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你依然在我梦里》

折枝伴酒/著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盗版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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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橘色斜阳洒在北城机场的跑道上,散发着光和余热。已是傍晚,天空底色依旧清澈蔚蓝,适合飞行。

余笙挑了很久日期,才定在今天出门。

但行程似乎不太顺利。

六点一十出发的航班,临近六点还没登机,旅客们坐立不安,等候区充斥着焦躁。

余笙把防晒衣披到肩上,拉着行李箱走到落地窗边,视野内没有青航的飞机,只有一辆摆渡车缓缓驶近。

就在这时,广播响起一道优雅温柔的女声:

“前往霖市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QH3156航班由于军事活动原因不能按时起飞,具体起飞时间待定,在此我们表示诚挚的歉意。”

大厅顿时沸成一锅粥。

“什么情况?到底能不能飞了?”

“是啊,我等着回家看孩子呢。”

“这种事怎么不早说?早知道不买今天了,倒霉。”

男男女女,忽高忽低的嗓门交织在一起,候机厅嘈杂不堪。

余笙皱皱眉,用脚别了一下笨重的行李箱,调整方向,拎着拉杆走向角落那排按摩椅。

坐下后从包里拿了个眼罩戴上,把长到腰间的黑色卷发拨至耳后,往耳朵里塞了对耳机,外界吵闹声终于被隔开。

军事活动少说也得耽误几小时,足够睡个觉了。

耳机里放着助眠的轻音乐,大脑逐渐变得柔软放松,半梦半醒之间,余笙听到身侧年轻女孩的声音:

“哎呀我知道了,会注意安全的,又不是第一次……你那会儿应该都睡了,我发信息你能收到?……行行行,不跟你说了,我吃点东西,妈妈拜拜。”

余笙摘下眼罩看过去时,女孩正好也挂了电话。

视线交错那刻,对方眼里出现窘迫和歉意:“对不起啊姐姐,是不是吵到你休息了?”

余笙唇角动了动:“没事,我休息好了。”

女孩直勾勾望着余笙,眼睛发光:“姐姐你长得好像xxx啊。”

她说出一个女明星的名字,余笙错愕回应:“是么?”

“眼睛像。”女孩笑起来有一对酒窝,亲和力十足,她打开自己鼓鼓囊囊的背包问,“姐姐要吃东西吗?我带了好多。”

余笙不着痕迹地往自己那边转了些:“谢谢,我吃过晚饭了。”

“好吧。”女孩拿出个面包,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口。

浓郁的肉松气味飘过来。

余笙转眼看向窗外,残阳如血,一架飞机在跑道上转弯,笨重的姿态莫名有些可爱。

她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女孩似乎很爱说话,吃着东西也忍不住和她攀谈。

“好不容易回趟家,又遇到军事活动,十次有六次不能正常飞的。”她嗓音里带着点抱怨,但更多的是无奈,“不过没办法,我爸说我们那边有空军最好的训练基地,所以经常会这样,只能忍忍了,毕竟没有解放军叔叔的保护,哪有我们现在的幸福生活呀。”

余笙这才停止拍照,转头看向她:“霖市有空军部队?”

女孩嘴角沾着肉松屑,朝她眨巴眼:“是呀,怎么了?”

余笙摇摇头:“没什么。”

她递给女孩一包纸巾,然后从按摩座椅上起来,走到窗边。

纤瘦高挑的身姿倚着斜洒进候机厅里的暖橘色阳光,黑色卷发也被染成暖橘色。

裸粉的指甲敲击屏幕,微信界面出现一行字:【你现在驻地在哪?】

对方没回。

直到她站到腿酸,那位名叫“顾柏舟”的人依旧没发来只字片语。

余笙拉着行李箱去咖啡厅点了杯咖啡,快喝光的时候,手机屏幕终于亮起来。

顾柏舟:【禹城,怎么了?】

余笙托着腮,单手敲字:【没事,就问问,我要去黔镇旅游,以为你在呢。】

顾柏舟:【黔镇有啥好玩的?几条破巷子。】

余笙:【什么破巷子?那叫古城好不好?】

对面发语音过来,男人低醇的嘲讽,夹杂着战斗机的轰鸣声:“还古城呢,就赚你们这些小姑娘的钱。我去过一次,吵死了,东西也不好吃,还不如部队食堂。”

余笙暗骂了句直男。

会在别人满心期待地准备旅游,已经候在机场的时候说这种煞风景的话,除了顾柏舟没谁了。

很多时候,她都不想承认这是跟她打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男人,简直毫无情商可言。

余笙用力敲了几个字过去:【懒得跟你说。】

顾柏舟:【你不上班吗?又玩?】

余笙翻了翻眼皮,摁着语音键把手机举到唇边:“什么叫又?我都一年没出去玩了,垃圾单位天天加班。”

