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心口猛地一窒,还没弄明白他的意思,突然听见杜若的声音:“姐姐!我们来啦!”
小姑娘一股脑冲进院子里,才发现余笙旁边坐着个陌生男人。裴晏行这张魅惑众生的脸成功让小姑娘愣了一愣,连说话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些:“我们晚上去吃火锅吧?”
苏可今天穿了件白色汉服,余笙认不出款式,但仙气飘飘,很配她的翠玉发簪。
脸上似乎没化妆,只描了眉毛,涂了浅色口红,皮肤白皙红润,吹弹可破。
在看见裴晏行时,脸颊色泽更明艳了些,抬手摸了摸顺滑的青丝。
余笙没留意到这些细节,火锅二字勾起了她肚里的馋虫,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好啊。”
“小哥哥是你朋友吗?”杜若看了眼裴晏行,“要不要一起去?”
着实还算不上朋友。
余笙刚想否认,却听见那人抢先答应:“好。”
就这么阴差阳错地,让裴晏行加入了她们的饭局。
火锅是古城里一家评价很高的网红店,正值饭点,很热闹。
等锅底煮开的时候,余笙收到杜若发来的微信:【姐姐,这是你男朋友吗?】
裴晏行坐在她旁边,存在感十足,余笙不太敢看他,低头敲字:【不是。】
杜若:【那他在追你吗?】
余笙:【没有啊。】
杜若:【那就好。】
【我表姐说对他有意思,想努力一把,嘿嘿……】
余笙看着屏幕上的消息,心脏一沉,脸上却还是挂着笑,回复过去:【哦。】
“姐姐,我们去弄调料吧!”杜若对她挤眉弄眼。
余笙愣了一下,起身:“好。”
饭桌旁只剩裴晏行和苏可两人。
裴晏行刚才在和石杨发消息,完事才抬头看她,问:“你不去吗?”
苏可眉眼弯弯地望着他,摇了摇头。
有时候女孩一个沉默的眼神就能说明一切,但前提是,对面的男孩上了心。
裴晏行这会儿却心不在焉,目光落向镂空隔断墙后那道隐约晃动的身影,起身把手机揣进裤兜:“那我先去了。”
紧接着,毫不犹豫地离座。
余笙给她的酱料里加完醋,忽然听见身侧一道清沉慵懒的嗓音:“帮我弄点儿芝麻。”
是在和她说话吗?
余笙迟疑两秒后抬头,正对上裴晏行深邃的目光,他瞥了眼她右侧的白芝麻,勾起唇:“谢谢。”
余笙压着心底的躁动,给他舀了勺芝麻,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放其他调料。
耗油用塑料瓶装着,剩不多了,余笙倒过来挤了好几下,一滴都没挤出来。
正要转头问服务员,修长的胳膊从背后伸过来,拿走她手里的瓶子。
高大身影斜斜立在她身后,手臂半围过她肩膀,仿佛有带着白茶香味的温热气体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瓶子在他手里就像有魔法,轻轻晃动了两下,再轻轻一挤,耗油滴在碗中央,很快流进香菜末的缝隙里。
她心底也像有什么东西流淌而过。
说“谢谢”的时候,嗓子眼格外干涩。
用餐的时候,苏可一直在对裴晏行暗送秋波,起初裴晏行没感觉,后来无意中发现,便清了清嗓子,刻意回避她目光。
杜若又发消息过来:【姐姐,你朋友性格好内敛啊,都不怎么说话。】
余笙也觉得奇怪,他以前不是个内敛的人,在学校从来都是呼朋唤友,说说笑笑,像疾风一样潇洒,烈日一般张扬。
杜若:【他好像对我姐很冷淡,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余笙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苏可似乎下定了决心,开口套近乎:“你是过来旅游的,还是在这边工作啊?”
裴晏行回答得礼貌疏离:“在这边工作。”
苏可见他终于搭理自己,眼里有了光:“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余笙心口震了一下,转头看去。
只见裴晏行夹了片牛肉,无比淡定地说出三个字:“摆地摊。”
杜若没忍住笑出声。
余笙却有些笑不出来,低下头,筷子搅拌着碗里的调料。
苏可温柔地勾起唇:“现在挺多人摆地摊体验生活的。”
“也不算体验生活。”裴晏行叹了一声,“没上过大学,只能干这个。”
碗里调料搅成了糊状,闻言,余笙手里的筷子突然顿住。
他没上大学吗?怎么会?
当年在临港一中,他成绩一直稳居前十,就算不上清北,国内重点也是随便挑。
可她是在高一下学期结束前转学的,裴晏行的高考情况,她还真不知道。
苏可似乎尴尬到了,没再问:“那个,你多吃点,今天我请客。”
裴晏行笑了笑:“那怎么好意思。”
接下来气氛一直挺尴尬,大家都闷头干饭。只有凭一己之力把气氛搞尴尬的裴晏行,看上去若无其事。
中途他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姑娘们都吃好了。
苏可去前台买单,却被告知账已经结了。回头看裴晏行,猜到是他打电话时顺手给结的,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啊,不过我看你今晚都没怎么吃,要不要出去再吃点?东边那块小吃街还不错……”
杜若自觉挽住余笙的胳膊:“晚上的酒吧街好漂亮啊,姐姐我们去看看。”
说完还不等她回答,就拉着她走远了。
等回头看不见那俩人,杜若才问余笙:“你朋友真是摆地摊的?”
