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溯迟钝的眨了眨眼，看着霍茗焦急的表情，不确定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长老让你在半个时辰内赶到藏书阁，否则就要关一月禁闭！”
霍茗更急了，“现在已经不到半个时辰了，你快些收拾好，我带你御剑过去。”
苏溯按住霍茗的手臂，“还有半个时辰不急，你知道长老为什么要让我去藏书阁吗？”
霍茗愣了一下回道:“我听见其他弟子在说……但我一过去他们就走了，没听清。”
她继续问:“那你知道是哪位长老找我吗？”
霍茗回忆了片刻，“似乎是……白长老。”
苏溯心里一个咯噔。
白长老名白斛，因着一下巴胡子，私底下弟子们都叫他白胡子。
众所周知，每一个玄灵宗弟子入门之后都要进行为期八年的通识教育，由各位长老或其亲传弟子教导知识，在其之上，又有一位统筹长老管理着诸位教学长老，安排学习及考试事宜。
而白斛就是这一任的统筹。
并因其数量骇人的作业，地狱般的试卷难度，神出鬼没的行踪，成为了这一辈入门弟子的噩梦。
她……也不例外。
苏溯彻底没脾气了，有气无力的拍了拍霍茗的肩膀，“好了，我大概知道他来找我干嘛了。”
不出意外就是课业上的事，就是不知道是逃课、作业还是课业总结哪方面出了问题。
可是不应该啊，作业记录在案的她每次都有完成，二百一十三篇课业总结也都交上去了，至于逃课……
苏溯充分相信‘路人甲’金手指的影响力，而且逃课授课长老都是当堂抓的。
所以到底是哪个出了问题？！
“小溯……”
面前的霍茗见她久久不说话担忧唤道。
苏溯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啊，我没事，多谢你来叫我。”
“那我们现在走吗？”她问。
“你要带我去藏书阁？”苏溯疑惑道，“可现在不是你练剑的时间吗？”
“我今日辰时已经练过剑了，现今无事，正好去藏书阁一趟借些书来看。”她解释道，随即语气又焦急起来，“小溯，已经过了一刻钟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苏溯摆手，“还有三刻钟呢，不急。”
至少在走之前，先让她把那只魔兽给控制住，万一乱跑惹出麻烦就不好了。
“再给我一刻钟，到时候我们在大门处汇合。”
“那……好吧。”
在送走霍茗后，苏溯调出地图开始查找魔兽的位置，花了半刻钟的时间成功捕捉，又用半刻钟用禁锢阵法把它困在房间，急匆匆朝大门赶去。
“霍茗——”
“小溯！”
站在前方焦急的踱步的霍茗听见这声呼唤惊喜回头。
“你终于来了！收拾好了吗？”
苏溯点头，“嗯嗯，都好了。”
霍茗弯起眼角召出配剑，“来，我扶着你，能及时赶到藏书阁的，不用担心。”
苏溯张了张嘴，对上她眼里燃起的小火苗把嘴里那句迟到也没事给咽了回去。
弟子峰离藏书阁有些远，但霍茗御剑又快又稳，她全程闭着眼睛，没多大反应，不过一刻钟就到了。
苏溯挥手送别一脸担忧的霍茗，慢悠悠的朝门口走去。
在踏进藏书阁那刻，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听见声音都朝她看来，一个离她最近的弟子感慨道:“厉害啊，一分不差。”
苏溯嘿嘿笑了两声，“彼此彼此。”
“对了兄弟，你也是白胡子叫来的？”她扫了一脸他的腰牌，估摸着他跟自己情况一样，张口问道。
谁知男弟子大骇，“你是白胡子叫来的？！”
苏溯:“？”
“怎、怎么了？”
男弟子怜悯道:“那你可真惨。”
她还没来得及继续问下去，里间突然走出另一个弟子。
穿着内门的弟子服，金丝勾勒白衣，在衣沿绘出云纹，腰间别着一根玉笛，身姿挺拔，墨发半束，五官清冷，鼻梁挺拔，眸色浅淡，微抿的薄唇更是显出几分冷淡疏离。
是个美人。
苏溯下了结论。
即便是在众多美人的修仙界也毫不逊色。
而且还有一种独特的，游离于世外让人不忍靠近的……仙的气质。
在来到修仙界以前，苏溯也对这里的修者进行过猜测和幻想，可来到这里之后却发现所谓修者跟她想象的并不相同，有喜怒哀乐，也不乏争斗算计。
直到后来，她才意识到她所进行的那些幻想更接近于修道成仙的人。
这个人，是她见过的最接近幻想中‘仙人’的修者。
苏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可其他人的反应却有点奇怪。
她清楚的听到在这人出现的一瞬间，耳边响起的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除她之外的弟子纷纷低下头。
之前那个男弟子更是小声道:“完蛋了，怎么是他！”
苏溯也小声道:“他是谁啊？”
男弟子震惊道:“你竟然不知道谢师兄？！”
对于这个谢师兄，苏溯没有多少印象，诚实摇头:“不知道。”
“他叫谢落无，是掌门大弟子，其他的……总之你就知道他比三个白胡子还可怕就行了！”
男弟子看起来很怕这位谢师兄，飞快说了几句话就闭上了嘴，强自镇定低头数地板上的灰尘。
“安静。”
一道玉石相击的声音响起，音色清冷，话语不带情绪却让人下意识听从。
