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
人怎么可能长出一对长着白毛的兽耳?
是特殊功法、从未听过的奇诡障眼法还是天生畸形?
难不成……
难不成这世界上真有妖怪神仙一说?
雀首不肯认同这个想法,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洛芙叶头顶上的耳朵,眼神比鹰还要锐利,只想找出这对“假耳朵”的漏洞,来证明它只是被人制造出来的东西。
他几乎无暇顾及那大块大块的水晶制作的大门和窗户,更忘了隐藏身形这回事。
要不是下面李福和张大郎两人都是没有武艺在身的普通人,雀首早已经被发现了。
但比起震惊到极点的雀首,李福和张大郎两个本就认定洛芙叶是仙人的普通人反而更快回过神来。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两人比雀首更早发现了耳朵的问题。
“不是狐耳!”张大郎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凑到李福身边小声说,“狐耳不是长的!”
他担忧仙人介意,没有直接说,比起狐狸,这双耳朵更像是兔子耳朵。
李福点点头,也感觉松了一口气。
他打心眼里不希望女仙真是什么“狐母”,那三个说话怪里怪气的人不像是好相处的,怎么看都有问题。
他甚至怀疑……那些拂香人,其实是朝廷说的邪\\教!
这时窗户边的仙人一边耳朵立起,似乎发现了他们。
看洛芙叶睁开眼看过来,李福道:“咱们进去,仙人醒了。”
两人迈步走向小吃店,他们不远处,雀首却表情恍惚地躲在一颗树的后面。
耳、耳朵……动了?
耳朵动了!
哪怕真有什么奇诡功法,残忍地将兽类耳朵如同缝补布料一般缝到人的头上,它也不可能像刚才那样真的动起来!!
雀首感觉自己的精神都因为打击变得有些恍惚,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可是白色毛绒绒的兽类耳朵!长在人头顶会动的耳朵!
比起李福之类虽然识字但是没读过书、对这世界了解不深的平民,雀首这样读过书,懂得武艺的人反而更难接受这世界上真有神仙妖怪的这种可能。
刚才里面的人看过来的时候,他甚至差点没来及躲开……这在顶尖探子身上几乎不可能发生。
或许……她只是正常人,只是用了什么他不知道的邪异功法?
雀首定了定心神,迅速想到了一个可能。
毕竟拂香地处偏僻,哪怕他是雀首,也对那里了解极少,只知道那里潮湿闷热,丛林茂盛。
拂香人生活在丛林之中,甚少见人,却有着十分奇特的能力,能够驱使鸟兽毒虫。
说不定这耳朵,正是拂香人的通过那些奇怪能力,从兔子身上取下兔耳再安在人的头上的。
雀首已经注意到洛芙叶头顶上的耳朵不是狐耳,但他觉得,既然教派中以狐母为尊,底下高级教徒称自己为另外一种兽类,十分合理。
那长耳朵一看就是兔子耳朵,狐狸吃兔子,教徒自称为“兔”,成为献身狐母使其壮大的一部分,完全合理。
从头到尾合理!
见多识广的雀首得到了自己能够理解的假设,内心终于真正平静下来。
看李福和张大郎拉开水晶门走进店,雀首用轻功几个跃起,如鸟雀一般飞起,在确认周围没有守卫之后,小心从侧面不会被发现的地方跟着过去,同时心里燃起了浓浓的警惕和怒意。
用得起水晶门窗,这狐神教不知道收敛了多少财富,还将兽耳接到人的头上……简直令人发指。
手段残忍、欺骗平民……不得不除!
李福和张大郎不知道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尾巴,更不知道小尾巴已经将他们当成了被邪\\教蛊惑的无知平民,两人心情愉悦地走进店内。
明明早晨李福和张大郎已经来过,看系统显示的时间还没到下午的饭点,洛芙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去而复返,不过她刚买了新菜,还是高级菜品,很高兴有两个试菜的人来。
因为心情愉快,洛芙叶头顶上的兔子耳朵也跟着高高立起,她走到吧台后面,对两人露出一个笑脸。
“有一道新菜,与之前的炸鸡做法有些不同,要吃吗?”
