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闹剧最终在警察的介入下,落下了帷幕。
好在闹事者随手抓起的吊瓶不大,陆简只在眉骨上方破了一小块口子,伤的不重,用不着缝针。
这事惊动了院长以及科主任,对着陆简又是鞠躬又是道歉,还连同早上江余理的医药费一同给免去了。
直到人走之后,陆简的伤口得到处理,额上贴着一块无菌贴,看向江余理,见她沉默不语,问道:“是不是吓到了?”
江余理摇头不说话,从发生事情到现在已经半个多小时了,她一句话也没说。
陆简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江余理低头走了过去。
她站在陆简面前,因为陆简坐着的关系,她一眼就能看见陆简领子上的血渍,眼圈一红,没由来的想哭。
陆简蹙眉,见她不说话,抬眼打量她的全身:“你是不是受伤了,伤哪了?”
“我没有……”江余理一张口声音便哽咽住了,眼泪也随之掉落。
几滴落在陆简的手背上,灼的吓人。
“没受伤你哭什么。”陆简道。
泪水如潮涌,一旦开了闸门便控制不住。
“对不起……”江余理低声抽泣,说出的话也是断断续续:“我不应该傻傻站着的,我应该跟你一起走的,不对,我不应该要走,我应该等会儿走的,也不对,我不知道啊,明明我都梦见了,可怎么还是发生了,我为什么会记不住啊,怎么会这样,本来你可以不用受伤的,都怪我,都怪我没有想起来。”
她陷入自责的沼泽,情绪逐渐崩溃。
本就因生病而憔悴的面孔,如今挂上泪珠,叫人心疼的不知所措。
“江余理,这跟你没关系。”
江余理摇头:“怎么会没关系,我明明都梦到了,可我还要催着你走,如果我听你的休息一下,不那么早走的话就不会发生了。”
她一边说着都怪我。
一边说着对不起。
陆简叹气,伸手固定住她的脸,看向自己:“江余理,我说跟你没关系就没关系,明白吗?”
江余理咬唇,眼睛湿漉漉的,想说什么。
陆简打断了她:“江余理,你生病了,你是个病人知道吗?身为一个病人,你首先要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就足够了。”
他抬手拂过江余理的眼睑,擦掉了睫毛上的眼泪,温声说:“你没受伤,我很庆幸。”
回到家已是下午三点,江余理给叶落落发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没有回复,导致心里沉甸甸的,又烦又燥。她的脸色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惊,又烧起来了一点。
陆简给她喂了退烧药,让她上楼休息一会儿,吃饭再喊她。
江余理说:“你受伤了,今天我做饭吧。”
陆简大概想起她做的鸡蛋,玩笑道:“做什么,黑煎蛋吗?”
江余理皱起了脸,虽然很想反驳,但她确实不会做饭:“我可以下面条。”
“真厉害。”陆简夸完,就不留情的赶她上去休息:“但是我还没残,暂时还轮不到你。”
江余理就知道他不相信自己,义正言辞的说:“我真的会煮面条。”
最终的晚饭,还是江余理煮的面条。
陆简不求味道如何,至少她是煮熟了的,这就已经满足了预期。
他倒是吃得面色如常,结果就为难了江余理,甚至怀疑陆简是不是味觉有问题。
这么没味道的面也能吃得下去。
可到底是自己做的,陆简都能吃,她吃不下去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嘛。
这顿晚饭吃得很沉默。
吃完饭,陆简故意问她:“明天还吃面条?”
江余理苦了脸,纠结道:“你明天是不是好点了?”
