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这一家人的住所和衣着看着确实很普通,不算大富大贵的富裕人家,那婆子自称姓周,梁珊珊便唤了一声“周婶。”

银钱已经送过来了,但不止五十文,梁珊珊想应当是刚刚周婶吩咐的,但她绝对不能收这钱。

周婶听着梁珊珊开口闭口只收五十文,多的银钱绝对不收,顿时觉得眼前这个姑娘人美心善又能干,遂将五十文递到梁珊珊手上时,还一直道:“梁大夫,你真是个好人,简直是那何仙姑再世。”

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梁珊珊有些脸红,她看了一眼周家媳妇再嘱咐了几句后就匆匆与周婶告辞。

因着这一趟陆伯卿算是帮了不少忙,这会儿天色也不算太晚,这个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朝的朝代也没有宵禁,晚上的街面热闹得很,梁珊珊便开口:“陆夫子,今天谢谢你帮忙,待会我请你吃宵夜吧。”

陆伯卿眼底有喜色,点了点头答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梁珊珊低笑一声,两人缓步走着,也没有刚才那样一前一后显得拘谨。

今日不知是什么日子,街市上挺热闹的,花灯如昼。街道两旁的摊铺也比往常多了不少,有卖小吃的有卖小玩意儿的还有糖人铺子,各种各样的东西琳琅满目。

不远处有一家名叫美食坊的食肆,梁珊珊不由多看了两眼,她在现代的时候就是个十足的吃货,本来想着将来大学毕业以后找一份跟医学有关的工作作为主业,再开家小餐厅作为副业的,结果还没开成就穿过来了。

此时梁珊珊的注意力又被糖人铺子吸引,陆伯卿瞧见梁珊珊一直看着那家糖人铺子,于是说道:“我去给你卖个糖人吧。”

梁珊珊刚想说不用,让他别破费了。

陆伯卿已经往那边的糖人铺子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了。

梁珊珊只能跟过去。

摊铺前面聚集了几个小孩子和几个大人。

陆伯卿上前转了个兔子,然后付了钱对摊主说道:“老板,就照这个兔子给我画一个吧。”

“好,请稍等片刻。”

没一会儿,梁珊珊手里就拿了个兔子糖人,她忽而想起她的生肖正好也是兔子。

“馄饨,海鲜馄饨!”

路边馄饨小摊的老板吆喝出声,梁珊珊见着大锅里热气腾腾的汤水,转头对着陆伯卿道:“陆夫子,夜宵吃馄饨可好?”

陆伯卿温声道:“你想吃就行,我不挑剔。”

两人说着就坐在了路边小摊上,不一会儿老板将两碗撒着小葱的热滚滚的馄饨端了上来。

刚才那一场接生,梁珊珊耗费了不少体力,这会儿饥肠辘辘,当馄饨端上来时,也没有客气,直接就开吃。

陆伯卿看着梁珊珊吃东西的模样,本来自己不是很饿,却突然胃口大开,也将一个馄饨放入口中,馄饨的鲜香在口中四溢,陆伯卿心情大好。

“梁大夫,你是从小习医吗?我看你医术了得,想必师承高人。”

梁珊珊想了想,自己前世在中医大学了五年,老师教授们都是中医界的泰斗,也算是师出高人,于是点点头:“嗯,算是从小习医吧,师父是高人,但已仙逝。”

“那....真是遗憾。”

梁珊珊这两日跟陆伯卿接触下来,觉得此人算得上谦谦君子,之前的一些反感情绪渐渐消散,只当他是一个朋友,所以相处的时候也略微放松。

正巧两人吃着宵夜,梁珊珊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陆夫子,能入朝为官,想必当时你科举成绩很好,是第几名呢?”

陆伯卿回答的很自然:“当年我是会试一甲第三。”

梁珊珊想了想,一甲第三,那就是探花啊,她当即瞪大眼睛:“你是探花啊,一甲第三那可就是全国第三呢!这么厉害呢!”

陆伯卿轻笑一声,那笑容中似带了几分无奈:“那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被贬到这边陲小城做个夫子,以后怕是再难有所作为了。”

梁珊珊伸出手拍了拍陆伯卿的肩膀:“陆夫子,你是胸有文墨的,只是时运不济,谁人没个大起大落呢,只要静待时机,一飞冲天指日可待。再说了,蛰伏有时候也许是另一种修行,黑暗中的前行是静待黎明起的辉煌。”

陆伯卿手中的汤勺突然落在碗中,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这些日子来,他颓废过,怨怼过,沉默过,甚至一度自暴自弃过。梁珊珊这一番话却似有魔力般给了他一股力量。

“陆夫子,你怎么了?”

