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辞醒来时发现雨已经停了,窗外和风暖阳,落过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
她转头看身边人,暮远依旧昏睡不醒,朝辞不安,伸手探他鼻息,呼吸很浅,但好歹有,朝辞松了一口气。
她轻手轻脚下床,去密林里给暮远找吃的,她在林中多日,轻车熟路,飞快摘了一兜果子,又钓了几条鱼,背着竹篓满载而归。
回去的时候已到正午,暮远还在昏睡,她独自在院中架了篝火煮鱼片粥,粥煮好,她端进房里,暮远却依旧没有醒的意思。
朝辞去床边看他,发现他烫的几乎要烧起来,朝辞有些慌,这状况看上去不太对,她轻声叫他的名字,他却没有丝毫回应,睡的极沉。
朝辞意识到,暮远似乎麻烦有些大,她猜测或许是封印的缘故。
她起身出门,打算去悬崖火海看看,经过殿前,发现鲜血已被一夜落雨冲刷干净,尸体还横七竖八的倒着,她不想碰,正欲离开,却发现当中少了人。
正是她认识的两个,祝从和苏灵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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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峰外】
结界缺口已经愈合,几位带队长老并未离去,而是守在峰外,一个中年男人盘膝打坐,面容严肃,忽而睁开眼,望向前方一只黑色的瓮,片刻之后,那瓮开始摇晃,很快便有什么破封而出,是两条青色的细长虫子。
其中稍长的那只很快发出惊恐的声音:“师尊,人都死完了。”
声音正是祝从,而中年男人则是他的师尊陈启,陈启没想到祝从与苏灵昀死的这么快,幸好触发了分身蛊,不然可就彻底魂飞魄散。
陈启往四周瞧,其余长老神色凝重,有的甚至恼怒的锤碎身旁的碎石,看来幸存下来的只剩自己的这两个徒儿。
祝从心有余悸:“我们被骗了,暮远并非那般状况不好,他杀人……十分容易……不过一个照面,我们就全军覆灭。”
陈启惊道:“一个照面就全军覆灭?”
青虫哭丧着皱巴巴的脸,连连点头。
陈启自语道:“他先前的确受到心魔影响,且耗损过多,不可能这么快恢复……除非……”
“除非他想用快速解决你们来震慑外人,让我们误以为他已恢复,从而不敢再入峰。”
青虫猛然抬起脸,悟了:“师尊英明。”
陈启道:“他强行动用大量灵力,如今肯定反噬的厉害,怕是已经重伤不醒,事不宜迟,即刻出发。”
陈启说完,便转身对其余长老道:“诸位随我入峰,暮远已是强弩之末。”
众长老细细一盘算,大多明悟,不再拖沓,当即便动手打开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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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溪边潮湿的土地上,少年四肢摊开的躺着,身上衣衫尽被血染透,一只灰狼悄悄靠近,身后还坠着数双碧绿的眼睛,少年很快发现了偷袭的野兽,但他丝毫动弹不得,只得无奈的看着狼群靠近。
就在头狼朝他扑来之际,一柄剑陡然从林中飞出,扎在了灰狼腰上,飞快将灰狼穿透,狠狠钉在地上。
少年瞧见那柄剑,惊讶回头,便见一个青年步履匆匆的从林间走出,他惊喜唤道:“花师兄。”
青年走到他身前将他扶起,心疼的拧眉:“阿远,那魔修阴险狡诈,你怎的一个人追这么远,瞧这身伤。”
少年揉揉胳膊,指指身侧新鲜的泥土,温声:“追到了,被我埋在里面。”
青年无奈摇头:“你啊,下次叫我一起。”
少年乖巧:“嗯。”
耳边忽而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暮远猛然惊醒,他坐起身,抬手揉揉眉心。
怎么会忽然梦见花未名?梦里是他在凌天学府与花未名的过去,那时他们交好,时常在一起。不过他疯了后记忆便变得模糊,大部分都忘了。
窗外再次传来“轰隆”的响声,他从梦中清醒,这才意识到响声是什么,有人在打开结界缺口,他们要进来。
他没放在心上,往身侧看,瞳孔忽而一缩,身旁空空荡荡,姑娘呢?