陆简一笑,站起身收拾碗筷:“要不要给你做点别的。”
江余理摇头:“我饱了。”
虽然东西不好吃,但是胃确实填满了,吃不下去其他。
晚上二人照例看完了一部电影,陆简知道她爱吃橘子,总会给她剥,江余理觉得这么几天的功夫,她吃得都快比得上自己之前好多年了。
她吞下最后一瓣后,陆简又给她递了一个新的,她叹了口气:“陆简,你把我惯坏了。”
人就是这样,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她之前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整天外卖,想吃的水果不乐意剥就不吃,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跟陆简住了这么几天,她是真发现陆简太惯着她了,有时候陆简不在吧,她还真就不习惯,矫情的要死。
明明她以前不这样。
陆简接过她递过来的半瓣橘子,很理所应当道:“又不是惯不起。”
江余理皱眉:“回去我会不习惯的。”
陆简心想,我当然得让你没我不习惯了,否则我这不都白干了。
面上还是很平静道:“那就打电话给我。”
江余理道:“打什么,叫你来给我剥橘子啊。”
她一想,居然挺有意思,还笑了出来。
睡前,叶落落总算回复了江余理的消息,大概是刚下晚自习,非常震惊。
叶落落显然没想到她这么迅速,这才几天的功夫,不由感叹她的效率:〔啊,你做梦了?你是怎么接触的?〕
江余理想了想,严格来说:〔就碰了手。〕
叶落落看起来还有点遗憾:〔就这,也太不刺激了。〕
媒介千奇百怪,形式也各有不同,万万没想到江余理这个居然这么正常,太令人遗憾了。
江余理无语,提醒她注意重点,重点是明明做梦了为什么还没记住。
这要是发生在自己临死前,那她这个梦做来有什么用处。
叶落落:〔你的磁场虚弱了嘛,才会这样的,正常。〕
江余理:〔什么意思?〕
叶落落:〔人的磁场是根据你的身体素质形成的,你也说你发高烧了,磁场太弱灵魂形成的梦境传输给大脑的时候出现了断续,只有等发生的那一刻才会想起来。〕
江余理:〔那我病好了会有影响吗?〕
叶落落:〔正常是不会有的,不过通过做梦的形式预知未来还是有限的,只有记忆深刻的事情你才会在清醒之后还记得,如果不是什么大事的话你是记不住的。就像人正常做梦一样,醒来后就不记得梦见了什么。〕
江余理:〔也就是说只有未来发生大事或者印象深刻的事情我才会记住?〕
叶落落:〔就是这么个道理。〕
江余理本以为有了这么个预知梦里就相当于开了外挂呢,结果人家还得看心情上班,这凶手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叶落落:〔不过你也没必要太着急,既然没有梦见凶手,那就是还没到死亡时间,你既然可以预知到未来,真要发生的时候是肯定会梦见的。〕
也只能这样了,江余理叹息,毕竟强求不得,有总比没有强。至少能预知未来是真的,这也证明了她未来真的会死,她也必须要梦到死亡的前因后果,这样才能知道原因救下未来的自己。
叶落落:〔本人帅吗?〕
江余理:〔?〕
叶落落着急:〔就是你接触的男人啊,照片都那么帅,本人肯定更帅吧。〕
比起监控里的那个模糊身影,本人确实好看的不是一星半点。
但是这和叶落落有什么关系。
叶落落道:〔别小气嘛,给我看看照片。〕
江余理:〔上你的课去。〕
叶落落早就下课了,得不到照片气急败坏:〔又不是你老公,那么藏着干什么,小气鬼。〕
江余理:〔……〕
隔天江余理就退了烧,生病和不生病的状态判若两人。
李奶奶在马路上遛弯,在院口还和她说话:“昨天听小陆说你发烧了,怎么样,今天好受点了吗?”
江余理点头:“嗯,已经退烧了。”
李奶奶道:“那就好,你要不退,陆简可得急死了。”
江余理微怔,微风撩过心头,她不知如何反应,也就没有接话。
李奶奶又道:“你在家无不无聊?”
江余理不知道李奶奶要做什么,便道:“还好,怎么了?”