陆伯卿沉凝了片刻,突然站起身来对着梁珊珊恭敬行礼:“梁大夫,你今日一番话让陆某醍醐灌顶,也感谢你对陆某的鼓励,梁大夫虽未女子却如此通透豁达,竟不输男子文德广智,陆某之前对梁大夫为女子的妄言,还请梁大夫不要挂怀,陆某再次谢过梁大夫。”

这一番举动让梁珊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她急忙站起去拉陆伯卿:“陆夫子,你别这样,我不过当你是朋友,所以多说了几句,受不得你如此大礼,这大街上的,你一个男子给我一个女子行礼多不合适。”

陆伯卿站起身,眼眸似闪过亮光:“梁大夫你不是一般女子,受得。而且我们何必在乎一些庸人的眼光。”

陆伯卿这一番操作把梁珊珊给整懵了,她也不知道如何应对,她明明只是随意以看过的成功学说了几句,没想到陆伯卿居然如此感动。

“好好,陆夫子....你吃完了吗?吃完我们走吧。”

因为见着越来越多的人对他们投来异样的眼光,梁珊珊不得不想着快些离开。

陆伯卿现在心情畅快,一直压在心底的大石似乎被移开了不少,自然是应下,并且放了钱在桌上,执意道:“今日得梁大夫一番话提点,所以这顿让陆某请吧。”

梁珊珊刚想推拒,陆伯卿却一把扯过她袖子就走。

两人走了一截路,梁珊珊开口:“今日我吃了你做的饭,又让你破费买了糖人和夜宵,这实在....”

“梁大夫不必挂怀,我做饭是为了感谢你为书院学子诊病,夜宵是感谢你对我的提点,至于糖人,我看你喜欢就买了,这都是应当的。”

梁珊珊长叹一口气:“你本身家境不太好,之前你已经付过那么多诊金.....”

谁料,陆伯卿缓步走着,轻描淡写的说:“我虽家境不好,在京城做官时俸禄也不高,但是我的字画卖得好啊。”

梁珊珊偏过头看向他一脸不解。陆伯卿也未遮掩,稀疏平常的说道:“我的字画在京中很受人喜爱,他们还给我起了个名字叫——青卿居士。”

对于这个朝代不太了解的梁珊珊对于什么居士的没多大概念,反而一些东西用金钱诠释更为直观,于是问:“那冒昧问一下,你一副画能卖多少钱?”

陆伯卿想了想:“若是普通植草,动物画卖个三五金没问题,若是山水图百金还能能卖得的,只是我平日画得少,现在听闻镇南侯买走我的金水天观山水图已经涨至千金了。”

梁珊珊当场愣在原地,原来这个家伙居然是这个朝代的唐伯虎啊,字画能卖这么多钱,难怪他出手诊金那么高了。

“只是我觉着这些都是身外之物,若不是为了生计,我是不想他们拿钱来侮辱我的画作的,所以现在我已经不画了。”陆伯卿声音很淡,说的似乎是太过稀疏平常的事。

却不想一旁的梁珊珊现在看他,感觉他浑身都度了金。

“梁大夫,就像你说的生命无价,我这些雕虫小技在你行医救人面前,都显得太过庸俗了。所以以后我也不再画了。”

梁珊珊立马支愣起来,双眼放光:“画!你得画啊!你不要埋没你的才能,你的这些画说不定会给后世带来无尽的价值,你就要多画一些,名传千古才是!”

梁珊珊:你要画了才有钱,有钱了我才好抱你大腿啊。

陆伯卿听着梁珊珊这么说,微微点了点头:“梁大夫此话也是有理,那我以后画作便不要钱吧。”

“不行!那不行!”

陆伯卿不解:“为何?”

梁珊珊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陆夫子,虽然我们的目的是让画作流传千古,可是现在这些俗人他们不懂啊,他们都是以金钱衡量画作的。若是你的画作越贵,他们便觉得这画作越好,那样他们才会更珍惜保存不是?若是你免费了,他们便也不珍惜了,我们要从人性角度出发!”

这一番话说来,陆伯卿看梁珊珊的眼神越发深邃,他只觉得这个女子太过神奇,不仅心中有广见,还能如此聪明,能够分析出人性,还能运用人性。

“梁大夫,我听你的便是,你如此聪明,着实让陆某佩服。”

梁珊珊长舒一口气,她看在一旁身材修长高挑,气质如松如竹,温文尔雅的陆伯卿,只觉得他其实有些单纯可爱,看着看着,梁珊珊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开。

陆伯卿被梁珊珊一笑搞得不好意思,于是一脸懵的问:“梁大夫,我是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梁珊珊马上收回目光:“没.没什么。”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同仁堂门口,梁珊珊向陆伯卿温声道:“谢谢你送我回来,谢谢你的糖人和宵夜。”

陆伯卿低眸:“我应当谢你才是,以后若是需要我帮助的尽管去书院找我。”

梁珊珊点点头,与陆伯卿告辞后转身进了同仁堂。

她今日心情很好,回到后院时还哼着小调,恰巧纪大夫还未休息,见着她如此高兴便问了句:“梁丫头,啥事这么开心呢。”

梁珊珊笑道:“纪大夫!我们以后有好多好多金主了,我们同仁堂要发达了!”

纪大夫不明所以:“金主?什么是金主?”

梁珊珊神神秘秘的凑到纪大夫面前,问他:“纪大夫,你可听闻过青卿居士?”

纪大夫双眼一亮:“青卿居士!!??他又出新画作了?还是他又作诗了?!哎呀,我要是有生之年能得他一副画作,我死而无憾那,你突然问起他干什么?”

梁珊珊这才知道,这个陆伯卿是没有骗她,也才明白这种类似唐朝李白,明朝唐伯虎的人物居然就在她身边。

“嘿嘿,你放心吧,你会有的。”

纪大夫笑得十分开心:“梁丫头,你别玩笑了,我们这同仁堂一辈子的诊金都不够买他一幅画呢。”

梁珊珊很笃定:“放心,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