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节、如何交代

他这话听着耳熟,想必是听说了那天皇上所言。萧云从毫不在意的拉了把凳子坐在他床前,“我不介意,你身子不便,就不用穿换外袍了。”

薄奚齐微微皱眉道:“可是我介意。”

“你一个男的有什么好介意的?”

萧云从翻了个白眼,抱着胳膊道:“满宫里的人,都说我那天衣衫不整的叫你从玩月池里抱出来,你这会子也衣衫不整不是更好,咱俩两清了!”

天下哪有这般恶言恶状,无所顾忌的女子?薄奚齐忍着气道:“好,公主请回吧。”

“你着什么急,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萧云从又把凳子往前拉了拉,对着薄奚齐的脸上下打量一番,盯着他的眼睛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薄奚齐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单刀直入,若无其事道:“救人还需要什么理由,难道不是见死不救,才是大伤天和之事吗?”

好家伙,作者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这叫疯批男主,这不是圣父吗?萧云从下意识的掐腰道:“可是咱俩有仇啊,我就不信你有这么好心!”

“公主殿下说的没错。”

薄奚齐慢条斯理道:“对你,我的确是没这么好心。可你是萧熠唯一的嫡亲手足,我只是不想叫他伤心难过罢了。这十年来,萧熠对我多所照拂,我无以为报。我不想欠人恩情,救了你,就当还他。”

这个理由听着,好像很合理。但是似乎,又太合理了,以至于像假的。萧云从突然一拍桌子,声色俱厉道:“是不是你叫人把我推到水里的?!”

这柳眉倒竖的样子,说刁蛮任性都是溢美之词,得是母夜叉。薄奚齐一顿,“所以公主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我为何要叫人把你推入水中?若说是因为我们宿日的恩怨,倒也合理。那我为何又要拼死救你?”

萧云从咧了咧嘴,理不直气也壮的说:“那当然是你想要挟恩望报,逼我以身相许啊!”

薄奚齐不由轻笑一声,“公主这等话,就是花街柳巷里的姑娘,只怕都说不出来。”

萧云从嗤笑道:“怎么,你经常去花街柳巷,知道她们都是如何说话的?

胡搅蛮缠。薄奚齐抬起头来,看着她道:“我入质十年,皆居于大梁皇宫,如果公主觉得是,那就是吧。”

这潜台词就是大梁皇宫是花街柳巷,得亏她不是原装的萧云从,不然就冲这句话,好赖也得再去告他两三个黑状!

“你不要把话题扯远了。”

萧云从看了半天,也没瞧出破绽。可她本来就不认识薄奚齐,也没见过几次。哪里知道薄奚齐说不说谎有什么区别?不如……再试他一试。

萧云从忽然一拍桌子,伸手揪住他胸前衣襟,道:“我今天来,就是要你给我一个交代的!”

这三公主,果然是浑不吝。薄奚齐没想到萧云从会主动与他挑明,更没想到,居然会上手拉扯自己。

薄奚齐皱着眉想要推开她,“公主自重。”

萧云从甩开他道:“你那天怎么不自重?”

薄奚齐只觉得胸中发闷,他之前是不是想差了,这样不识好歹的女子,如何能叫她进家门?

薄奚齐咳嗽一声,才说出话来,“公主的意思是,我那天就该眼睁睁的看着你叫那土龙拖走?”

听他这样说,萧云从也觉得有些过了。如果此事并不是他设计的,便是他救了自己的命,无论如何也不该这样对他。

萧云从想说两句话找补,一抬头,就见薄奚齐里衣的领口散开了,露出一截雪白细腻的肌肤。

她脸上一热,赶紧别过头去,“你救了我,其实我是很感谢你的。只是我那天的确是被人推入水中,我就是想知道真相而已。只要我查明此事与你无关,必然重谢。”

“不必。”

薄奚齐坐直身子,用左手勉强将床头上的一件物事推过来给她看,“你不相信,就看这个。”

萧云从见是个小小的匣子,随手打开来看时,就见里面丸散膏丹,有好几样药材。

萧云从不解的看着他,“这是什么?”

“我治疗寒疾所需的药物。”

薄奚齐叹口气道:“这十年来,都是萧熠亲自送来。他怕假手于人,会有人趁机动手脚。与这份情谊相比,我救你也算不了什么,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行行行,萧熠这朋友做的当真没话说,这才叫情深义重!萧云从心里,就渐渐有几分相信了。

薄奚齐见她不言语,便抬手招呼道:“公主若无旁的事时,便请回吧……”

谁知,他这一动,牵动右臂的伤处,便失了平衡,顿时咳嗽不止,向床下栽去。

萧云从吓了一跳,赶忙扑过来扶住他,“哎,你别乱动啊!”