他急的便要下床,门被人忽而推开,姑娘匆匆跑进来,瞧见他,惊喜道:“你醒了?”
他看着她跑到床边坐下,同她道:“嗯,我没事了。”
她伸手便来探他的额头,他本能的想躲,又停在原地,冰凉的小手便贴上来。
朝辞狐疑道:“还是很烫,你真的没事?”
说话间轰隆声加剧,暮远握住朝辞的手腕,轻轻取下,又从自己储物袋中取出几枚灵器。
“拿着这些灵器去大挪移阵等我,若有人找你麻烦,直接离开也行。”
朝辞盯着那几枚灵器,闷声道:“你该不会是在交代遗言吧?”
暮远便笑了:“我是怕我疯起来连你也杀了。”
朝辞将灵器接进怀里,往他面前凑了凑:“你会么?”
姑娘仰起头,脖颈纤细,他的眼前便浮现出那碧绿的藤蔓与她白皙的肩颈,他闭上眼,复又睁开,眸色幽深:“不好说。”
朝辞抱着灵器道:“我知道了,我会在挪移阵等你。”
轰隆声在达到最高点后忽而消音,窗外安静的骇人。
暮远瞧了会儿收回视线,同朝辞道:“去吧。”
朝辞点头欲走,又从兜里取出一条白绫,这白绫那日跌落,她捡起来,洗干净了一直搁在兜里,他昏睡不醒,她也没机会交给他。
朝辞叫他低下来些,他微微俯身,朝辞便将白绫轻柔的盖在他眼睛上,双手握着白绫的两端绕向后方,他高大,她便有些吃力,怎么也无法系上,她便想站起来,刚有动作,腰便被他摁住。
“我近些不就好了?”
他说完,便朝她靠近,皮肤瓷一样白,透着血色的唇殷红,鼻梁挺直,下颌线清晰漂亮。
近在咫尺。
朝辞心脏乱跳,禁不住想退后,他的手却早就拦在她腰后。
朝辞退不得,只能硬着头皮接着系,挺直腰背不敢动,他唇就在她眼前,她稍微有些动作,恐怕就能碰触到他,太紧张系不好,她手指微微发抖。
暮远白绫后的眼直勾勾的望着她,下意识前倾,她却忽而松开手,慌忙跳下床,连声道:“系好了。”
偏偏这时候……他有些气闷……
姑娘又往他面前凑了凑,轻声哄他:“我在挪移阵等你,你若是来……”
她眨眨眼,落荒而逃。
暮远一愣,旋即唇角上扬。
·
朝辞跑出屋外,将灵器收进储物袋,却未往大挪移阵去,而是转身去了悬崖火海,先前就想去,因为各宗再次打通结界缺口,她慌忙跑去通知暮远耽搁了,如今形势危急,还不知暮远能不能解决,她便决定去封印处瞧瞧。
寝宫离悬崖火海并不远,很快她便跑到崖边,俯身便瞧见火海熊熊,她没犹豫,终身跃下。
不过瞬息,脚便踩到地面,火焰温柔的舔舐,如风般和缓,依旧没有伤她。
巨剑封印就在中心处,这个方向看过去,巨剑封印显得更加高大,甚至看不到剑的正面。
朝辞往火海中心去,越往巨剑中心靠近,火焰阻力便愈大,她一度以为自己再靠近便会被烧死,好在一路有惊无险,终是平安靠近了巨剑封印。
巨大的剑胚横亘在眼前,仰头才能瞧见一点儿封印字符的凹槽,内里涂满了金粉红砂。
朝辞试探的碰了碰,手指便抓到了厚实的剑刃,倒是比想象中简单,她正想御气爬上去,耳边忽而响起一道男声,语气惊奇。
“你还没死?”
朝辞一拧眉,松开手,转身四顾,什么也没瞧见,对着茫茫火海问:“你是谁?”
