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绿萼后脑被奚浮玉托着,嘴巴又被他右手捂住,整只妖只能无助的被迫承受。
她双手化爪,去扣他的手,哪怕挠出血印,也没法挣脱奚浮玉的手掌,只能感受丹药在口腔化开,一点一点流淌进喉咙,再也吐不出半分。
丹田涌出一股暖流,滋补着破裂的妖丹,比她小葫芦的药有效,自然也比何律仁给的药有用。
奚浮玉松开手。
花绿萼失去支撑,跌坐在地上,止不住的咳嗽,脸颊被压出几道粉红色印迹,眼眶还泛着红,浸出盈盈的生理泪水,像是被蹂_躏惨了。
她喘息有几分急促:“是什么?”
奚浮玉:“治病的丹药。”
他面白如纸,眉眼低垂,似是藏着几分悲天悯人,略带些许笑意,“小殿下不必担心,世上没有控制人的丹药。”
花绿萼坐在地上看他,自嘲笑了声,什么都没说,化为原形回了她住的地方。
一连吃了好几颗丹药催吐,吐的除了苦水还是苦水,丹药早就化进了血液中。
花绿萼口腔泛苦,却不得不承认,那丹药确实有用。
她体内难得涌出了热意,不再四肢冰凉,隐隐作痛。
翌日,中午。
花绿萼出门前先去找了奚浮玉,忍气吞声地满足他变态的掌控欲——
“我要去香满楼了。”
奚浮玉坐在廊下看书,阳光落在他身上,添了暖色,恍若神祇,“戴着这个荷包,从后门走。”
花绿萼打开荷包看了看,没什么特别的,全是凡间的银子而已。
没问为什么,道了句知道了,便从后门出去,直奔香满楼。
奚浮玉翻过一页书,念着这些经文,入了眼,过了口——
心魔:“她可真冷漠。”
话音未落,便被蓝色火焰吞没。
香满楼
何律仁定了个二楼包厢,正好靠窗能够看到楼下的景色。
那里设了个阵法,只要是邪物踏入,阵法就会有所波动。
花绿萼自然也瞧见了,只是她并非邪物,这阵法对她无用,便毫不犹豫的踏了过去。
尚瀛:“师兄,她不是邪物。”
何律仁若有所思:“改日还是要再拜访一下奚浮玉。”
尚瀛:“若他还避而不见呢?”
何律仁:“避而不见,本就是心中有鬼。”
话到这里,两人便噤了声。
花绿萼敲了敲门,“何公子?”
何律仁走过去给花绿萼开了门。
花绿萼是被掌柜带上来的,此刻狐疑盯他,“何公子不会提前偷偷把钱结了吧?”
何律仁笑了笑:“怎会?”
花绿萼放心进去,点了几个招牌菜,“何公子看看还想吃什么?”
何律仁又加了道鲤鱼,“讨个好彩头。”
花绿萼笑了笑。
暗道这修士还挺迷信。
何律仁:“花小姐是哪里人,怎么住在奚府了?”
花绿萼端起茶壶倒了杯水,推给何律仁:“记不清了,三公子把我从河里救上来,之后我就跟着三公子。”
何律仁接过茶道谢,“三公子可有告诉你,他师承哪门哪派?”
花绿萼摇头,“没有。”
“我不懂修仙的事,问这个也没用。”
何律仁心说,这倒也是。
蓬莱境的修士们问了哪门哪派,算是交了个朋友,或者方便下战帖。
花绿萼一个凡人,问了哪门哪派,又去不了蓬莱,确实没什么用。
花绿萼:“何公子来临渊城也是省亲吗?”
何律仁失笑,“非也,是因为临渊城出现的邪物与我先前查的案子有关。”
花绿萼恍然,“可是知府家吸人精气的邪物?”
何律仁点头。
花绿萼狐狸眼透着遮不住的好奇,想问,但又怕唐突了。
何律仁看的好笑,主动解释,“蓬莱境也曾出现过吸人精气维持生命的邪物,这等邪物一旦失去人的精气,身体便会快速苍老腐败。”
这个花绿萼隐约知道一些。
据说是玄镜洞搞出来的邪物。
她适时露出惊讶的神色,“仙境也有这般骇人的东西吗?”