顾柏舟:【行,你玩吧,注意安全。】

【我夜训了。】

余笙回了句“OK”,把最后一点咖啡喝完,觉得肚子有些饿,又点了份甜品。

顾柏舟总嘲笑她军盲,其实她不算一无所知。至少在那些年经历了亲哥无数次说走就走,动辄失联几个月的神出鬼没之后,已经练就一颗波澜不惊的心脏。

所以这次军事活动所导致的航班延误,在那些旅客的骂声中她也只是换了个地方安静地等,情绪稳定,没有烦躁和抱怨。

她无比悠然地给咖啡和甜品拍照,修图,带上傍晚机场跑道沐浴着夕阳的照片,屏蔽单位领导,发了条朋友圈。

两千公里外,乌云压境,天瞬间黑了大半。

塔台内气氛冷凝,所有人都紧盯着面前屏幕。

指挥员是个中年男人,肩膀上四颗星熠熠发光。

浅蓝色军装常服的胸口前,闪耀的“T”字缀在锻金的“八一”五角星和橄榄叶花环下,代表着空军飞行员的最高等级和荣誉。

此刻他眉心蹙成山,太阳穴狭长的疤痕挤出一道沟壑,摁下无线电通话按钮,吐息沉稳而严肃:“02,报告你的高度和位置。”

清冽的男声越过无线电传来,音色略失真,却掩不住游刃有余的畅快语气:“报告,高度13000,距目标空域55公里。”

“保持航向,继续前进。”

“收到。”

两架黑色战机游龙般穿梭在云海之上,飞行员全副武装,连只耳朵都看不到。

身上的装备繁复厚重,每一个动作却都轻松自如,精准操控着几十吨重的大家伙,在万米高空疾速飞行。

长机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给僚机:“07,变天了。”

“是啊,要下雨了。”

“速战速决,别让我老婆淋雨。”

“有本事你娶个真老婆,别成天对着飞机叫老婆。”

“行啊,干完这票。”长机飞行员看着雷达显示目标,瞬间仿佛变了个人,收起笑腔。

英文标准流利,严肃不容侵犯:

“我是中国空军,你已进入我方空域,立即退出!”

操作娴熟一气呵成,两架歼-20在云层上翻越,快速冲向目标。

“07,夹他。”

“收到。”

发现他们的意图,外军机骤然加速,开始走位。

“三代机,这么嚣张?”男人轻嗤一声,“07,跟紧了,轰出去。”

“收到。”

两架歼-20步步紧逼,直至异国战机仓皇逃窜,从我国领空消失。

长机一个落叶飘,再迎头向上,优美地凌空翻转后改平,接通塔台。

“02完成任务,请求返航。”

塔台传来允许返航的指示,裴晏行收起偏振镜,桃花眼轻松愉悦地弯着。

和僚机里的石杨对视一眼,抬手潇洒地指向前方:“走了,回家睡觉。”

返航途中,天气越变越差,积雨云引起剧烈颠簸,还碰到几次气流,骨头都快震散架了。

越靠近基地,下方乌云越厚,加上瓢泼大雨,几乎遮挡了全部视野。

到达基地上空,因为看不清跑道而复飞了一次。

“油不够了,再兜一圈咱俩都完蛋。”裴晏行撇头看了眼座舱外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摘下氧气罩,薄唇轻扯,“07,带你盲降,怕不怕?”

石杨声音透着点紧张,却还是轻松含笑:“死了做鬼去找你。”

“哥命大,死不了。”

裴晏行敛起神色,目光紧盯住仪表盘,不再有一丝玩味和懈怠。

此刻暴雨倾盆,狂风大作,视野中只有厚厚的乌云,黑暗如一头巨兽吞噬着天地。

每一道闪电都仿佛对着飞机迎头劈下,带着死亡般的怒号。

塔台内气氛空前紧张,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凝视着屏幕上的飞行数据和飞机状态。

直到飞行员镇定的声音通过电台传来:“1号,02,07请求盲降。”

指挥员摁下通话键,压低嗓音:“目前地面风速15米每秒,左侧风向90度,02,你有把握吗?”

