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关子承好不容易处理好狼藉,下车后得知小叔已经离开,只好回到房间。
推开房门,落地窗外金红日落,银白雪原,光芒流入棕色地板。
林鹭禾放着催眠的轻音乐在做瑜伽。澄黄光晕映照在她瓷白的皮肤上,那堪称完美的柔和侧脸,舒展的修长四肢,匀称纤瘦又有曲线的身材,让人转不开眼睛。
关子承看见她便感觉心都融化了。
“宝贝,我回来了,今天真是对不起,我在镇上见了个我爸的欧洲客户,顺路给你买了条裙子。你看一眼合不合适?”
“什么裙子?”林鹭禾仰着头,毫不客气地使唤,“拿过来给我看看吧。”
他一走近,林鹭禾就注意到他的脖子:“你受伤了?”
“滑雪嘛,总会受伤,拉链刮的,不碍事。”关子承飞速转移话题,提着裙子给她看,“一个意大利的设计师品牌,黑色吊带裙,你穿上肯定好看!”
林鹭禾侧头盯着裙子有十几秒——
忽地转头看向地上的包装盒:“什么牌子?”
关子承拿起盒子,献宝似的:“就这个。我不会读,你喜欢吧,等会儿换上给我看?”
“谢谢了,不过……子承,下次别买这个牌子,这个设计师是恋-童/癖,听说还抄袭。”
关子承:“……上次看见你在手机里目不转睛看这个品牌,还以为你喜欢呢。”
林鹭禾一脸无辜:“这设计师黑料都上热搜了,我就想吃个瓜,结果裙子有点眼熟,我花了整整两分钟想了一遍这几年时装周类似的款……”
关子承咂舌:“这你都记得住啊?那么多品牌那么多衣服。”
林鹭禾:“记不住啊,不然我为什么看那么久?总之你拿去退掉吧,别浪费钱。”
关子承有些扫兴,将裙子随手丢在地上:“鹭禾,天黑了,吃晚饭吗?”
“不吃——我不吃晚饭。”林鹭禾闭着眼,神色平和,维持着犁式姿势。
关子承:“那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去吃?你坐飞机这么久,不饿么?”
他知道林鹭禾自律,为了保持身材几乎不吃晚饭,他俩为数不多的约会,也只是看电影这种寻常项目。
林鹭禾伸展着所有的骨骼,因为动作的压迫性,声音有些闷道:“等我二十分钟,我陪你去吃。”
林鹭禾出了汗,要洗澡、换了衣服才肯出门,尽管晚饭只是在酒店的餐厅使用,仍然如此。
半小时后,林鹭禾听见门外传来关子承的声音:“鹭禾,你洗好了没?”
“好了,换衣服呢,再等会儿哦。”
关子承靠在她的门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你和你师父在巴黎的修复项目进展得如何?”
林鹭禾答:“那件唐三彩马只是剥釉、脱彩、冲口和少量缺损,没有风解,损坏不严重,我做完了配补,师父在上色收尾了,应该还有两个月就结束了。我跟你滑完雪,返回巴黎和师父汇合,再和团队回国。”
关子承听不懂,也没仔细听。
他只是随口问的,实际上对这些修复的细节并不太关心。
林鹭禾将门落锁,在衣帽间换衣裳。
这是林鹭禾第一次和男朋友出来旅行。
去年底,她跟随师父来巴黎工作,恰逢关子承说来奥地利滑雪。
林鹭禾和关子承认识一年半,恋爱三个月。
一年半前,关子承准备接手母亲经营的美术馆,来燕山美术学院参观展览,在校园里和上课路上的林鹭禾擦肩而过。她戴着薄薄的眼镜,穿着干净的衬衫长裤,背着一个学校文化帆布袋,跑得气息微喘,乌黑的发梢在风里撩过了关子承的耳畔。
素面朝天的模样,眼眸雪亮。
惊鸿一瞥,竟让看惯了各类大美人的关子承一瞬回头,不假思索追上去要微信:“等等,同学……扫个码?”
关子承相当自信地掏出挂着保时捷车钥匙的手机,挽起一圈的袖口亮出劳力士的腕表。
林鹭禾很忙,看都不看他:“不健身抱歉。”
关子承:“你误会了,我不是健身房,我只是想认识……”
林鹭禾打断:“不办卡,我要上课了,抱歉。”
她走得匆忙,关子承却是毫不犹豫跟上去,问人打听了,才知道林鹭禾是燕美校花,新生军训第一天就在校园论坛名动全校的美女,一身精致古典的书卷气,念的是陶瓷系——
殊不知为了营造这种举重若轻的美丽,林鹭禾差点又迟到了。
起初,林鹭禾对关子承并不感冒。
她从小美而自知,追她的人数不胜数,舔狗从海淀排到张家口,林鹭禾一个都看不上。
本来关子承也是没机会的,结果那段时间有个京圈公子哥死皮赖脸地纠缠她,用尽各种轰动浮夸的架势来追林鹭禾,放学豪车车队堵她不说,还找到了她租的小区里去,在她对门租房了!