那声音带着轻蔑,却解释道:“巨剑封印所化剑灵。”
封印所化剑灵?倒是不稀奇,这里灵气浓郁,又多血腥,化灵实属正常,她道:“我看不见你。”
她的眼前忽而一阵扭曲,随后一个火焰化成的小人儿便出现在巨剑剑刃上,他居高临下,傲慢道:“现在看到了?”
朝辞点头,问:“叫我做什么?”
小火人从巨剑上跳下来,坐在她肩膀上,龇牙:“你竟能走到这里?”
朝辞没将他拨开,而是抓着剑刃上的凹槽往上爬,一边爬一边道:“走到这里很稀奇么?”
剑灵冷哼一道:“稀奇,不但稀奇而且很蠢。”
朝辞一抖肩膀将他摔下去,淡淡道:“怎么说话的?”
剑灵生气的挥挥拳,爬起来再次跳到她肩上,气恼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朝辞轻松爬上剑身,她踩着剑身上的字符往前走,仔细查看字符的画法,随口回道:“这是封印暮远的地方。”
“那你可知道脚下的火是什么?”
朝辞对这个火一直很好奇,她为什么能一直在火里蹦跶?于是她道:“不知道,你知道?”
剑灵道:“我当然知道,脚下的火是暮远的魂火,烧的就是他的魂魄。”
朝辞更惊讶:“还有这种操作?魂魄还能燃烧?”
剑灵斜了她一眼,没好气:“当然可以燃烧,只不过普通人的魂魄燃烧只一瞬,他体质特殊。”
朝辞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儿,她瞧那魂火绵延数里,又生生不息,由衷感慨:“暮远挺耐烧啊。”
剑灵:……
他刚准备嘲笑她,那姑娘却又转过头,问了他一个很傻的问题。
“如果这魂火是暮远的魂魄,我如今在火海中央。”
“那算起来,我现在是不是在他心里?”
剑灵被朝辞这句话问懵了,反应过来后,气急败坏:“这种状况下,你就能想到这个?”
朝辞细细打量周围的魂火,笑眯眯:“嗯。”
剑灵:……
朝辞略一思量,指着剑灵道:“那你岂不是也在他心上?”
剑灵翻个白眼:“你才知道?”
朝辞若有所思,魂火作为铸剑灵火,与巨剑封印相融,那巨剑封印便印在暮远神魂上,暮远自然无法将封印扯下,甚至对抗封印便是对抗自己。
朝辞恍然,看着剑灵,鄙夷:“跗骨之蛆。”
剑灵气到头疼,恨不得立刻消失,想到什么又停下来,嬉笑道:“你倒是心疼他。”
朝辞点头:“他挺好。”
“你心疼他,不知道他心不心疼你?”不待朝辞回答,他又问,“你可知你进火海为何不死?”
这个问题问到朝辞心坎儿上了,她好奇很久,立刻问:“为何?”
剑灵道:“因为这是暮远的魂火,只有对他没有恶念的人才能存活。”
没有恶念?她想起自己刚入落日峰时,因他的关系死里逃生两次,对他的确偏好感,朝辞想起她初靠近巨剑时剑灵惊讶的样子,便问:“除我外,没人到过这里么?”
剑灵看着坐在巨剑剑刃上的少女,冷笑:“没有,只有你,只有你猪油蒙了心,只有你脑子不灵光。”
朝辞:……
剑灵继续道:“这已经是最中心处,你能走到这里,对他可不止是没有恶念。”
朝辞:“我挺喜欢他,他人不错。”
剑灵讥笑:“他那脾气、手段,你也能喜欢?你看上他什么?该不会是皮相吧?庸俗。”
朝辞拧眉:“喜欢也不一定是男女那种喜欢,我单纯欣赏他人品不行?”
剑灵笑出声来:“他的人品?他哪有人品?你难道不想想那么多人,为何留你下来,又为何对你多番容忍么?”
朝辞:“因为我没被火海烧死。”
剑灵嘲弄道:“的确因为这个,但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是因为你对他没有恶意,他才留下你吧?”
朝辞问:“还有别的?”
剑灵道:“当然,你想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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