他目光扫视过人群，开口:“在此各位弟子，都是此次年考不合格之人，按照宗规，当抄本次考题所涉相关书籍，即包含《修真界常识》《心经》《剑诀》……在内的三十二本藏书，每本抄三遍，抄完之前皆需待在藏阅室，期间食水有人按时送达。”
等等？什么？谁年考没过？
“系统！你不是说我总分够六十了吗？！”
系统一声不吭，直接装死。
谢落无看着他们，“可还有疑问？”
无人应答。
纵使他们对抄这么多本书心怀不满，可也没人敢站出来。
谢落无见状颔首，“共四间藏阅室，可自行选择。除此之外，苏溯可在？”
苏溯正跟系统对喷，乍一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慌忙举起手喊道:“我在这！”
谢落无冷漠的眸子看向她，转身离开:“跟我来。”
如果说一开始周围人还只是疑惑的看着她，那在他这句话音落后，所有目光都一齐转化为敬畏、怜悯、同情、劫后余生……等等情绪。
在这种目光的洗礼下，苏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走在过道上的时候，她数次想要搭话，嘴巴张开又合上，愣是没说出一个字。
她想问问他们要去哪，但这人气势太过骇人，她不敢搭话。
而且他看去脾气不怎么好，自己问了应该也不会回答。
系统依旧在装死，任凭她怎么喊都不出声，估摸着这件事过去之前都不敢再出来了。
……
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该死的活不了，该活的也得死。
她放弃挣扎闷着头走路。
在身边的人终于安静后，谢落无幅度轻微的扭头看了一眼。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了一些，指尖白光一闪而过。
不过片刻，他收回手拉开距离，神色淡淡，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奇怪而熟悉的灵息……
他突然开口:“我们见过吗？”
苏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跟她说话，紧张磕巴道:“没、没有吧，我对你没什么印象。”
谢落无微微皱眉，“你确定？”
苏溯:“确定……吧？”
虽然她已经来玄灵宗八年了，但她整天待在房间里非必要不外出，即便他是宗门大师兄，没见过也没什么奇怪的。
而且这人样貌出众，她如果见过绝对不会忘记。
谢落无平静和她对视，直把她盯得毛骨悚然才移开视线，她摸了摸胳膊，只觉得周身的温度又低了几度。
接下来这一路上直到到达最里面的房间之前谁都没有再说话。
“白长老。”在房门前停下后，谢落无敲门道。
一道苍老有力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进来。”
谢落无推开门让她进去。
苏溯咽了一口口水，带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气势踏出一步。
身后门应声关上，坐在桌前的男子看上去五六十岁的年纪，头发花白，胡子也跟头发一样白。
但在修者中，外貌是最欺骗人的，更何况元婴期以上修者可以随意改变样貌。
白斛上下打量她一会，忽得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小妮子这次栽了吧！”
苏溯懵了，一是为他的话，二是为白胡子居然对自己有印象。
他笑了大半天，过瘾了才招招手让她过来，心情明显不错，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想不想知道你这次考了多少？”
苏溯如实点头。
“哈哈哈哈五十九！”他大笑道。
苏溯脸瞬间黑了。
“不可能！我明明做了六十三道题！不可能不及格！”
白斛却更高兴了，他问道:“听你这意思是想看卷子了？”
苏溯咬牙道:“是。”
此举正和他心意，白斛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卷子递过去。
苏溯直接翻到正面查找起标错的地方。
三道填空，一道主观题。
她指着红叉愤怒道:“这道题怎么错了？书上写的就是霖草和霜草混合浸泡能发挥最大作用！”
白斛怜悯的看着她，悠悠道:“年考前几天你都没来听课吧？”
苏溯:“不是！”
白斛胡子一颤一颤，“在《草木》上，早就在今年一月把霖草改成岐草了，而这一点我在堂上讲过不止五遍，甚至年考之前我又特意提醒。”
“那其他……”
“都是这两年改的，”白斛道，“我都提过不止一遍，这么多弟子里，就你一个写错。”
“你倒是厉害啊！”他越说越愤怒，“作业作业次次压线交！考试考试次次只考六十多一分都不写！还有课业总结，你写的什么屁话！有一点跟《草木》有关的吗？！换个题目就能交去《修仙界常识了》！你还有想什么说的？说！”
苏溯……苏溯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