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蕙质没说话,只冷冷看着她们。

两个婆子都是练家子,哪里会被一个小丫头的眼神吓着?

虽说这个小丫头凶悍异常,但她们也不是好惹的,有得是力气和手段。

其中一个婆子冷嗤一声,不屑道:“姑娘这般看我们作甚?是想与我们比划比划么?虽说夫人有吩咐,让我们顾及你新娘子的身份,不要与你一般见识,但若是姑娘兴致来了,我们姐妹倒也能勉为其难陪你耍耍。”

另一个婆子也不甘示弱,接声道:“是呀姑娘,如今府中上上下下都在称道您的英勇事迹,可巧,我们姐妹学过几招把式,姑娘若不嫌弃,尽可试试。”

蕙质目光在两位婆子健硕发达的肌肉上轻轻一扫,轻挑眉梢,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才不会傻到中激将法,白挨一顿打。

不仅不生气,反而对着两位婆子盈盈一拜,笑容温柔婉约,“两位嬷嬷误会了,蕙质一个弱女子,哪里能与两位前辈相提并论?依我看,两位嬷嬷个个都是女中豪杰,留在这看守我这么一个卑贱之人,委实屈才,蕙质心中惶恐不安,又哪里敢冒犯呢?”

说罢,垂下眸子对二人点了点头,很识时务的回到房间待着。

激将不成,反被将了一军!

两个婆子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位婆子才讷讷说道:“这丫头段位真高,轻飘飘几句话就让咱们下不来台。”

另一个婆子望着虚掩着的房门,叹道:“若非如此,夫人也不会这般容不下她。”

平心而论,蕙质十分貌美,比被誉为“绝世仙姝”的元筠姌还要漂亮许多。

若只是个空有美貌的蠢货倒还罢了,偏她还有颗七窍玲珑心。

一个女人同时拥有美貌和智慧,那么她的杀伤力是致命的。

女人才最懂女人,将心比心,若是自己辛苦养育的女儿,比不上丈夫一夜情留下的产物,母亲的天性和女人的嫉妒心会让她陷入癫狂,进而对这个产物施加最疯狂的报复。

蕙质很不幸,因为自己的身世和本身的优秀被刻意针对许多年。

她是罪有应得么?

应该是吧,毕竟谁叫她不长眼,投胎到韫儿的肚子里。

在宁氏这种人看来,蕙质生来就具备原罪,即使罪魁祸首是元振,是她的丈夫,而韫儿只是个受害者,蕙质更只是个受害的产物,但谁叫元振是她的丈夫呢?是她孩子的父亲呢?日子总还要过下去,那么韫儿和这个产物就活该替元振承担罪责。

其中一个婆子也唏嘘不已:“谁说不是呢?明明同一个爹生的,只因为娘不一样,一个只配守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过下半生,另一个,虽尚不知要嫁到哪户人家,可有这样的外家,又是嫡长女,便是做皇妃也使得。”

元振很谨慎,虽然知道消息是从端木嫣口中传出来的,可为了以防万一,在圣旨没到府中前,勒令宁氏和元筠姌都不得将赐婚一事外传,所以府里的人都还不知道赐婚一事。

……

逼仄幽暗的房间内,蕙质抱膝坐在床上,听着屋外的议论声,静静抚摸躺在床上的红嫁衣,滚烫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从眼中坠落。

一直到议论声结束,蕙质依然没有止住泪水,泪水像连绵不绝的瀑布,没有止境,永不干涸。

十五年来,所有的愤怒与不甘在这一刻到达顶峰。

是啊,同一个父亲,为何她就只配落得这样一个悲惨的下场,元筠姌却有资格做皇子妃!这难道不讽刺么?

姐姐金尊玉贵,以后生的孩子无不是金枝玉叶,妹妹却要送给一个猥琐的老头子做玩物。

老天爷呀老天爷,你何其眼瞎、何其不公!明明宁氏也不是什么好人,手里甚至握有两条无辜的人命,却只因她是正室,有个强大的娘家,你就把所有的好东西留给她的女儿,对我不曾有半分怜悯。你这般是非不分、善恶不明,还不如塌了算了!

蕙质在心里骂老天爷骂得痛快。

却不知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眨眼间便乌云密布,狂风乍起。

然而正骂得渐入佳境,骂得忘乎所以,骂得连哭都忘记哭了的蕙质却丝毫未察觉不对,依然喋喋不休地骂着。

忽听“夸擦”一声巨响,一道闪电以光速直直从天上飞向蕙质所住的院子,刹那间,门口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就被劈成两张冒烟儿的黑木焦炭。

蕙质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声霹雳吓得浑身一激灵,瘫坐在床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

内心惴惴不安的同时,陡然冒出一个疑问,该不会老天爷…听得到她心里的腹诽吧?

下意识望了眼天,乌云滚滚,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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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京都太子府。

宽阔明亮的大厅眨眼间就暗了下来,端木砚清望了眼门外,原本还艳阳高照的天,顷刻便乌云压顶。

对坐在下首的宁如风笑道:“看来世子要在本宫这用中午饭了。”

宁如风笑笑,道:“太子殿下只别嫌如风麻烦才是。”

“哪里哪里,”端木砚清摆摆手,笑呵呵说道:“你是筠姌的表弟,咱们马上便是一家人,说起来,你还要管我叫一声姐夫呢。”

宁如风淡淡一笑,道:“臣不敢僭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太子殿下始终是太子殿下,是君,而如风只是臣子,万不敢恃宠而骄的。”

端木砚清本来也只是打趣,听他如此说也不再勉强,扯开话题说道:“说起来,世子进京没待多少日子,为何突然急着回去?”

宁如风叹道:“昨儿我母妃来信,说她又病了,十分思念我,想见我,没有办法,只能回去。”

端木砚清点点头,“既是如此,那便早些回去,路上不要耽搁。”稍作沉吟,“不知世子走的是水路还是陆路?”

不等宁如风回话,自顾自说道:“世子若实在着急,走水路最为妥当,从京师到南郡,有一条畅通无阻的水系,如今冰雪初融,水流顺畅,定要比世子来京之时还要便利快捷些。”

宁如风一笑,道:“殿下高见,臣北上之时,因着冰层未化,走的是陆路,的确花费不少时间,今听殿下所言,豁然开朗。”

“如此甚好,”端木砚清微微笑道:“如今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从京师到南郡,一路不可谓不繁华热闹,世子南下途中,尽可领略不同的风土人情,也可暂缓心中焦虑。”

端木砚清这话说的足够含蓄,不明所以的人听了,恐怕还真会以为他这是在给宁如风推荐风土人情,但实际么…

宁如风眼眸微闪,对端木砚清抱了抱拳,朗声笑道:“谢殿下,臣一定好好领略一番其中妙处。”

大家都是男人,几乎是瞬间,宁如风就明白过来端木砚清的弦外之音。

倒并非因为他洞悉端木砚清的心思,而是这条水路途径举国闻名的烟花之地,深受文人雅士追捧。

当然风土人情也确实有,只不过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生长的圈子又大差不差,彼此有种难言的默契,自然能听懂其中深意。

端木砚清见宁如风如此上道,不由得眼前一亮,狭长的丹凤眼似笑非笑半眯着,令人猜不透其中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