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天气温暖和煦,并未因着临近中午灼热不堪。
皇宫,舒肴馆。
官员们上了一上午的早朝,此刻正在此享用皇帝御赐的朝食。
吃完朝食,便标示着早朝结束,诸位大人就该回各自的岗位办公了。
端木砚清虽是太子,却颇得恭惠帝宠信,从十五岁开始,就与文武百官一同上朝理政,如今晌午时分,自然也在皇宫朝食。
不过他并不与诸大臣坐一处,而是在奉天殿陪恭惠帝用膳。
奉天殿内,父子俩其乐融融用着饭食,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亲父子间哪里需要那么多讲究?家宴罢了,自是怎么随心怎么来。
恭惠帝喝了一口汤,自觉很是不错,指着端木砚清桌上的汤盅说道:“砚儿,这道百合蜜枣猪肺汤甚好,最是润肺宁神、清心养气,朕瞧你最近脸色不大好,人瘦了一大圈,正好喝这个补补。”
恭惠帝很疼端木砚清,两个人的饭菜样式是一样的。
端木砚清看了眼桌上被恭惠帝点名的汤,起身对恭惠帝拱手一揖,“多谢父皇。”
恭惠帝摆摆手,“无需多礼,快坐下吃饭吧,凉了就没那个味了。”
端木砚清点头称“是”,岂料刚坐下,门口一个小太监就躬着身子小跑至端木砚清身边,附在他耳边轻声耳语了一阵。
端木砚清抬眸看向殿门口,裴凌正站在那,脸色焦急,朝他微微颔首。
“父皇,”端木砚清再次起身,对座上的恭惠帝拱手一揖,“儿臣府中出了点事,需要儿臣亲自前往处理。”
恭惠帝放下调羹,有些不悦,“什么事呀,连饭也顾不上吃。”
端木砚清一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比较麻烦,儿臣要亲自走一趟才放心。”
参政三年来,端木砚清表现出极高的政治修养和极强的处事能力,是以恭惠帝对端木砚清做事十分放心,听他这么说,也就没有多问。
点点头,道:“去吧,下午也不必来御书房了,留在家好好休息,朕待会儿命人把奏章送到你府上去。”
端木砚清谢过恩,出了殿。
殿外,端木砚清打量了眼一脸惶色的裴凌,凝眉,“怎么回事?”
裴凌能在他身边干这么多年,处事不可谓不谨慎,如今竟慌成这副模样,大抵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想着,端木砚清的心也不禁提了起来。
裴凌眼神闪烁,强忍住内心的惊悸,颤声道:“殿下,杭大人刚派人来报,说是有关…有关呃…元小姐的消息要告诉你,十万火急,希望你尽快到舒肴馆去找他。”
长期在政治中心待着,让端木砚清养成了极强的敏感性,看着裴凌十足怪异的神色,端木砚清没来由的烦躁,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元小姐?
关她什么事?
或者说,她出了什么事?
淡淡扫了裴凌一眼,端木砚清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甩袖离开,裴凌急忙跟上。
舒肴馆门口,杭瑜已经恭候多时。
“太子殿下!”杭瑜上前几步对匆忙赶来的端木砚清抱拳喊道。
端木砚清抬了抬手,冷睨着他,沉声询问:“发生了什么?”
杭瑜脸色苍白,这事是经孟愫儿手办的,夫妻本为一体,相当于是经他手所办,而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着实羞愧难当。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想着在宫外等候的宁如风,杭瑜心存侥幸,兴许事情还有转机也说不定。
迎着端木砚清探究的眼神,杭瑜硬着头皮将来龙去脉大致讲了一遍。
说完后,立即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站在一旁,默默做着心理建设,准备随时承受端木砚清的滔天怒火。
然而几秒钟过去了,杭瑜没有等来任何回应,正当杭瑜想抬起头一探究竟时,忽听上首传来一阵冷笑。
“镇国公府可真是好样的…”端木砚清咬牙说完,重重冷哼一声,拽起杭瑜就往宫门的方向走,临走还不忘嘱咐裴凌:“把元振也一并请去!”
请去哪?
当然是宫外,宁如风待的地儿!
镇国公府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很多达官贵人的府邸也都选在这,既是最繁华,那就不可避免会有许多酒楼商铺。
一家高档酒楼内。
宁如风凭栏眺望,遥遥看着小院子里的那顶鲜红花轿。
一边看,一边止不住的叹息:“有缘无分,有缘无分!就这样拱手相让给端木砚清,本世子着实不甘心呐。”
程宋看着宁如风这副吊儿郎当,没心没肺的模样,忍了又忍,还是忍无可忍,愤愤道:“世子,属下实在搞不明白,您这样做,对你,对宁家,究竟有什么好处?元小姐是您的亲表姐,她做太子妃,对元家,对宁家,百利而无一害,假使姑奶奶知道你从中搅和表小姐的婚事,再写信给王爷知道,王爷会把你打死的!”