“要、要的,劳烦店主。”
李福和张大郎都不饿,他们才吃过饭不久,但仙人看起来兴致高昂,又问他们吃不吃……那肯定是要吃的。
两人付了钱,找了个窗户边的位置坐下,秋天下午的阳光暖呼呼的,阵阵微风从窗户打开的缝隙吹进来,这位置看起来就舒服。
洛芙叶背过身子炸鸡,手臂间披帛无风自动,鹅黄间闪烁微微光晕,与身侧月白色、青碧色的衣裙交相呼应,皆向后漂浮,明明脚踩土地,却如同行走云间。
李福和张大郎已经习惯见到洛芙叶不同于人的一面,但还是会因为这样的场景生出敬畏之情。
他们没看到的是,一个影子如同迅捷的鹰,在他们同时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从高处落下,就躲在他们窗户下那砖石砌成的墙壁处。
“仙人刚刚说的新菜叫什么?”张大郎又返回去一趟,取了冰块和柠檬水水壶,他一边熟门熟路地将冰块加进水杯里,一边问已经坐好的李福。
不知是什么菜,居然要了四十文?
四十文,在一碗加了猪油豆酱、量小的可怜的汤面都要十文钱的县城不算贵,但在仙人的小店诸多菜品中,已经算是价格最高的那种了。
这一个多月,他们每天至少也要在这吃上一顿,自然已经摸清了仙人店中菜品价格的规律。
像是炸全鸡这样的大菜是四十文,其余特定部位的炸鸡按量多少,从十文到三十文都有。
今天之前,四十文钱档也只有炸全鸡一种……直到刚刚,仙人才又加了另外一种需要四十文新菜。
李福接过张大郎递给他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柠檬水,被冰得打了个哆嗦。
“这次新菜叫‘双拼裹酱炸鸡’……嘶,”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一阵凉凉的秋风吹过来,喝了一大口冰柠檬水的李福打了个寒战,起身关上窗户,“这风一刮,吹得我后背发凉,可千万别染了风寒。”
外面见势不对将后背紧紧贴在墙壁上躲藏着的雀首沉默昂起头,眼睁睁看着开了一条小缝的水晶窗户被关上,在这之后,便再无一丝声音传出来。
此时,就连油炸滋滋的声音和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的、仿佛风声的细微隆隆声也都消失了。
雀首:……
若不是刚才真的吹来一阵凉风,雀首又对自己的武艺很有信心,十分肯定李福和张大郎根本没有发现他,他真的会怀疑李福是不是知道他就躲在窗户下面。
雀首在心里叹了口气,再次确认除了外面的风声之外,房子里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只得四处观察,希望寻找一个能够听见室内说话声的地方。
这房子固然坚固,但凭借他对房屋构造的了解,雀首觉得自己肯定能找到这所房子的薄弱之处。
他需要更快一些,以免漏掉许多信息。
双拼裹酱炸鸡还没做好,李福和张大郎的对话还在继续着。
“舅兄,你说中午那三个家伙不会是邪\\教中人吧?”身上暖和下来,李福对张大郎说起自己刚才的猜测,“他将仙人说成是什么‘狐母’,说不定就是想拉咱们入教!”
两人都没有讨论洛芙叶究竟是不是狐母这个问题,因为在他们看来,洛芙叶今天的打扮,就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在他们朴实的想法中,兔子是狐狸的食物,就和人不会想变成一颗菜一样,狐仙也不会想变成兔仙。
“你说的有道理,那些人怪里怪气的,一张口就是‘狐母’、‘狐母’的,我从未听人说过这个神仙,肯定是他们编出来的神!”
张大郎之前没想到这方面,听李福这么一说,瞬间恍然大悟:“……就和朝廷说过的邪\\教教徒一个样子!”
如今朝廷经常向民众宣讲关于宗教和信仰的信息,教育平民百姓不要随意相信邪\\教。
毕竟大雍建立前的战乱时候,有一只力量甚至强过当时皇家的势力,他们就是以宗教信仰为中心建立,要不是种种原因,现在大雍还存不存在都不好说。
大雍朝刚刚稳定,但还是有很多人觉得如今有机可乘,各地想要建立信仰、以此获得金钱和权利的人数不胜数。
因此不论是江湖还是朝堂,都对信仰不明的教派十分警惕,平日更是通过种种手段严厉打击邪\\教,以此来稳定现有秩序。
李福和张大郎都是长安周边居民,已经将朝廷的教育深深记在脑子里,对邪\\教十分厌恶。
“什么狐母,肯定想骗我们的钱!”张大郎愤愤,“还好我们没相信他们的话!”
