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厅,夕阳西下,天边的火烧云将天空染成红宝石一般的颜色。
做工精美的梳妆台也被这近乎赤红的颜色包围着,镜子里面,少女的身影朦朦胧胧。
制服笔挺的英俊侍者手捧托盘鱼贯而入,价值连城的鲛丝经过手艺精巧的工匠制成了让人挪不开眼睛的艺术品;只有贵族少女才能穿的带有魔法阵的用稀少的魔兽制成的皮鞋五花八门的款式都摆在这里,供人挑选;各色饰品看似随意的摆在托盘,但每一件的价格都足以让一个普通家庭倾家荡产。
队伍一直排到了门边的柱子。
阿瑞斯对着少女微微颔首致意,“鹿笮小姐,今天晚上出席宴会的女士都会盛装打扮,还请您挑选您心仪的衣物。”
明明不需要多此一举,但丁斯坦陛下只是吩咐了少女出席宴会而已。
可是阿瑞斯鬼使神差般,凭借着这次出征后彻底成为帝王心腹的权利,吩咐宫廷为少女准备最好的衣物。
阿瑞斯湛蓝的眼眸出现片刻的迷茫,如碎金般的发丝贴上他的面颊,带着湿意。
鹿笮环顾四周,训练有素的侍者们迅速低下了头。
她站了起来,即便白裙早在火光中被染上浓烟的颜色,但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时候,还是像阿瑞斯初见那般,干净无瑕。
“我可以单独有一个房间换下这身衣服吗?”少女声音软绵绵的,像是小猫挠过掌心。
“当然。”一个完全陌生的侍女站了出来,听从阿瑞斯的吩咐,带着少女更换衣物。
与阿瑞斯预想要很久不同,不消一会儿,少女便更换好了衣物。
一时之间,阿瑞斯心中怅然若失。
这么快,他再也没有理由和少女单独相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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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被笼罩在夕阳下的花园看起来凄清又美艳,深秋的花枝明明该枯萎,回归于她出生的大地,可是却偏被勉强绽放。
即使宫廷面积极大,可是终究会有走到的时候。
阿瑞斯将少女送到宴会举办的拱门前,心中不安,他低低的问,声音就像教堂深处大提琴拨动时传来的嗡鸣,“如果明知道你会再次回来,你当初为什么要逃跑呢?”
鹿笮回头看了阿瑞斯一眼,满天的红霞在她身后像火一样,少女的眼睛像有星星的光芒,漂亮的下颌线没入雪白的脖颈,她轻轻的笑了,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少女不带一丝留恋的离开,花枝终于能够坠入来处。
耳边是系统小声的提醒:“宿主,您现在的积分已经是负数了哦。”
鹿笮禁言的已经非常熟练了。
从夕阳西下,到月映中天,地面原来的血红色被擦去,换成了清凉如水的银色。
乘着各种工具前来皇宫的客人也陆陆续续到齐。
他们三五成群,互相攀谈,称赞他们伟大的时代,伟大的帝王。
可是,不约而同的,少女身边却像真空带一样,连举着酒水在宴池穿梭的侍者也会下意识避开少女。
和少女相伴的只有她的影子。
“她不是已经被通缉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数量稀少的贵族少女用羽扇轻掩口鼻,窃窃私语。
“你的消息已经过时了,听说前两天她是同凯旋而归的勇士一起回到皇宫的,只是,她是被关在囚笼回来的,甚至缇丽斯侍女长已经将她打为女奴。”有消息灵通的贵族立马搭上话茬。
即便所有人都视少女如瘟疫般避之不及,可是却又忍不住偷偷看她,讨论她,昏沉于她那无法用语言描述亿分之一的美丽。
“那她一个女奴怎么配出现在这里?是谁偷偷把她放进来的吗?”
有人不服气,得到了稀稀落落的附和声。
“是陛下让她来的,莉莉丝,你逾越了。”站在但丁斯坦旁边的阿瑞斯或许是因为觉醒光明魔法的缘故,向来是个温和的老好人,没有寻常国都贵族子弟的骄狂之气,即使出身显赫。
众人是头一次看到阿瑞斯面色沉沉。
再加上阿瑞斯深的陛下青睐,一时之间,不敢做声。
莉莉丝也偷偷用火烈鸟羽毛做的羽扇遮住脸,悄悄退下。
只剩少女和帝王在宴会中央。
喷泉在半空中折射出晶莹的光斑,四处的耳语,轻缓的音乐一瞬间都似乎远去。
但丁斯坦眼中仅仅只剩下少女的身影。
他燃起战火,征战四方,有多少野心家一辈子汲汲营营为了能够一统克莱大陆,直到临死都未完成夙愿。
他却轻而易举达成了,原因不过是眼前这他爱与恨皆系的一人。
“喝下它。”但丁斯坦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琉璃瓶,淡绿色的液体缓缓流动着。
少女看了一眼,毫不犹豫的喝下了它。
帝王本来冷峻的脸瞬间和缓,他原本像浸渍了寒冰一样的褐色眼眸反而变得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这样子相信他吗?难道不怕这里面是毒药吗?