这一靠近了,萧云从就闻见他身上一阵冷幽幽的香气,非兰非麝,倒像是草木的原香,只是更清润一些,萦绕在鼻翼间,就叫人觉得,头脑有些昏沉。

萧云从下意识的一低头,就见他面色潮红,双目莹润欲滴,黑长直的睫毛根根分明,简直要戳到自己脸上来。

一头如瀑乌云,四散在额头,两肩,胸前,当真是粗服乱头不掩国色。

好一个清雅淡婉的病美人,当真看不出来,以后是会屠城的!不行,妈妈说了,男人长得越好看,就越会骗人,得加把火,再试试!

薄奚齐见她抱住了自己的左臂,两人的肩头几乎都要靠在一起了,鲜妍明媚的脸蛋上,一双杏核眼流盼动人,在他脸上滴溜溜的打转,红唇更是娇艳欲滴。这小姑娘当真是金玉其外,完全瞧不出来,当年小小年纪就这般恶毒,居然会以那等腌臜事诬陷他。

他这样想着,难免忆起前日自己才将她从冰冷刺骨的池水中抱出来。只是当时形势危急,并未想到其他……

萧云从见他垂下眼睫,才反应过来,他们两人是不是离得太近,这姿势是不是太那个……暧昧了?!

薄奚齐想要推开她,可眼下他右臂还扎缚着不能动,左臂又叫萧云从抱住了,只得皱眉道:“我没事了,你放手。”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萧云从索性若无其事的把他往后推了推,端正的靠在床头上,拉了个枕头来挡在他身前,替他掖紧被角,拉好了衣襟,还去理他的衣带想要帮他系紧……

前头也还勉强,见萧云从又拉扯他的衣服,甚至是衣带,薄奚齐实在忍不了了,“公主你请自……”

“你不用叫我自重。”

萧云从拍拍手,坐回去道:“你毕竟是为了救我,我是怕你摔死了,冻死了,病死了,都要算在我头上。那天你把我从玩月池里抱出来时,宫里的人就都亲眼见了,现在再来顾忌这些,也来不及了。你救我的事儿就算了,我问你,这件事你打算怎么给我交代?”

薄奚齐皱眉道:“不过是事急从权,需要交代什么?难道公主还想叫我出家,以保你清白不成?”

怎么,还能有这种操作吗?萧云从顿时眼前一亮。谁想出来的这种大招,简直是我辈楷模!可如果只是有人设计她嫁给薄奚齐,这办法才有用。但是她脑袋上,现在还顶着和亲这道天雷呢!难不成,她去出家为尼?

萧云从硬撑着一拍桌子,“现在是你瞧见了我衣衫不整的样子,你出家有什么用?难道我以后议婚的时候,逢人就说现在那人在庙里蹲着,完全没有妨碍了?咱俩不用绕来绕去,都直接点儿,事已至此,就算我倒霉,便宜你了。你赶紧修书回国,叫你父王给你准备彩礼吧!”

你这种娶了就要家门不幸,绿云罩顶的便宜,谁敢要?薄奚齐道:“公主厚爱,在下实不敢领受。”

他这是拒绝了?萧云从双手掐腰,站在他床前上下打量,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这话是真心还是作伪来,“怎么,你一个小小的质子,还拽上了?就你们晋国那种只能长几颗柿子树的破穷地方,本公主肯嫁给你,就是你们家祖坟冒了两百多年青烟才积来的福气了!”

真是好大的功德!薄奚齐都气笑了,“是啊,在下命小福薄,公主天命之女,岂是在下能够妄想的,公主实在不必如此委屈!”

嗯,拒绝的好像还很坚决,看来这件事跟他真的没什么关系。萧云从摸摸下巴,男人都是吃软不吃硬,自己是不是太凶了?不如赶紧怀柔。

萧云从使劲吸吸鼻子,装模作样的揉了揉眼睛,扯住他的袖子道:“我也是实在无法可想,才来求助公子。那日之事,宫中人所共见。所谓人言可畏,就算我父皇富有四海,也堵不得天下悠悠众口。方才公子也说了,难不成要叫我去出家为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