林鹭禾一概不理。
估计是觉得被她落了面子,对方那不依不饶的模样,显然不是“追人”了。
就是跟她过不去。
林鹭禾家里小公司濒临破产,她还是个外地学生,在这里不算什么。她实在觉得烦,也招惹不起,就拿刚好凑上来的关子承挡枪了,跟对方说:“我有男朋友了,叫关子承,好像你们还认识?”
关子承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真把那神经病公子哥摆平了,再也没来骚扰过林鹭禾。
关子承给她当了一年多的舔狗,终于把女神舔到了,恋爱关系维持了四个月,但其中起码三个月,林鹭禾都没跟他在一块儿。
刚确认关系第一周,林鹭禾有展览,电话都忙得没空接;第二周,林鹭禾的妹妹来北京一所211报到,关子承听说后,立刻鞍前马后地开车接送。
她那妹妹和林鹭禾很不一样,林鹭禾坐他的卡宴面不改色,妹妹坐车就怯生生的,拉着林鹭禾的袖子,小声地问:“这车很贵吧,姐,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这车不贵,”林鹭禾笑眯眯的拉着她的手指,“以后姐姐给梦梦买。”
没多久,林鹭禾就跟随教授进山里找古遗址了。
两个多月前,北京刚入冬。
关子承埋怨她忙碌:“你跟你师父进山盗墓一个多月,信号时有时无,电话都打不通!宝贝,你什么时候才有空陪我啊?”
林鹭禾最近确实抽不出空。
当然,她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女孩子。既然都是恋爱关系了,便耐心跟他解释道:“我是跟师父去古遗址找材料了,和盗墓没关系。你要我陪你啊?等等我看看日程……哦不行了,呜,我下个月也有事,得跟师父去一趟国外。”
“什么事啊,不是,你一个修复文物的,还要出国啊?出国修复什么?修复中日关系?核废水可修复不了。”
林鹭禾:“师父有个朋友追回了一件文物,特意请他去鉴定修复,他已经跟系里帮我请好了假……”她没有多说。
来了巴黎后,林鹭禾近距离见到了两匹盛唐时期的唐三彩马。
林鹭禾学的是陶瓷,有幸拜了位大拿做师父,才得以亲眼见到、触摸到这些活着的历史。
前天她刚得空,师父就跟她说:“你男朋友给我发了消息,说你的工作完成了,能不能带你去玩儿。辛苦你两个月了,跟他去滑雪吧。”
林鹭禾就过来了。
衣帽间里,林鹭禾站在全身镜前。
一件银色挂脖礼服长裙裹在曼妙的身材上。裙子胸口的钉珠是手工定制,丝线工艺也很特殊,在光照下,这抹银色会反射出细微的彩色来。
这样惊艳的长裙,然而林鹭禾在外面拥了一件米白色羊绒大衣,廓形将身材遮得严严实实,底下一双平底短靴。
走出去时,关子承就看见她犹如圣洁修女般的打扮,甚至还戴了一条雪白围巾。
吃饭时摘下,关子承才注意到她的挂脖吊带,奶白泛粉的肤色将他眼睛都凝住了:“穿这么好看?遮起来干什么。”
“我冷啊。”
“冷你还穿这种裙子?”
她睁大眼睛:“我要拍照啊。”
关子承莫名其妙:“天都黑了拍什么?”
“你不懂,夜景拍照才有氛围啊!”
“那夜景,拍出来脸不是黑的吗?”
“外面不是有光线么,我还带了反光板啊!”林鹭禾从小手包里掏出折叠的反光板丢给他,“拿着。”
关子承:“……”
关子承接过去研究,一展开,反光板崩开,腾地将桌上的红酒弹在地上,咔嚓碎裂。
餐厅服务员立刻前来收拾,林鹭禾当即问关子承:“你没事吧?”
“没事,洒了一点在腿上。小事。”关子承让开腿,女服务员跪在他膝前收拾,他低头扫了一眼服务员的胸部,抬起头道:“等下我帮你拍吧,你指挥我,拍完还可以走走,我们要不要坐缆车去山脚?有个音乐酒吧,叫什么我忘了,不过我记得能蹦迪,大家都穿着雪鞋,很热闹的。”
“去!我要去!”林鹭禾眼睛瞬间亮了。
雪鞋蹦迪!
她喜欢!
结果一吃完,关子承临时接了个神秘电话:“喂……嗯,你等等,”关子承捂着手机,扭头朝林鹭禾歉疚道,“是我爸公司,急事儿,我先上去开会,大概要一个多小时。”
关子承叮嘱她:“你在这儿别走远了,知道么?”
林鹭禾不高兴:“你不陪我去给我拍照啊?”