她在家确实不无聊,跟不开心玩玩,然后陆简还会教她制作特效,还挺有意思的。
“会不会打牌。”李奶奶说道:“好几个娃子在我家打牌呢,你也一起过去玩玩。”
说着,她看向江余理身后的陆简:“小陆啊,人不能老是闷在家里,会生病的,要带人出来走走。”
江余理心想,我去您家不也是在家里一样嘛。
陆简走了过来,问她:“想不想去?”
江余理想了想,还是有点想去的,不过:“我不会打牌。”
李奶奶笑道:“你不会没事啊,小陆是高手,让他教你。”
江余理看向陆简:“真的?”
“试试不就知道了。”陆简挑眉,往前走:“走了。”
江余理说不会打牌是真没有谦虚,她这人出了名的手臭,沈浅又是老家赫赫有名的赌鬼,每年回家过年的时候少不了上牌桌。
不跟沈浅一组还好,但凡跟她搭上边,江余理势必要被骂的狗血淋头的。
到了后来,沈浅估计也实在气不起了,各打各的,输的准是江余理。
锻炼多年,手气依旧。
都说人有所短,就有所长,江余理从小到大都没发现自己有什么长板,短板倒是只多不少。
刚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聚起了一桌人,男女皆有,年纪最小的看着也有四十左右。
李奶奶家里宽敞,院子又大,风景好,屋子后面一片的竹林,看着诗情画意又陶冶情操。
陆简走过去的时候,刚好有个人起身说:“小陆来了,我可不打了,再输下去老婆要叫我跪搓衣板了。”
“唉哪有你这样的,谁敢跟小陆打啊,这小子精着呢。”
李奶奶拿出来了开水瓶,给人的杯子都满上了茶,笑道:“小陆今天带了个不会打牌的,一进一出,这不是刚好中和了。”
江余理一囧。
也开始没自信了:“要不我就不来了吧。”
“怕什么。”陆简把她按上了牌桌,指尖拂过她的额头,扬眉瞧着好看又嚣张的:“输了算我的,输的起。”
“那行啊。”一个带着眼镜的人说:“说好了啊,小陆你可别放水。”
李奶奶问她喝点什么,陆简道:“白开水吧,她病刚好,不喝茶了。”
牌桌上都是老手,江余理一个初出茅庐的,显然是不够看,还没多久,就输的惨烈。
戴眼镜的老哥看着斯文,打起牌来凶的要死,江余理坐他下位,被他堵的死死的。
好不容易要赢一局,眼看着又要输,关键时刻江余理看着上座的老哥,开口喊了声:“哥,你让我一把。”
她年纪最小,模样又生的好,嘴甜起来叫人招架不住,顿时就有看客说:“老赵啊,你看人家小姑娘被你逼的,也不知道放放水。”
“就是,你这年纪人家没喊你叔都该包个大红包。”
老赵笑了一声,被喊年轻了十岁,身心愉悦,顿时放了水,让江余理赢了一把。
之后的几把来来回回,江余理渐渐上手,总算没有刚开始输的那样惨烈,甚至还小赢了些。
最后老赵遭不住了,忍不住抱怨:“小陆,你可以了,这是打算把老婆本都输进去了是吧。”
被点到名的本人没什么反应,给钱洗牌一气呵成。
大家闹着说不玩了,众人散尽,陆简放下牌,好看的指尖打在杂乱的牌面上,看了过来。
“江余理。”他喊了声,尾音拖长,听的人心脏一紧,陆简笑了笑,靠在椅子上,像是在开玩笑般,问她:“放你那么多次,怎么不喊我哥?”
江余理愣住,还没回话,问的人先撤了身。
陆简转身帮李奶奶收拾掉了垃圾。
回去的路上,有商贩开着三轮车在售卖糖果,两人同时停下。
江余理气定神闲,十分淡定的喊:“哥哥。”
她喊哥的时候叠了音,听起来又乖又软,甜进了骨子里。
站在车旁边,脑袋微微倾斜,瞧着狡猾,笑盈盈的似乎还嫌不够:“你是不是要给我买糖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