余笙张了张口,给不出回答。
她哪知道,她都是猜的。
可裴晏行自己也亲口说了,应该八.九不离十。
“算了,反正我姐也不在乎,她有钱。”杜若耸了耸肩,叹道,“人还真是视觉动物啊,以前她要求可高了,说什么起码得研究生学历,月薪五位数,现在倒好,败给一张脸。”
余笙似笑非笑地扯起唇角,没出声。
想起班级群里那些女生的话,心底有些复杂难言的滋味。
——就冲那张脸,花多少钱都值。
她也不是没有钱。
可她不愿意用这种方式去亵渎自己的青春。
夜晚的酒吧街的确很漂亮,流光溢彩,一眼望去都是俊男靓女。但余笙兴致不高,逛了一会儿就借口累了,回到雅舍。
屋里燃着檀香,却不怎么静心。
在木桶里泡澡时,仰面看头顶的灯,光影中都能浮现出某人那张脸。
余笙甩甩头,恨铁不成钢地拍打自己脑门。
想什么呢?本来就和她没关系。
裴晏行看上苏可,或者为了别的原因答应苏可,都跟她没关系。
泡完澡,余笙吃了片褪黑素,把头蒙进被子里,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早上,是被杜若的电话叫醒的。
那边像是受了什么惊,嗓音拔得很高:“姐姐,你那朋友到底什么来头啊?”
余笙刚醒,脑子还有些钝,语速也很低很慢:“什么什么来头?”
“就昨天晚上那男的。”
余笙瞬间大脑一个激灵,坐起来:“他怎么了?”
“我跟你说,他真的绝了。”杜若气呼呼道,“就跟我姐去小吃街那会工夫,接了好几个电话,还遮遮掩掩的。我姐都听到他叫人宝贝亲爱的了,这不妥妥的渣男么?”
“哦对了,还有。”杜若说得义愤填膺,“来电显示都是030507什么的,他还给人家编号!起码跟三个女的玩暧昧!”
“我姐说他那身衣服可不便宜呢,现在看来,没准儿都是骗到的。”
“长得帅的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余笙摸了摸一大早就开始抽痛的脑袋:“……”
“姐姐,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啊?”
余笙嘴角一抽,磕磕巴巴地说:“其实……也不太熟……”
“那就好。”杜若哼了声,“你以后离他远点,太渣了。”
余笙仰头看向天花板,一阵心力交瘁:“嗯。”
挂了电话,她裹紧被子试图睡回笼觉,困意却越来越浅,只好起床去吃饭。
饭后泡了杯咖啡坐在院子里,仰头望向天空,蔚蓝中有一道长长的航迹云。
万米高空之上,刚结束一场跨昼夜空战训练。
李盛来火气冲天,面前是低头挨训的戴斌。
戴斌和石杨同批进来,在原部队也是尖子,但到了这儿接受改装,都得从零开始魔鬼训练。
歼-20他飞得不久,还不太熟悉,也是挨训最频繁的一个。
“怎么回事儿?啊?回回保证,回回掉链子,我说了多少次飞这个机型你脑子要快,反应慢一秒都不行,这他妈在战场上你死都死了!”
裴晏行收回目光,揉了揉略微酸胀的前额,走到邢剑涛旁边。
邢剑涛递来一盒烟,他抽了一支含在嘴里,脑袋朝他凑过去。
“你小子。”邢剑涛扯了扯唇,亲自给他点火。
尾端红光一闪,裴晏行把烟拿下来,手指微屈懒懒地夹着,搭在栏杆上。
吐息间缭绕的烟雾笼罩住他英俊的侧脸轮廓,伴着清晨的阳光,有些似真似幻。
邢剑涛见他又在揉额头,说:“累了就回去睡吧,今天没训练,好好休息。”
裴晏行抽一口,吐了个烟圈,似乎也不大喜欢这味道,眉骨拧起来:“没事,习惯了。”
“哎,听说你最近谈恋爱了?杨子说还是古城里遇到的姑娘?”邢剑涛一脸八卦地看过来,“提个醒啊,这年头骗子挺多的。骗点儿钱没事儿,你有的是钱。像你这样的被骗色可就亏了。”
裴晏行转头看他,表情凉飕飕。
“什么眼神儿?我说正经的。”邢剑涛抬抬下巴,“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人知道你身份么?”
裴晏行转开脸,弹弹烟灰,却没再往嘴里送,从点燃到现在也只抽了一口:“八字没一撇呢,不知道。”
“那就好。”邢剑涛意味深长地说,“万一被骗了,咱解放军丢不起这人。”
“……滚蛋。”
裴晏行瞪了他一眼,抬头看天,乌云又罩过来了,最近天气总是阴晴不定。
下午下了阵雨,余笙只好打消逛街的念头。
正想上楼看电视,忽然看见一道黑色身影立在屋檐下。
今天降温,他穿着长袖连帽衫,来的时候似乎没打伞,只用帽子遮了遮雨。
刘海湿了,后面的没湿,雨滴顺着额前的发丝摇摇欲坠,有种破碎的美感。
余笙不自觉愣在原地,大脑陷入短暂的空白。
等回过神来,想打声招呼就走,还没出声,人已经靠近。
雨水滴滴答答地从屋檐滑落,在水池里漾起波纹,他额头上的雨水也滑落下来,顺着高挺的鼻梁往下坠,湿漉漉的脸莫名添上几分性感。
余笙想起上午杜若那些话,微垂下眸不再看他,语气疏离地问:“有事吗?”
“有。”男人唇角随意勾着,一如既往的痞气从眼底眉梢流露出来,嗓音轻描淡写地说:“来找你负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