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事情的赵玉梅,还一不小心被针刺到指尖,流出一颗血珠。
她不由得在心里继续唾骂一遍李筠,才算是消了心中的怒火,就连平日里烦躁的工作都没觉得有什么厌烦。
这副架势让其他不知道她内心想法的人,还在心中感叹一番:想来赵姐肯定是高兴女儿快回来,你看连干活都更有力气了。
不知不觉中,很快就到了下班的时间。
赵玉梅心里想着事,也没有和工友谈天说地的心思,快步就往家里赶,就连做晚饭时,也一直在想李筠的事。
终于等到晚饭时一家人聚齐了,她才皱着眉头开口道:
“你们也知道李筠快要回来了,关于她的事情要怎么解决,我们要一起想个法子。”
孙薇摸摸肚子,一脸倨傲地说:“要我说乡下那么好,有吃有喝的,她还回来干什么?平白找我们孙家的晦气,一个外姓人也成年了,不管她才是对的。”
听到“外姓人”三个字,赵玉梅的心里顿时燃起一团怒火,心想:该死的继女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居然敢说话噎自己!还好她生连个儿子,后半辈子也算是有了个依靠。
再一想这个讨人厌的继女马上就要嫁人,勉强按下心中的怒火,等待丈夫孙强发号施令。
餐桌上的大儿子孙武和小儿子孙文军也没有任何反应,觉着李筠不过就是个女的,与自己丝毫没有关系,不管是吃的住的都不需要自己负责,那也没必要说什么话,还是眼前的饭菜比较重要。
大儿媳吴云倒是心里有点想法,可是儿子一吼叫,她只得赶紧给儿子喂饭,嘴里还在安慰着:
“好好好!妈妈马上喂你,圆圆最乖了。”
只是她的思绪还是不免有些飘远,心想:家中由于公公的职级高,分到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可是现在公公一间,她们家一间,小叔子一间。
就连孙薇这个小姑子也只能用隔板在客厅隔出一个小房间休息,要是李筠再回来的话,睡哪里才是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很快,她的这个想法就被孙强解决了。
孙强沉思片刻,抖动手里的烟杆,干瘦的面庞却有着一双精明的眼睛,吩咐道:
“待会儿我和强子去废品站找几块板子,把客厅阳台的位置隔出来,给小筠休息几天。”
如此,李筠回来的事情当即定性,一个回来几天的“客人”罢了,不值得她们一家子费心思。
孙薇一听这话,脸上也露出得意的笑容,原本她还以为李筠那个拖油瓶要和自己睡一起,现在总算是可以放心了,就阳台那个1.5平米的笼子,最适合李筠这样的下等人。
心情舒畅之后,就连吃饭都有兴趣了,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筷子一直朝着肉菜和鸡蛋去夹,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厌恶的眼神。
赵玉梅解决李筠的事情后,也有了关心或者说催促孙薇的心思,装作好奇地说:
“薇薇,我和你说,要是和人家男同志情投意合了,就带回家来看一看,爸妈也给你掌掌眼,自由恋爱很正常的,你爸妈我们也不是什么老古板。”
孙强也跟着点点头,毕竟自家女儿和她口中的对象,相处的时间不也短了,要是合适就赶紧定下。
最重要的是,他不希望家中一直留着这么个老姑娘,对孙家的名声不好。
孙薇看到大家都在催促自己,心里也越发着急,说实话她也着急结婚,可对象却说不着急,看来她还是得赶紧想个更好的法子,催促一二。
不过,她面色上却表现成一如既往的沉着,轻轻摆手,回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找时间和建党说一声,放心我肯定会从这个家风风光光地嫁出去的。”
她这么说话,大家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要是惹毛了,今夜又是不平静的一天。
夜晚,从孙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听得周围的人家都忍不住嘟囔几句。
但在第二天大家知道是为了给回来的李筠准备房间时,一个个又眉开眼笑诉说这一大家子的贴心,李筠能遇到这么一个好心的继父,真是上辈子积攒的福气。
不过,也有人心里正在等着看好戏,其中当以于淑兰为首,她们就不相信一个人在乡下磨搓了五年,心里一点怨恨都没有,只要有一点,她们就能看着孙家出洋相。
在这样众人的期待中,李筠拎着自己的两个大包行李,踉踉跄跄从车门上挤下来。
看着别开生面的下火车场面,内心不由得感慨国家发展之快,要不了几十年,高铁、飞机都不在话下。
她凭着记忆里的路线,乘坐公交车一路前往钢铁厂家属院。
锦城钢铁厂可是说是本市最大的工厂,里面的工人不计其数,内含自己的职工学校、家属院和医院,说是一个小型城镇也不为过。
因此越是靠近家属院的位置,上车的人越多,嘴里叽叽喳喳都在讨论着与钢铁厂有关的事情。
作为最近的热事——知青返乡,自然也能在大家的耳朵边听到,而李筠的名字也在大家的讨论声中。
“你们说孙家的带来的那个女儿,会不会来了就死皮赖脸的待在城里?我可是听说了,乡下干活受苦受累还没得吃,只要能够回来,有谁愿意再回去呢?”
