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阴谋

虞乔卿还欲继续时,被身后的丹音忙不迭拦下,她拍了拍虞乔卿的背替她顺气,“小姐这又是何必呢?为了这么个东西受气,不过是赏赐罢了,小姐被捧在掌心里,难道还缺这些东西?”

她方才见到虞乔卿辱骂谢听之,吓得魂都要飞了,若是再不继续阻拦下去,丹音毫不怀疑会闹出人命。

“说句小姐不爱听的,如今夏柔云那个狐狸精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这个谢听之也是受到王上赏赐的,如果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们左相府,不知道的以为咱们不将旬王放在眼里。”

丹音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虞乔卿胸口剧烈起伏着,揉了揉太阳穴,只是看向谢听之的眼神仍然带着怨愤。

谢听之见虞乔卿住手,才按住右手手背,缓缓站起身来,眼角挂着牵强的笑意,低缓道:“倘若这样能够让长姐消气,听之愿意受罚。”

即便是在这个时候,少年的眉宇皆是温煦,若和风滋养,沁人心脾。

虞乔卿最见不得他这般,更显得自己张牙舞爪,无理取闹。

谢听之的指缝缓缓流出鲜血,洇在黑色的衣衫上,看不出任何的痕迹。

“只是,因为听之这样卑贱之躯而让长姐动气,确实是不值得,”少年话锋一转,如黑曜石般的眼眸闪着淡淡的光,“不过听之无怨,先前同长姐说过的话,如今也是作数的。”

先前的那番话,自然是主动找上虞乔卿,告诉她日后如果受了气,大可以找他发泄。

虞乔卿显然也想到这一点,她瞳孔泛着红,水眸泫然欲泣,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流淌。

短暂的沉默后,她甩开丹音,撞上谢听之的肩膀,一眨眼便消失在转角处。

丹音跺跺脚,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谢听之,想也不想地追了上去。

谢听之侧过身子,远远望着虞乔卿离去的背影,眼中含着破碎的光,随后沉默地蹲下身子,一片一片捡起瓷器,放置在自己的手心中。

他望着掌心堆叠起来的瓷片,眼皮耷拉下来,又张开指缝,那些瓷片便又漏到地面上。

谢听之起身,朝着虞乔卿离去的方向迈开步伐。

虞乔卿没有回到房中,跑着跑着发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小径两旁伸出的枝丫划破衣衫,听闻后面的脚步声,她警觉回头,发现是丹音,才缓缓松口气。

“你来做什么?”虞乔卿的手摩挲着脸颊,背对着丹音,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丹音长叹一口气,走到虞乔卿的面前,轻拍着她的肩膀,将方才带出来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用手指揩去虞乔卿双颊的泪水,声音带着诱哄,“小姐这般伤心又是为了谁?”

虞乔卿打掉她的手,不服气道:“我没有伤心!”

这番景象落在丹音的眼中,嘴里又矢口否认,她不禁笑起来,替虞乔卿将她的衣领细细扣好,软下声音道:“是是是,我们的小姐自然是最厉害的,怎么会为了一个区区男子而伤心落泪?”

她跟在虞乔卿身边这么多年,最是知晓她的脾性,没有反驳而是顺着虞乔卿的话接下去。

谢听之在不远处驻足着,目光投向虞乔卿的身上,只见她泪水涟涟,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模样,心中荡起阵阵涟漪。

第一次被她刁难,少年的心也是肉长的,难免不会有芥蒂。

可是思索再三,左相的举动确实不妥,哪怕是晚上几个月接他们母子二人入府,也不至于让虞乔卿如此排斥。

思及此,谢听之愣怔片刻,揉了揉额头,似乎是苦恼自己为何会有这般想法。

虞文德对他们二人有恩,千不该万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谢听之身长玉立,站在柱后,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背。

上面早已鲜血淋漓,看着十分骇人,森森白骨裸露出来。谢听之若无其事,用袖口遮住上面的疤痕。

远处少女的哭声渐渐止住了,似乎是那身边的小丫头说了些什么,虞乔卿的眉眼弯弯,不似方才那般伤感。

还真是小孩子心性,伤心事不过片刻便抛到脑后去了。

眼见着两人要朝这边走来,谢听之连忙躲到柱子后面,堪堪遮住自己颀长的身影,只留下黑色的衣角。

虞乔卿被丹音说服,豁然开朗起来,想起方才自己对谢听之那般狠戾,如果不是丹音及时阻止,怕是杀了谢听之的念头都动了。

为了一介卑贱的外人,将自己赔进官府,确实也不值得。

“小姐现在开心了,都笑不见眼了。”丹音打趣道,扶着虞乔卿的手向前走去。

自从卞月灵离开时,好一段日子她都战战兢兢,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惹得虞乔卿不开心。回忆起她不吃不喝的那段日子,丹音差点以为虞乔卿变了性子。

