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知名的柏莎

现在是下午四点,在巴拉德魔法学院的后花园中,学生们正在静享下午茶的悠闲时光。

他们欢快地交谈近来的课程,在饮茶的间隙,用他们新学会的魔法为彼此增添乐趣。

他们所施展的尽是一些最初级的漂浮或者闪光魔法,但他们的脸上依然洋溢出一种年轻人独有的自信和朝气。

就在这场美好的下午茶兼交流会持续了十分钟时,一组三人构成的队伍风风火火地从他们身旁走过,步伐之快,几乎就要掀起一片灰尘。

这番动静惊动了在场的所有学生,他们好奇的目光尾随着那几人而去,只见那三个打搅了茶会的人,既无歉意,也无放慢脚步的意思,头也不回地径直朝北面的方向而去,没多久便消失在了他们面前,就犹如是这春日下午的一场匆忙插曲。

诚然他们的来去都很仓促,还是有学生认出了他们中领头的那个蓝色头发的女人是谁。

“那是埃莉卡老师吧?自然魔法学的?”某个学生问道。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助理老师。”另一个学生回,他恰巧是自然魔法学的学生,“埃莉卡老师目前在辅助柏莎教授给我们上课。”

“啊,柏莎教授,我听说过她的事。”

“我知道,你听说的肯定是关于她和……”

……

窸窣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埃莉卡的脚步不停,眉头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她不喜欢人们谈论起柏莎,总将她和他联系在一起,明明就算没有那场轰动全国的恋情,柏莎本人也有很多值得被讨论的地方。

比如说,她的魔法天赋,她对待教学的严谨态度,以及她——

埃莉卡的思绪在这时急停。她忽而想起,现在不是夸奖柏莎的时候,相反她此刻对于那位理应被她称作为“老师”的女人正怀有一肚子的怨气。

今天下午的会议,本该代表自然魔法学参加会议的柏莎不知所踪,校长阿德勒先生立刻将责问的目光抛向自己。

当时,埃莉卡按住额头,心底盘旋了数十个借口,每一个都完美无缺、充满新意,绝对叫人找不出破绽,然而不幸的是,当她从这些借口中剔除那些已为柏莎使用过的后,她发现已所剩无几。

最终,慌忙之下,她交付了“柏莎生病了”这样一个老套又不具有说服力的借口。

万幸的是,阿德勒校长接受了这个说法,他只是告诉她,要尽快将会议的内容传达给柏莎。

因而,会议一结束,埃莉卡便带着她的两位实习助理,一路从会议大楼穿过花园小径,直朝柏莎的所在地而去。

现在,停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栋主体白色、运用了古典的建筑设计,在墙面上装饰了很多雕纹的巍峨大楼。

这座大楼总共有十层高,是学院专门为师生准备的住宿楼,学生们住在朝南的一侧,老师们则住在背面朝北的另一侧。

埃莉卡从大楼左侧开放的走廊穿行到建筑的背面,接着她引领两位实习助理走进住宿楼,朝阶梯的方向走去。

柏莎的房间在五楼的九号房,埃莉卡对这个数字熟稔无比,以至于她无需抬头确认楼层、门牌号,也能精准地来到那个房间的门前。

很快,他们到了门前,两位实习助理中个子较高的一位向前一步,扣响了房门。

门被叩击了三下,但屋内毫无反应,他错愕地收回手,回头望向埃莉卡。

埃莉卡挥手,“退后。”

实习助理听见指令,听话地退到埃莉卡的身后,下一秒,他和另一位助理一起观摩到了惊人的一幕。

只见他们的上级埃莉卡女士,面朝大门,将右腿高高勾起。

在极短的他们都还未反应过来的时间里,一记响亮的“砰”声就已响彻在了整条五楼的走廊中,再接着,他们面前的大门缓缓向里打开。

没错,埃莉卡一脚踹开了门。她此刻正将腿收回,若无其事地独自向房内走去。

这是一间装潢华丽的女士卧房,房间里随处可见藏有了主人巧思的精致摆件,独角兽、山羊少女、粉色犀牛等,但埃莉卡无暇顾及这些,她步伐迅速、目标明确,直朝房间中央的那张大床而去。