“说起来还不是孙家的造孽,人家一个13岁的小姑娘,就这样被他们孙家偷偷报名,顶了名额,自家过了好日子,留别人家的女儿在乡下受苦。我乐得看孙家的遭报应,最好闹她个天翻地覆才好。”
“你怎么知道那个女儿才13岁?我记得明明是15岁,15岁下乡虽少,但也不是没有先例。”
“你们都不知道,那个小女儿是……算了算了,没证据的话我还是不说了,不然被人抓住可不得了。”
“孙家算什么,你们是没看到王家的,他们家的小儿子还在乡下和村长的女儿结婚生子。这不?一考上大学就抛妻弃子,人都跟到钢铁厂来了。我听说要是人家姑娘去学校举办,能不能上大学还是两回事。”
“嘶——”
一听这话,车上的人都忍不住吸口气。
一边恼怒王家小儿子不做人,居然抛妻弃子,一边又觉得那个乡下来的媳妇太过分,怎么能影响别人的前程呢?那可是大学,她们家属院加起来也就百来例而已。
作为话题里的主人公,李筠听到众人的话,表情没有半点变化,她对于自己到来的目的很清楚。
因此一上车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别人的话匆匆过耳不留痕。
不过,大家猜的也没错,她就是来讨债的。
为那个任劳任怨,为了不让人看低自己拖着病体学习的李筠来讨债的,这五年她的青春价值不菲。
忽然听到车铃声,她抬眼一看,到了自己下车的位置,拖着行李从车门挤下去。
此时车上的众人才注意到车上还有这么一个人,看那黄黑的肤色,瘦小的身形,手里拎着的粗袋子,一看就是个乡下人。
心想:也不知是家属院谁家的穷亲戚来了,还是个孤身的女孩子,后几天肯定会传来消息的,她们只需等着就行。
下车后,李筠继续循着记忆里的路线往前走去,看到三号家属院,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以说她到的时间刚刚好,正是大家下班的时间点,来来往往的人都注意到这么突兀的一个女孩子站在门口,纷纷投去鄙夷或好奇的眼神。
大门内,于淑兰一边给自己的乖孙扇风,一边时不时伸长脖子看向门口。
根据她的估算,孙家那个小女儿也就是这几天到,她可得趁第一时间打探好信息,争取好好剥一剥赵玉梅那人的厚脸皮。
终于,在她翘首以盼的眼神中,忽然发现门口出现了一个瘦弱的女孩子,隐隐约约看起来还有点五年前的样子。
她飞快地推着手里的婴儿椅,快步跑到李筠面前,好奇地问:“你可是孙家的小女儿?”
此时人本就多,于淑兰弄出的动静不算小,加上之前大家都听过孙家的事几耳朵。
于是,在于淑兰出声之后,大家都默契地放慢脚步,耳朵都朝着两人的位置伸去。
李筠很快就在脑子里找出来人的信息,微笑着喊道:“是我,于婶子。”
“哎哟!我们小筠在乡下可是受苦了,你看看你这张小脸都没点肉,看起来哪还有五年前的样子,难不成你在乡下你妈都不给你寄钱的?”
“每个月三块,够养活自己的。”
李筠腼腆一笑,眼神中却透露出心酸与痛苦,陪上那干瘦黄黑的脸,以及灰扑扑的装扮,讽刺意味十足。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纷纷在心里唾骂孙家那两个不要脸的长辈,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居然每个月只送三块钱,三块钱都不够孙家吃几天饭的。
而且孙家现在是除了上初中的孙文军,其他人都有工作,只寄三块和打发叫花子有什么区别?
再看看李筠现在的模样,多么乖巧的一个女孩子,居然要受此折磨?孙家夫妻真不是人。
于淑兰也是一边唾骂,一边准备看好戏,继续打探道:
“诶?我看你这大包小包的行李带回来,是准备这么回来就不回去了吗?”
这个也是大家此时最关心的问题,一个个恨不得有双透视眼,将李筠带来的行李,扫视几遍,看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筠放下手中的行李,立即在水泥地上荡起一阵灰尘。
面对大家问话笑而不语,但是行李的分量可以暗示一切,要不是决定换个地方定居,谁会带上这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