宁如风冷哼一声,转过身,眼波沉沉盯着一脸愤懑的程宋,也不多废话,直接问他:“我问你,王妃素日待你如何?”
程宋愣了愣,不明白这种时候宁如风干嘛提到孟氏,但还是挺直身板,大声说道:“自是极好!”
程宋的娘亲是宁如风的乳母,程宋八岁的时候,程母病逝,孟氏可怜他,又念及程母哺乳有功,于是将她的独子程宋接进府做宁如风的贴身侍卫。
程宋与宁如风年纪相仿,孟氏给宁如风料理衣食时总会想着给他也准备一份,日常他有什么头疼脑热,孟氏也总是嘘寒问暖。
可以说,孟氏对自幼丧母的程宋来讲,相当于半个亲娘。
“好,”宁如风点点头,“我再问你,你见王妃终年郁郁寡欢,缠绵病榻,伤心不伤心?难过不难过?”
程宋将背挺得更直,哽声说道:“说句僭越的话,属下娘亲走得早,自记事以来就是王妃在照顾,属下早已将王妃当做亲生母亲看待,天底下岂有不心疼母亲的儿子!”
“说得好!”宁如风拍了拍他的肩,将他脸上的泪水抹去,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我今天不妨告诉你,王妃得的不是别的病,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给那个女人添堵,对王妃来讲,就是世上最好的灵丹妙药。”
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敲门声,主仆俩闻声望去,正是杭瑜推门而入,随之进来的,还有一脸阴鸷的端木砚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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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肴馆内。
元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慢条斯理用着御膳房准备的精美饭食。
坐他旁边的是礼部侍郎王醇。
元振是兵部侍郎,就两个人的管辖范围而言,按说不会产生任何交集。
但谁叫两人都是从二品侍郎的官职,每次朝食总坐一起,久而久之,关系便相熟起来。
元振为人慢热,平时又不假辞色,一般人很难得他亲近,但王醇属于例外。
基本元振做了多久的兵部侍郎,就与王醇做了多久的饭搭子,十几年的日积月累,便是块石头也捂热了。
因着两人关系亲近,王醇为人又幽默非常,时常爱打趣他,与他开一些无关痛痒的小玩笑,这回正恭喜他家女儿的婚事,不妨裴凌走了进来,走到元振的身边,对相谈甚欢的二人俯身笑道:“二位大人,容在下打扰。”
作为端木砚清的贴身随从,裴凌可谓是红人中的红人,两人忙放下筷子,站起身,连声说道:“不打扰,不打扰。”
裴凌对王醇客气一笑,道:“在下是来找元大人的,请王大人继续用膳。”
说完,对元振作了个“请”的动作,十分客气有礼,笑呵呵说道:“走吧元大人,太子殿下有请。”
身份摆在那,元振不疑有他,跟着裴凌出了舒肴馆,出了宫门,一直到坐上马车,发现沿途并非是去太子府的路,才终于忍不住问道:“裴大人,这是要去哪呀?”
裴凌面上依然笑着,揶揄地看着他,淡笑道:“元大人,您再瞧仔细些,依在下看,没人比你更熟悉这条路。”
元振皱眉,好歹也在官场混了这么些年,再听不出裴凌话里的阴阳怪气就是个十足的傻子了。
快速在心里过了一遭,心底疑惑更甚,自己素日小心谨慎,并未有得罪过他的地方,筠姌更是不久便要做太子妃,是他日后的主子,更不应该用这种口气与他说话呀。
心里虽然疑惑,可还是依着裴凌的话再次往外看了一眼。
马车行进的速度极快,元振往外看时,正好匆匆一瞥自家后院的大门。
“裴大人这…”元振将视线从外面收回来,正要问个究竟,马车却忽地停下。
裴凌没理会他,兀自下车,对车上脸色微有僵硬的元振笑得和煦:“镇国公大人,太子殿下楼上有请,您可别耽误了正事。”
元振深深看了裴凌一眼,一声不吭下了马车。
裴凌遵从指示,来到酒楼预定的房间,先是敲了几下门,听到他家太子殿下高声说了句“进”,才推开门领着元振进去。
房间内,杭瑜与宁如风已经不见人影,只剩下端木砚清站在宁如风方才的位置凭栏眺望。
“殿下,人已经带来了。”裴凌朝背对着他们的端木砚清恭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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