关子承也为难:“是公事……宝贝,等我一小会儿?或者明天拍,明天我一定给你拍一整天。”
林鹭禾点点头,挥手:“哦,好吧,那你先回房间,我走一走再上去啦。对了,你刚刚喝了酒,我行李箱的药袋子里有胃药,要是不舒服,你记得吃。”
“好。”关子承捂着电话,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她,他进了电梯,挥了挥手,就只剩下林鹭禾一个人了。
滑雪季,际蓝酒店人来客往,络绎不绝。
她走出旋转门,零下冷风扑面而来,夜色下的白雪皑皑映着月光。
林鹭禾看见际蓝酒店四周散落着几个可爱的小木屋,不远处能望见红色的缆车点,有夜场滑雪的人从缆车上下来,双板非常优雅地滑至酒店的雪屋门口,这是际蓝特有的SKII IN/OUT服务。
今天来的路上,林鹭禾就注意到了,奥地利几乎人人都滑雪,雪板是一种和自行车一样的交通工具。
林鹭禾用酒店送的雪卡上了缆车,半封闭式的缆车地面,有融化的雪水流淌。
身影在窗户上映出朦胧的轮廓。窗户半开,夹着雪花的冷风嗖嗖灌入。
林鹭禾跺了跺脚,用围巾蒙住脸,像个躲在壳里的小动物。
从半山腰可眺望间山脚小镇的灯火辉煌。
整座白雪皑皑的高山只有缆车点缀着光芒,不规律,但缀得漫山遍野,似银河星火。
林鹭禾的心变得很安静。
想起答应妹妹要多拍照,从兜里掏出手机纪念。
“咔嚓——”
手机在她手中转了几圈,她试图把这片星火璀璨的雪山夜景全部捕捉。
镜头几乎快探出窗外。下方有人滑雪经过。
她这双常用于修复瓷器的手原本很稳,可这气温霜寒的夜晚。也就十几秒的工夫,手指便冻僵了,林鹭禾正欲收回手,响雷般的铃声陡然炸起。
林鹭禾手一抖,看见了屏幕男朋友的名字。
只听“咔”地两声,缆车快到时,缆线似是卡顿了下,整个缆车车厢一个起伏晃动,林鹭禾冻僵的手指又是一抖——
呼呼的风声掠过。
伴随她懊恼的惊呼声。
手机坠下时,出现一通身深黑雪服的男人快滑经过。
异物从身侧落下,男人倾身回山,雪板在雪面割出深痕,雪棍支地的同时仰头,那是个看不清脸的女人,趴在缆车窗户,用中文在喊:“不好意思,我的手机掉下去了!我马上下来捡!等我几分钟!谢谢!!”
缆车还在滑动,林鹭禾趴在窗户边求助,望见对方戴着碳盔雪镜,完全看不清脸,只瞧那身材高大还腿长,无疑是男性,多半是隔壁德国人。
男人停下来,听见了,且看了她一眼。
林鹭禾手机里有很多重要的资料,丢了很麻烦……
缆车落地,门一开,林鹭禾大步迈出。她身处高坡,低头看见那穿黑色雪服、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原地等着自己。
林鹭禾的大衣在风中飘舞,腰带渐渐松开。她穿着那双平底靴,小跑着下山。
不远,男人似乎在休息,摘了雪镜站在缆车下方雪地喝水。
他单手握着水瓶,仰头时下颌线锋利分明,另一只手则握着两根雪仗,姿态散漫地随意站着、长腿伸展。
林鹭禾有两百度的近视,戴着美瞳,远时看不清脸。见他高,真以为他是隔壁日耳曼人跑来索尔登滑雪的。
到跑近时方看得清楚了,林鹭禾喘着气,仰头盯着对方的那张下颌清晰,犹如雕塑的深邃面孔,忽地愣住神。
来索尔登滑雪的,以德国人居多。其中又以大爷大妈多,帅哥也有,但这一张少见的东方面孔,眉眼深邃而睫毛密长、英俊出了混血气息的,让林鹭禾一见难忘——
“是你啊!”林鹭禾笑起来,“我们在机场见过的,你记得吗?”
“嗯。”关禛垂下的目光扫过女人散乱敞开的大衣外套和围巾,里头着一条泛光的银色长裙,好似人鱼尾巴的颜色,露出来修长雪白的脖颈和锁骨,有一条浅V线。
他收回目光,摘了一只手套,修长的手指从雪服口袋里摸出流苏耳环来。
林鹭禾微怔:“这个是……?”
“下次别丢在别人车上。”关禛声音冷,伸手示意她,“拿着。”
原来遗落在对方车上了,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人长得好,心地也好——林鹭禾双手去接,脸颊冻红,心头温暖:“谢谢,不好意思,我的手机刚刚从缆车上落下来,你捡到了么?”
“地上。”关禛戴上手套,银色雪仗指了指地上被雪掩住的蓝色手机链。
等她十分钟都没帮她捡,连弯腰都欠逢。
林鹭禾的笑容僵在脸上。
总之,等她捡了手机起身,这位大帅哥就只剩一个冷漠下山的背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索尔登没有小型厢式缆车,此处私设,因为女主经常不穿板上缆车,这是不被雪场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