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春天的江南,细雨蒙蒙,炊烟袅袅,恰如一幅清新淡雅的水墨画,恍惚了行人的双眼,令人沉醉不知归路。

从京师到南郡,有一条四通八达、源远流长的水系。

古代的生产力有限,水路无疑是一个快捷高效的交通方式。

自古以来,便利的交通往往会带来巨大的人流量,而人口数量,一般来讲是衡量一个地方经济发展的重要标尺。

于是难免的,江南之地因着这么一条水系的存在,逐渐繁华热闹起来,成了许多文人骚客诗文中时常称道的“人间天堂”。

“人间天堂”重点在“人”。

人是有七情六欲的生物,只要有血有肉活在这世上,就逃不过被欲望驱使的命运。

秀丽的江南美景也就图个气氛,是障眼法,真正称的上“天堂”的,还得是沿岸开的如火如荼的风月场所——

完美疏解人的欲望,才够有资格称“天堂”。

“天堂”也分档次,也有上下高低之分,比如这家名为“天香阁”的“天堂”,就是其中翘楚。

无数达官贵人、富商巨贾、武林豪侠慕名而来,只为一睹其旖旎风光。

可以说,凡三教九流,无一不想窥探其风姿,但此店有门槛,且门槛极高,财富、地位没有达到一定标准,一律谢绝接待。

格调拔得如此之高,还能平安无事开业许多年,幕后老板定然非等闲之辈。

事实也的确如此,此地鱼龙混杂,消息流通传播极快,却竟未透露半点有关幕后老板真实身份的信息。

不过旅居在外的人大都只图个安心舒适的落脚地,舟车劳顿已经够累,能纵情寻欢作乐便足矣,谁耐烦仔细深究店老板的身份?

有那闲功夫,倒不如多瞧一眼舞台上婀娜多姿、妖娆娇媚的美人,好奇心哪有这勾魂噬魄的温柔乡来的妙呀……

秀丽典雅,极具江南风情的阁楼内:

台上,姿容俏丽、身姿妖娆的少女们在管弦丝竹的弹奏下、在缓慢轻柔的曲声中,尽情舞动着窈窕柔软的身躯。

台下,一桌又一桌的客人,有老有少,有衣着华贵的公子老爷,也有风尘仆仆的侠士剑客,三教九流,各有不同,唯一的共同点,是各自怀里搂着一个衣着清凉的美人,美人媚笑着与客人调笑。

大厅一时间除了轻缓的曲声,还充斥着嘈杂的谈话声,又因着女人的数量足够多,大厅上空不可避免漂浮着一层浓郁的脂粉气,若是有鼻炎的人进来,定要喷嚏不止。

好在阁内服务足够周到,给每桌都备了一壶熏香,香气幽微,刚好能中和刺鼻的脂粉气味,巧妙达到催情作用。

用意是好的,但明显有人不识货,“啪”地一声脆响,一张桌上的熏香壶被人怒气冲冲掷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厅内登时鸦雀无声,台上台下所有目光齐刷刷望向声音来源:

一个双鬓染白,衣着华贵的老者,指着一旁花容失色,瑟瑟发抖的美人,对一个劲儿赔不是的龟奴呵斥:“曹尼玛的,就给老子这种货色?老子可不是乌龟王八,捡一个千人骑万人压的婊Ⅰ子,给我把你们这未开Ⅰ苞的头牌都叫出来,多少钱老子都愿意花!”

这阵势显然不是一个小小的龟奴可以应付得了的,话音刚落,风韵犹存的老鸨就媚笑着上前,亲热地挽上老者的胳膊,赔笑:“哟,顾老爷,什么事发这样大的脾气呀?”

瞥了眼旁边呆站着的美人,美人会意,赶忙退下。

老鸨用涂着鲜红豆蔻的手掌一下一下给怒气冲冲的顾怀贺拍背顺气,满脸的谄媚与讨好,“顾老爷不满意早说便是,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奴家方才在楼上招待别的贵宾,这才来迟,早知这些奴才这般不长眼,奴家再怎么着都要亲自来服侍老爷您呐。”

顾怀贺斜着眼睛瞟了一眼胳膊上的洁白臂膀,不动声色将它扯开,冷冷道:“我对半老徐娘没兴趣,去把头牌叫来,”顿了顿,再次强调:“要未开Ⅰ苞的雏儿。”

老鸨冷不丁被推开,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可眨眼的功夫又恢复成言笑晏晏的模样,只是这会不敢再擅自挽顾怀贺的胳膊,只强笑着与他说了几句奉承话,等他脸色稍有缓和,才亲自引他上楼。

不得不说,这种场合发生这种事,无疑是很扫兴的。

方才还玩得热火朝天的客人,被这么一打扰,兴致都有些缺缺。

能在这做事的无一不是人精,留下的龟奴见如此情形,忙走上台,对众人赔笑道:“诸位爷,打扰雅兴,小店给陪不是,特给诸位爷准备本店新推的项目。”

说着,对跳舞的几位少女挥了挥手,少女们尽皆退下,换上来十几个穿得颇为严实的美人,又对后面奏乐的乐师招了招手,优美的曲声重新奏响,迎着众人不解的目光,美人们随着富有节奏感的音乐节拍,一边舞动身姿,一边将身上带有芳香气息的衣物,一件件褪下,再抛入台下的人群中。

这玩法不可谓不劲爆,凡夫俗子何曾见识过这等刺激的场面?