如今和以前一样,还是小孩子心性。

虞乔卿眼见着余光中闪现一抹黑影,狐疑地朝那个方向望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想来是自己看错了。

不过她如今也没有太多的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略微担心谢听之的手背。

自己伤的是他的右手,如果不能读书习字,或是落下了什么病根该如何是好。

“你待会去我的书房中找几味上好的药材来,去送给谢听之。”虞乔卿的语速很慢,像是在陈述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丹音闻言,“噗嗤”笑出声来,连忙道:“小姐果然是个心善的活菩萨,我都没有想到,反而是被您给思虑周全了。”

听闻此话,虞乔卿蹙起秀气的眉头,掐了一眼丹音的手背,怒道:“胡说什么?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不能习字,以后还怎么替我誊抄书卷?”

丹音无奈摇头,她当然听出虞乔卿这番话是借口,但还是没有拆穿。

鼻尖萦绕着女子的甜馨香气,余韵包裹着谢听之,他伸出手,在自己的伤口上狠命按了按。

方才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落入耳中,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些许雀跃。

许是因为她气消,许是因为她不计前嫌,对自己态度略有好转。

不管是哪一种,谢听之即便强压下嘴角,笑意还是从眼底流露出来。

于此同时,旬国宫殿内,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匍匐在玉阶下,不敢抬头望着坐在上首的女人。

王后用茶盖轻轻刮蹭着杯沿,浅抿一口后才轻啧一声,示意近侍将手中的茶水端下去,这才抬眸看着跪坐在下面的眼线,“你可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那虞乔卿对谢听之又打又骂,可以说得上是恨了。”黑衣男人声音沙哑,如粗粝的沙子在光滑的玻璃上来回研磨,刺得人鼓膜生疼。

他的面上带着半边铁质面具,周身散发着冷冽。

王后轻嗤一声,手摩挲着自己的护甲,“我道此女有什么本事,也就敢对着家里面的人颐指气使了。”

说完,她挥散线人,还不忘叮嘱着,“继续盯着,要是再有其他的异动,及时向我汇报。”

黑衣人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华贵的殿内铺设着柔软的毛毯,踩在上面一丝声响都没有。香炉中升腾起袅袅的香烟,整个殿中都充斥着香气。

近侍揉捏着王后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美妇倚靠在座椅上,舒服地喟叹一声,“如今朝庭内那些主战的大臣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是时候该提拔另外一批了。”

在旬国,前后朝勾结可是重罪,可王后自恃身后有个强大的母家,再加上当今的旬王不中用,即便朝中多有怨言,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爹爹那边可有来信?”王后睁开双眼,上挑的眼尾带着冷冽的意味,手中的动作也顿了顿。

近侍斟酌着字句,良久才遗憾道:“有是有,只是……”

“只是什么?”她挥开近侍的手,坐起身子,面色凝重。

近侍长叹一口气,“只是如今主和派闹得沸沸扬扬,右相大人,他就是想塞人,也没有办法。”

而旬王昏聩无度,耳根子软,旁人说什么他便听什么,丝毫没有自己的主见,这也正是让王后觉得头疼的一点。

耳根子软固然更好操控,可是有时候做决策也容易被旁人影响,尤其是那个左相和将军。

“说来也是奇怪,你道一个将军,偏偏要主和,真是可笑。”王后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香炉上出神,身后的近侍绕过来,给她塞着一个刚换上的暖手炉。

“既然是妇人,难免会心慈手软,像娘娘这样的女子也不多见。”近侍笑嘻嘻的,这个时候都不忘溜须拍马,可王后丝毫没有露出欢喜。

这些年听到的这种话语还少吗?听都听腻了。

“让你来是想想解决的办法,你倒好,就会逢迎拍马。”

眼见着王后的脸上明显写满不高兴,近侍赔笑着,讨好地捶着她的肩膀,“若不然,再朝后宫中塞人,就像是上回的商……”

“塞人?”一提到这个,王后心中笼罩着的阴云更甚,想到今日在花园中碰到的虞乔卿,只觉得头疼.

上回塞进来的人见风使舵,她早已派人秘密处理了,而旬王整天和寻欢作乐,后宫的女子不知凡几,早就将那人抛到脑后去了。

只是凭借虞乔卿的脸蛋,入后宫也是迟早的事情,如果不趁早处理了,日后怕是会有大麻烦。

“你去派人……”王后思索着,突然话锋一转,起身道:“罢了,我亲自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