当她的视线越过床边洁白的帷幔,望向中央的女人时,她满腹的怨气和话语在这时向后退去了几分。

不可否认,无论埃莉卡多了解她的本性,也承认她有着足以受人称赞的美丽。

此刻,侧躺在这张床铺上的女人,膝盖弯曲,睡颜恬静,一头银色而弯曲的长发从她的头顶泻下,温柔地铺在她的周围,宛如是一道道从她身边流淌而过的河流。

这番宁静美好的画面,让人不忍打破,也令埃莉卡的动作微微停驻了会,但也只是一会。不久之后,她的眉头重又皱起,她在心底重提起她来到这里的目的。

尽管如此,在她开口以前,她还是有意地放低了声音,她没有忘记学院的职介有别,更何况在遥远的过去……这位“睡美人”曾是她的老师。

老师……埃莉卡想到这个词,不禁叹了一口气。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不靠谱的老师?竟然会平白无故睡过头,错过学院的重要会议。

不,倒也不是平白无故。今天凌晨从外面将柏莎捡回学校的埃莉卡最清楚这件事,但就算是一无所知之人来到这里,也能很快察觉出端倪。

那便是从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酒味。酒味,浓重的酒味,不出意外的话,这味道应该是出自城郊的那家打嗝酒馆的葡萄酒吧?柏莎钟爱那一口。

随着这份思考落下的同时,埃莉卡对她的老师进行了她今天第一次的呼唤。

“柏莎女士,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埃莉卡抬头望了眼时钟,准确地补充道,“又十分,您该起来了。”

埃莉卡的声音不大,但有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更重要的是,先前她对着门的那记猛踹,已经对床上人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于是,这声呼唤很快便起了作用,床铺中央的女人闻声手指动了动,接着是脚腕,没过多久她便半撑着床坐起。

接着,她呆坐在床上,动作迟缓,眼神放空,她的一双漂亮的绿眼睛里仿佛已失去了焦点。

但熟悉柏莎的埃莉卡知道,这恰恰是说明,她开始恢复思考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埃莉卡以及门外的两位实习助理都听见这位令人尊敬的教授开口问道——

“昨晚,我喝酒了?”

这是柏莎对于自己大脑的钝痛、记忆的丧失,等一系列现状所总结分析出来的结果。

当然,还有一个更显著的原因,那就是她身上的气味。

她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的袖口,立即感到自己的半边脸都被熏天又甘甜的酒香包围住,她陶醉地闭了下眼睛,落入到她过去的学生埃莉卡的眼中。

柏莎毫不在意,她大方地放下手臂,朝埃莉卡微笑。

“埃莉卡,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您是完全将会议忘记了是吗!

埃莉卡正要发作,却见到柏莎突然站起,只见这位教授紧皱着眉,左手按在喉咙的位置,头向下低了低。

埃莉卡脸色微变,心中大喊“不妙”,而柏莎已将她担忧的事说出了口。

“埃莉卡,我想吐。”

“……”

埃莉卡脸色铁青,她多想告诉柏莎,她的两位这个月才刚招进来的实习助理可是冲着她柏莎的名号来的!

而现在,她难道就要在这里亲自践踏他们心中伟岸、优雅的教授形象吗?