“有把握,请求灯车引导。”裴晏行握紧操纵杆,游刃有余的语气。

一阵短暂沉思后,指挥员再次按下通话按钮:“02,07可以盲降,注意安全。”

最后四个字,仿佛从齿缝里挤出来,松开按键的手指微微颤抖。

“明白。”裴晏行高声回应塔台,眯了眯眸,望着下方若隐若现闪烁的灯光,镇定如常地指挥僚机:“07,风太大,小心侧滑,接地及时修正方向。”

“明白。”

“下高度,准备降落。”

飞机在狂风中像两片飘零的叶子,边打着旋边往下落,仿佛失去了方向。

终于对准跑道那刻,无线电两端同时松了口气。

两架歼-20穿越雷电和大侧风,有惊无险地减速刹停。

空军消防和航医救护车冒着瓢泼大雨前往,但裴晏行和石杨都没受伤,只后者有些惊魂未定。

走出舱门那刻,飞行服瞬间湿透,全身上下无一处幸免。

雨水顺着男人英挺的眉骨滑落,纵然眉下是一双精致无比的桃花眼,浸润了雨水的沧桑,在浓稠夜色中也显得格外硬朗深邃。

他单手抱着头盔,甩了甩手套里的水,望向被地勤拉走的黑色战机皱眉:“还是淋雨了。”

石杨憋着笑拍他肩膀:“行了,别心疼你老婆了,王哥会洗干净的。”

裴晏行收回目光,转头跟上大部队:“你先回,我找教导员有事。”

石杨抹了把脸上瞬间淌下的雨水:“行。”

石杨和裴晏行住同一间宿舍。

待他洗完澡,和女朋友打完电话,裴晏行才回来。

他衣服还没干,外套脱下来扔到盆里,湿透的黑色T恤快要包裹不住上半身肌肉的轮廓。

石杨的目光凝在他身上。

裴晏行感觉到注视,满脸嫌弃地回头:“什么眼神?恶心不?”

石杨连忙清了清嗓子:“哥,我是想谢你救命之恩,今天要不是跟你飞,我凶多吉少。”

裴晏行扯唇一笑:“少来。”

说完便进了浴室。

等冲完澡出来,石杨问他:“明天去大院儿打球吗?”

裴晏行不假思索:“不去。”

石杨:“为啥不去?你又没事干。”

男人把头发上的毛巾拿下来,水珠顺着发尖滴在小麦色躯体上。

清晰饱满的肌肉线条,从胸口一直蔓延往下,直到人鱼线隐入裤边,腰间却劲瘦得没一丝赘肉。

如果没有那几道刺目的疤痕,会是件完美的艺术品。

“谁说我没事干。”他拉开抽屉,修长手指拎出一块银色手表,掂了掂,“明天去镇上修表。”

石杨看见他手里那熟悉的小东西,神情变得复杂。

认识裴晏行到现在,只见过他在乎两样东西。

一样是战斗机,另一样是这块从来走不准时的表。

“这表一年修八回,你还留着干嘛?”石杨问。

裴晏行低下头,指腹轻触着被磨到几乎没有光泽的表盘,半晌才悠悠吐出三个字:“你不懂。”

石杨大大咧咧,没太在意:“那给我带点儿桂花饼呗。”

裴晏行回过头,一脸看傻子的表情:“这季节哪有桂花?”

石杨盘腿坐在床上,表情认真地说:“老板家一年四季都有。”

裴晏行唇角轻扯:“那都是化肥养的。”

“你管我,又不给你吃。”

“你吃了,会污染我周围的空气。”

“不带拉倒。”石杨翻身钻进被窝。

裴晏行关掉灯,只留床头一盏小夜灯,把手表小心翼翼地摊放在桌上,问他:“哪家店?”

石杨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你答应给我带了?”

裴晏行扯唇:“怕你吃不着憋死。”

石杨眼睛眯起来,笑得合不拢嘴:“卢师傅桂花饼,古城那家,谢谢哥!”

“麻烦。”昏暗夜灯下,桃花眼璀璨如星芒,最后又看了看那块手表,才走向床铺。

“哥,没去过古城吧?”石杨冲他挤眉弄眼。

裴晏行“嘁”了声,翻身躺下。

石杨笑得无比鸡贼:“那可是艳遇高发地,你多逛逛,没准儿就脱了。”

裴晏行单手枕着脑袋,屈着条腿,侧头瞥他:“脱什么?”

石杨吹了声口哨:“想脱什么脱什么呗。”

回应他的,是那人扔过来的一个枕头。

裴晏行手挺准,砸得他脑袋一嗡,连忙求饶: “我说的是脱单!”

裴晏行笑骂:“滚。”

石杨把枕头放到旁边:“不是,你到底喜欢啥样的啊?标准不要太高,咱这种一年到头不回家的,能有人要就不错了。”

裴晏行闭上眼:“随便。”

视野暗下来那瞬,记忆忽然倒回两年前。

哀鸿遍野,尘土飞扬。

他睡在地震灾区临时搭建的急救篷里,听窗外女孩念了一宿新闻报道。

作者有话要说:又见面啦老婆们!和五哥五嫂一起度过快乐的暑假呀~

提前说下,文中人物没有原型,地名和部队名也都是私设哈,涉及到其他国家均为虚构,不影射任何现实人物和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