果不其然,在这些风情万种的美人各自抛下第一件衣物时,厅内的气氛就重新活跃起来,甚至比一开始还沸腾!

程宋面红耳赤坐在下面,埋头饮酒,不敢看一眼台上。

同桌的几位客人见他如此,搂着美人打趣:“小伙子,你这样腼腆,干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去外面茶楼逛逛岂不更合心意?”

程宋涨红着脸回答:“我是陪我家公子来的。”

几人打量了眼他周围,孤零零一个人坐着,连伺候的美人也无一个,“咦”了一声,问他:“你家公子呢?”

“我家公子在楼上。”想起被宁如风赶出门前房内旖旎的春景,程宋更加面红耳热。

几人闻言,下意识看了眼楼上,不同于大厅的喧闹,楼上是极雅致清净的。

不仅天香阁外部分档次,内部也会分,大厅里坐着的是一般客人,楼层越往上,招待的客人就越尊贵,就是不知,这位小爷说的公子,是在第几层楼?

意识到程宋身份非同寻常,几人也不敢再与他逗趣,恰巧其中一人与顾怀贺有过交集,便主动扯开话题:“诶,你们可知,方才动怒的顾老爷是何许人也?乃是云白钱庄其中一家分庄的老板顾怀贺!”

几人倒吸一口凉气,惊叹:“竟是他!难怪如此嚣张。”

那人点点头,继续说道:“这顾怀贺呀,极得总庄主看重,为人倒也颇有几分本事,只可惜是个十足的变态,娶了四房妻子,府中姬妾无数,可除了早逝的原配,房房不得好死。据他府里的嬷嬷透露,几位夫人死时,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下身恶露不尽,怎一个惨字了得哟!至于一众姬妾,死状更为可怖,说出来诸位怕要连做好几宿的噩梦。”

几人惊诧的同时又忍不住怀疑:“既是如此,为何没有人去官府告他?姬妾倒也罢了,凭他家的势力,压一压倒也能过去,可正室须得门当户对,怎么压得住!”

那人叹了口气,道:“的确压不住,但谁叫人家命好?搭上了京城的镇国公府,不日便要迎娶他家的侍女做夫人,有这么一座大靠山,哪个敢动他?”

几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程宋忽噌地一下站起身,走到那人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一字一句咬牙询问:“你说的那镇国公府,可是京城元家?”

程宋从小习武,又因着做宁如风的贴身暗卫,手上沾了不少鲜血,此刻厉声喝问,杀气顿显,把这寻常的生意人吓得战栗不止,可看到他锐利如刀的眼神,又不敢不答,断断续续说道:“自、自然……”天底下难道还有第二个镇国公府么?

程宋冷哼一声,放开他,一言不发跑上楼。

余下几人眼睁睁看着他跑到顶楼,唬得魂飞魄散,自觉惹到了不得的大人物,酒也没心思喝了,匆匆结了账,连滚带爬跑出天香阁,坐船赶往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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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质出嫁的时候,婚礼很正式,却并不隆重,只有邻近的百姓知道这事。

宁氏有意引导舆论,于是围观的人群都以为是府里侍女出嫁,又见场面这般讲究,纷纷感叹镇国公夫人好良心,只是一个奴婢罢了,不仅给她找了一户殷实人家,还将婚礼办得有模有样。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新郎官有些不知礼数呀,距离规定的良辰迟了好几个时辰,至今都未见人影。

蕙质是从镇国公府后门出嫁的,花轿也停在后门前的一个小院子里,围观群众将院门口堵的水泄不通,盯着那顶鲜红的花轿议论不休,若非有守卫挡着,这些人说不定会直接冲进院子,掀开轿帘一探究竟。

蕙质百无聊赖坐在轿子里,从凌晨起来梳妆一直到现在,水米未进,摸了摸肚子,好吧已经瘪了。

再这么等下去,她哪还有力气和那老东西拼个你死我活?

事关生死存亡,蕙质坐不住了,将轿帘掀开一条缝,对外面的侍嫁嬷嬷讨好一笑,道:“嬷嬷,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知新郎官何时能到,我实在饿得慌,可否让我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生怕对方拒绝,忙又补充:“我是怕到时饿得头晕眼花,没力气拜堂走路,给嬷嬷添麻烦。”

侍嫁嬷嬷皮笑肉不笑,“奴婢不怕麻烦,姑娘且受着吧,一天不吃饭,饿不死人。”

饿得头晕眼花更好,夫人交代过她,将这蹄子送入洞房后,给顾家老爷送去一碗催Ⅰ情Ⅰ药,这蹄子若饿得没力气,反倒省去不少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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