这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白家门前受了重伤,已经被白家人送来顾竹这里医治了。
听说白家不仅送医及时,还差点为了给迎春治病立下还钱的字据,胖婶都不知道如何感谢,忙唤张大宝回家取钱,又亲自去割了些自家猪肉来赠与白家,感谢他们对自家姑娘的救命之恩。
“伤者需要静养。”顾竹对胖婶嘱咐道。
这下胖婶可犯了难,他们一家三口的收入全指望着她每日进城卖猪肉,家里就只有张大宝一人,他不在家胡闹已经是谢天谢地,照顾伤者的事肯定是做不来的。
“婶子要是信得过我的话,可以暂时把姑娘放在我家里静养。我们家虽不是那富裕人家,吃喝当是不愁的。”
白桦不好平白受了胖婶赠与的猪肉,主动提出让张迎春住在白家静养,这可是帮胖婶解了燃眉之急。
胖婶其实也从温婶、李婶口中听说了白桦开的小饭桌,不过之前他们家不愁吃喝,所以也没考虑过把孩子送过来的事。眼下这情况却有所不同,她的孩子受了重伤,正是身边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她这个当娘亲的没办法照顾,送去白桦的小饭桌是唯一的办法。
况且,那天她尝了两口白桦送来的玉米排骨汤,知道白桦的厨艺不错,把孩子送去养伤,也绝不会委屈了孩子。
于是胖婶感恩道:“如此,便麻烦白家姑娘了。”
胖婶她知晓白桦小饭桌的规则是以食材来换取食物,不就是出食材嘛,她出点猪肉就是了。
“婶子放心,我知道猪肉是昂贵之物,不必每日都送,每月送个一两次过来,给孩子们改善下伙食便是了。”
白桦知道肉价比寻常菜价昂贵不少,若是每日都送,胖婶定是吃亏的,便与胖婶约定好了,只用每月月中和月末送来猪肉,以此抵消张迎春在白家养伤和小饭桌的费用。
两人约定达成,胖婶带着张大宝回家,而白桦和楚慕则带着张迎春回了白家。
胖婶这次送来的肉是五花肉,炒着吃的话未免太过油腻。白桦想了想,便做个红烧狮子头吧。
白桦先将五花肉分切成肥肉和瘦肉,按照“三分肥、七分瘦”的比例剁成肉馅,这样做出来的狮子头肥而不腻,却裹着油脂的香气。
简单调味过后,将肉馅混着蔬菜团成一个个肉丸,下锅炸至金黄。出锅之后,再在肉丸之上撒上一把香葱,屋内顿时肉香四溢,香飘万里。
闻到白家那边传来的肉香,再看看眼前娘亲做得寡淡的饭菜。
张大宝小小的眼睛里闪着大大的困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搬石砸脚,最后倒是便宜了妹妹,让她能够在小饭桌里长期住下去,天天都能够享受美食。
张大宝眼睛一转,一个损招便在他的脑子里成形。
张大宝对娘亲说道:“娘,妹妹一个人在白家我不放心,明天起便让我去白家照顾她吧。”
刚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张迎春不会知道,她刚刚才因为重伤躲过的那尊瘟神,明天起又将蛰伏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