柏莎的回答大概是“是”,因为她已经弯腰,长发垂在额前,一副立刻就要吐出来的样子。

埃莉卡在心中咆哮,可是深深了解柏莎的她对于这件事又怎么会毫无准备?她扬手,令门外个子稍矮的那位实习助理将一个圆盆送到柏莎面前。

这位助理在这一刻来临前,都还不明白这个盆究竟要在今天担当何等重要的作用。

现在他知道了,却开始觉得后悔,他看着面前发丝凌乱、模样狼狈的女人,感到心底的那位完美女神的形象正在一点点地破碎。

为了拯救柏莎在他心中的形象,他选择闭上眼睛,并开始自我催眠。

想想吧,杜克!他在心中自我呼唤道,这可是柏莎教授,就算她有些酗酒,又即将吐在自己面前,可没准就连她的呕吐物也是饱含魔力的!谁叫她是柏莎?巴拉德魔法学院最卓越的女教授……当然,曾经有过一位更加厉害的女教授,但那一位早已离开学院,成为“神”了。

在名为杜克的实习助理飘忽的思绪回归时,他睁开眼,发现他已在和那位鼎鼎大名的柏莎教授对视。

银发的美丽女性朝着他弯起眼眸,在她的那双已恢复了焦点、重拾光芒的眼睛里,他仿若感到其中透出了一种能将人看穿的魔力。

可就在他眨眼的功夫后,那种感觉又如错觉般消散了,与此同时,柏莎的双手已离开了他手持的脸盆。他低头,发现脸盆还很干净。

教授正微笑向旁边的埃莉卡说话:“吐不出。我好像已经吐过了,胃里很舒服。”

埃莉卡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您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因为这将意味着,她可能将呕吐物留在了任何一个她不该留下的地方。况且,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柏莎永远忘不了,阿德勒老头为了他的茶壶而扣了她三个月薪水的事。

想到这,柏莎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唔,你说得对……”

而埃莉卡对于这件事,则有着更加具象、不安的猜测,她认为有些事必须得让柏莎知道。

埃莉卡谨慎地将两位实习助理支走,等到确认房内无其他人后,她这才神情严肃地看向柏莎。

埃莉卡:“我想您需要知道,我今天早晨是在哪里找到的您。”

柏莎摊手,“愿闻其详。”

埃莉卡清了清喉咙,“地城。”

柏莎:“……”

地城,从埃莉卡口中说出的就只有这两个字,但这两个字的分量已足以让柏莎的脸色白得像个病人。

“地城?你是说……我知道的那个地城吗?”柏莎焦急地问埃莉卡。

“还能有哪个地城呢?”埃莉卡的声音很是无奈。

柏莎的脑袋里登时嗡嗡作响,地城,那实在是一个让每个人类魔法师都觉得头痛的地方。

地城最初为地精们所建,后来许多其他适应不了地表生活的魔法生物们也都搬到了那里生活。其中有幽灵、有巨鼠、有蝙蝠妖精,甚至还有早已在地表灭亡的龙族……总而言之,那里是一片生活了诸多传说级魔法生物的地界。因而魔法生物保护协会早在七十年前便将那里纳入了保护,并撺掇魔法塔制定出一系列的针对地表魔法师的律法,包括但不限于不准在非开放日进入地城、不准侵犯地城生物的财产及生命安全等。

据说曾有一位法师因为敲坏了地城的一块砖头,而被送进骷髅囚牢三个月。更有个倒霉蛋,因为不小心将地城的一只蝙蝠妖精带到外面,导致对方被暴晒而死,而被魔法生物保护协会愤怒地起|诉死|刑。当然,最终不至于以死|刑宣判,却也足以吊销那位魔法师的证件,让他终生不得再使用魔法。

假如说,柏莎也不小心做了这类事的话,魔法生物保护协会一定不会因为她是学院的教授就放过她。

诚然这层身份已为她挡下过不少灾难,她曾经便真的在醉酒后轰坏了地城门口的一块砖头,而好心的阿德勒校长为她挡下了这件事。从那天起,柏莎便暗自发誓,再也不往校长的茶壶里呕吐,也再也不靠近地城半步了。

然而,昨天晚上,她还是去了,更可怕的是,她完全想不起来她究竟在那都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