也或许是少女的心机?希望能借此祈求他的原谅。
毕竟当初为了逃离他宁愿给他下药。
“你的通缉令已经贴遍了整个克莱大陆,我永远也不会撤销,全大陆都会有我的耳目,你刚刚喝下去的是光明神殿的圣水,从此以后,你会永远不会衰老,容貌定格在此刻,”说到这里,但丁斯坦顿了一下,
最开始少女同他一同出征时对他的依恋还犹在眼前,可是,如今却猜疑到了这种地步。
一生从未尝过失败滋味的帝王在少女身上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受挫,让他对少女的占有欲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
“所以,我的容貌这辈子也不会改变,只要我出逃,您各地的忠仆会第一时间将我抓住,我也就永远也无法离开您的身边,是吗?陛下。”鹿笮明白帝王话语中未尽之意,
她却似乎并不在意,反而笑意盈盈的看着帝王。
少女眼中似乎有无边月色,红色的唇天然微翘,诱人亲吻,像海一般蓝色的鲛丝制成的长裙在她身上,也因为她如新雪初下的肤色格外湛蓝,她乌木般的长发随风飘起,缱绻的,若即若离的触碰着帝王的冕服。
——
周围的宴客都悄悄的将目光挪向花园中央,那些位高权重的贵族们都知道,少女早已惹了帝王厌弃。
可是当他们伟大的君主拿出他缴获的珍贵的战利品——光明神殿的圣水给少女服下时,他们又重新定位了少女在帝王心中的位置。
——
“陛下,您为什么不说话呀?”少女的声线拖着长长的尾音,听起来就像撒娇一样。
年轻英俊的帝王发觉自己在少女面前似乎永远都是被牵着鼻子走,他想,不能这样,不然这个狡猾的少女定然会得寸进尺,试图再次逃离。
他要摆出帝王的威严,但丁斯坦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但是内心却有一个声音也在说:如果少女能够永远呆在他身边,就算被左右,那又如何?
鹿笮仰起脸看着但丁斯坦,尽管他看起来依然不苟言笑,少女已经猜出帝王的心思。
她不动声色地往东南方向的角落看去。
这次的宴会是一次充满着政治性意味的宴会。
比如,在角落里,有手握重剑的骑士看守着已经沦为阶下囚的教皇西瑞尔。
光明魔法本是治愈魔法的一个分支,甚至说,是为了守护治愈魔法而生。
那么,鹿笮很轻易的感受到了这里光明元素最富集的地方,并不是被看押起来的教皇西瑞尔。
而是,教皇身边看押的武士。
一个一猜就居心叵测,层层伪装的“武士”眼中,她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筹码。
鹿笮想要往角落去,却被但丁斯坦第一时间察觉。
“你去哪?”
“陛下,跟我一起来。”除了从他身边逃离以外,任何事情,但丁斯坦都会无条件的答应少女。
可是很多年后,但丁斯坦回忆起他和少女呆的最后一个晚上的时候,都会想起,少女如同枯萎的百合,眼眸紧闭,静静躺在万物生长的大地上。
来到伪装的武士身边仅一步的距离,鹿笮将手递了出去,像是在邀请。
但丁斯坦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距离太近,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曾是他手下败将的教皇,只手扼住了少女如天鹅般的脖颈,本来被关押起来的“教皇”,如同岁月风化斑驳一样,迅速变成了一只魔源耗尽的人偶。
替身!
但丁斯坦心中懊悔自己过于自负,从未愿意正眼看手下败将。
“但丁斯坦,只要世界上有光明的地方就会有光明神的臣属,你会有朝一日亲眼看见光明神殿普照大陆。”明明已经到了绝境,光明神殿已经四处被连根拔起,可是西瑞尔脸上却反而有信徒般的狂热,盯着少女的脸。
但丁斯坦顾忌放在少女纤细脖颈上的大手,可是西瑞尔此时更像是狂徒疯子,他颇有些不管不顾的架势,手上一点也不松懈,可以清楚的看到他掌下少女皮肤变得发青。
他撕开一副空间卷轴,直接随机传送,逃离了皇宫。
但丁斯坦毫不犹豫召集空间魔法师,研究他们的去向。
深夜里,皇家护卫队骑着战马,踏上战道,疾驰而去,在全大陆通缉昔日的教皇。
重甲武士出动,全城被封闭起来。
整个奥匈顿国都,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
“光明神遗落在世间的孩子,你的治愈魔法,整个克莱大陆,已经上万年没有出现过了,它简直就是奇迹。”
西瑞尔湛蓝的眼眸变得像暴风雨来之前的海面一样深不可测,“有了你,光明神殿才会有真正存在的价值,那群像墙头草一样的愚民们才会将身心的信仰交给光明神殿。”
西瑞尔在离开奥匈顿后,首先就是翻了记忆中那些古老的羊皮书——中古世纪是光明神殿最为辉煌的时候,那个年代正是神明现世的时候,被神恩赐的光明魔法还带有神力,因而也自然而然的有着部分治愈魔法的功能。
在那个疫病大肆横行的黑暗的中古时代,光明魔法简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萤火。
如今,光明魔法却越来越稀薄。
西瑞尔已经想象到,少女的治愈魔法现世,将会引起多少人在史书上才能见识到的辉煌。
他还是沉浸在自己再造辉煌的幻想中。
然后,很快就被打破了这幻想。
“嗯,听起来真是不错,只是,我要离开了。”
少女脸上挂着平静的微笑,嘴角却隐隐有殷红色流出。
她即将枯萎,凋零,永远消失在这天地间。
西瑞尔原本灿烂如太阳神般颜色的金发一瞬间暗淡下来,他幽深的眼眸恢复正常,带上了不可思议,“为了但丁斯坦,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帮助我吗?”
只是他已经得不到答案了。
少女躺在草地上,她乌木般的发与墨绿到发黑的草融为一体,如鸦翅般的睫毛再也不会轻轻颤动了,唇色比往日更加鲜红。
深秋时节,不知何处飞出来一只早就该死去的萤火虫,一闪一闪的,落在了少女耳垂后的发丝上,熄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www,喜大普奔,一年快三个月啦,终于快写完第一个世界啦感谢在2022-06-23 18:00:48~2022-06-27 21:5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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