张大郎说起狐母,一脸“什么资格,也敢与我们仙人相提并论”的表情。
李福赞同地点点头,同样也是一脸“别来沾边”的表情。
“那些人肯定从哪知道了仙人的消息,但没想到咱们仙人如此平易近人,更没想到咱们能够轻易与仙人见面,不然也不会扯这样容易被拆穿的谎……”
“放着他们在外面,不仅可能泄露仙人的消息,更有可能骗了其他人……”李福思考着。
张大郎深以为然:“先等两天,等他们放松警惕,那时候咱们再去报官,把这些邪\\教徒全都抓起来!”
“你说得对。”李福点点头,对这个提议表示赞同,“放他们在城里,不知道要害多少普通人,咱们这样的普通人家,可没有那么多钱财禁得起他们骗。”
“你们的餐好了。”洛芙叶终于说话了,她站在柜台后面,表情饶有兴致。
洛芙叶可看了好一阵,这两个NPC叽里呱啦地不知道说着什么,脸上表情比她这个真人都丰富。
其中一个貌似叫张大郎的,说话时候那义愤填膺的样子,似乎在说着很重要的事情,让她都忍住没打扰,等他们两似乎说完话了才喊人。
“谢谢店主。”这次是李福来取餐。
李福走进吧台,洛芙叶就站在后面,但他的注意力并不在桌上颜色奇特的炸鸡上。
脚下停顿几秒,他努力挤了挤眼睛,眼睛睁开——闭上——睁开,下意识在确认是不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李福眼中的洛芙叶,身体颜色时而变得浅淡虚幻,边缘甚至会变得模糊,时而恢复正常,整个人似乎在忽明忽暗地变换着。
刚才点餐的时候洛芙叶站在厨房里,那里灯光比吧台暗淡一些,现在她靠在吧台边上,明亮的灯光下,那身体的变化终于能被旁人轻易地发现了。
李福缓缓靠近吧台,终于确认自己不是眼花,见洛芙叶睁着一双仿佛蒙着一层云雾阴影的深色眼瞳,一只白兔耳朵懒懒地搭在脸侧,露出了疑问的表情,下意识结结巴巴地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店、店主……你的身体……”
洛芙叶不禁抬起手臂,视线中用银丝绣着美丽纹样的月白色大袖缓缓变得暗淡,仿佛正在化成虚影,又逐渐变得凝实。
她勾起嘴角,以一种在游戏的古代背景下也绝对不会出错的措辞淡淡回答:“月影盈亏,自然之事。”
毕竟这套【白兔奔月】附带整套效果,就叫做“月影圆缺”。
月影……盈亏?
李福若有所思地端起裹酱炸鸡的盘子,脑海中不断回忆着洛芙叶身上衣裙的细节。
月影……月……
他缓缓回到桌前,张大郎接过他手里的盘子,一脸疑问。
他离得远,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炸鸡就放在桌上,李福却停下与仙女不知道说了什么,接着便一脸魂不守舍地回来了。
“妹夫……妹夫,你怎么了,仙人和你说什么了?”张大郎试探着碰了碰李福的手臂。
李福已经完全顾不上炸鸡了,表情从深思变成了压抑着喜悦的严肃,他面对张大郎,将五根手指张开又蜷缩,试图表现出洛芙叶身体不断虚化又凝实的样子,最后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得前言不搭后语地说。
“仙人……仙人在变!”
变?
仙人是在变,每一天都会变成不同的模样,这不是他们早就知道的事吗?
见张大郎还是一脸困惑,李福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最后只压低了声音凑过去:“不是那个‘变’,哎呀我也说不清……算了,这不是最重要的。”
“总之我发现……仙人现在非常相信我们,她还非常……非常眷顾我们!”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越发低了,对面张大郎也是皱眉努力听着,半天才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什么意思?”张大郎懵了,依旧不懂。
“我的意思是,仙人现在甚至愿意将自己化身的真实身份告诉我们!”李福瞧他一眼,只得小声道:“咱们从小听到大的‘素女奔月’,你总记得吧?”
“记得……这和仙人有什么关系?”张大郎疑惑反问。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阵风袭来,几张桌子以外,一个没有卡上卡扣的窗户被这大风吹得晃晃荡荡,向外滑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一根手指小心抵住窗户下沿,让它停止了晃动。
“仙人身份……月亮……白狐……”
隐隐约约,几个这样的词语传了过来,蹲在墙边的雀首眼睛微微睁大,屏息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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