何律仁安慰她,“有正便有邪,世间各处皆是如此,蓬莱也不例外。”
等饭菜上来。
花绿萼和何律仁已经交流到他在蓬莱境修仙的趣事。
花绿萼是个极好的倾听者。
为他话语之中的蓬莱境好奇惊叹,为他曾经探入秘境时发生的趣事发笑,为他话语之中陷入险境时的担忧……
总之,极为捧场,连斟茶的时机都恰到好处。
何律仁从来没有讲过这么多,也从来没倾诉过这么舒服。
细细想来,这一切都是在蓬莱境稀疏平常的事,属实也没什么好讲的。
他心说,我竟也是个俗人,喜爱这般俗套的追捧。
何律仁又想,世间谁能不爱呢。
何况又是这么绝色的美人,眼里全是崇拜与憧憬,多看一眼便觉得心情愉悦。
俗,是世间常态。
何律仁思及此,忽有所感,境界竟有几分松动。
他看向垂头小口吃春笋的姑娘,大概是尝到好吃的,眼神忽地一亮,沉醉在春笋的鲜嫩清脆之中。
当真是秀色可餐。
何律仁心说,难得见到这么合眼缘的姑娘。
他端起茶盏,“今日之事要多谢花小姐,我感悟良多,日后花小姐若有需要,可随时来找我。”
花绿萼现在就有需要。
可惜她往知府那边扯话题,总是被何律仁岔开,一次之后便不再询问。
真是够敏锐的。
“应当是我谢谢何公子,给我讲了一个我从未接触的世界。”她弯了弯眉眼,“若是能亲眼看看这瑰丽世界,倒也不枉来这世间一场。”
何律仁略一思考:“不若姑娘测测灵根,若是有灵根也能去蓬莱境修炼。”
测灵根时,还能顺便测出她到底是什么。
花绿萼又惊又喜:“我可以吗?”
何律仁:“自然可以,届时我可带花小姐进蓬莱境,若是有缘,还可以拜在青云派门下。”
花绿萼惊讶的遮住嘴巴,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那到时候,何公子不就成了我的师兄吗?”
何律仁笑笑:“许是师叔呢。”
花绿萼小声嘀咕:“怎么就师叔呢,分明与我一般大。”
何律仁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已经四百七十二岁了。”
花绿萼眼睛瞪圆了些,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动物。
何律仁笑容更甚,怪不得师父总爱逗徒弟们玩呢,他说,“我今日没带测灵根的法器,改日我为你测测灵根如何?”
花绿萼按捺不住激动点头。
何律仁简直要败给她亮晶晶的眼神,笑着摇头,“就明后,还在此处,行吗?”
花绿萼语调都软了好几个度,乖巧极了:“好。”
……
奚景行与奚满雪原本在大门等着花绿萼出门,等的午时都要过了,也没见花绿萼的身影,意识到花绿萼可能早就走了之后才匆匆赶来。
奚满雪抱怨:“大哥昨日怎么不问清时间?”
奚景行也冤:“他们就说了中午,香满楼,别的什么都没说。”
奚满雪跳下马车,忽而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问奚景行,“大哥,你觉得三哥和花绿萼是那种关系吗?”
奚景行:“三弟看花小姐的眼神够露骨了,不是那种关系我头割下来给你玩。”
奚满雪呸了声:“谁要玩你的头。”
奚景行走了好几步,见她没跟上来,不得已折回来哄,“我的好妹妹,你这会儿在想什么,难不成你要等花小姐和那修士生米煮成熟饭再去?”
他还准备等会儿让奚满雪去拦何律仁,他趁机送美人回家,顺便交流交流感情。
三弟不晓得疼人,他可以啊。
至于挖兄弟墙角地道不地道这件事。
害。
三弟不是说了嘛,他们并非那等关系,连个名分也没呢。
奚满雪先是反驳了一句“何公子不是那样的人”,之后又说,“我先前在雨中见了花绿萼和三哥,三哥撑着伞,花绿萼淋着雨,两人根本不恩爱。”
奚景行听的直扼腕,“三弟怎么这么不懂疼人啊!”
奚满雪说自己的猜测:“有没有可能,三哥回来是有什么任务,花绿萼是三哥仆人,或者手下?”
所以他们的关系才不是那般。
她说完又自己推翻,“不对不对,花绿萼自己亲口说只要能留在三哥身边,卑微点又怎么样……我知道了,她是单相思!”
“三哥把她当手下,她单相思!”
奚景行都要疯了。
他就是想看看美人,和美人说两句话,分析这些干什么?
他说,“不是三弟的美人最好,花小姐跟着个不会疼人的,都折腾病了。”
奚满雪这时候反应过来了,瞪眼看他,“大哥不会看上花绿萼了吧?”
奚景行理直气壮:“她好看。”
奚满雪气不打一出来:“好看能当饭吃吗?这事我一定要告诉娘,让她把花绿萼赶出府。”
奚景行急道:“你这是干什么?”
奚满雪冷哼了声:“她才进府多久就惹得你要去三哥房中抢人?这种弄的家宅不宁的女人是要被浸猪笼的,也就咱们家仁善。”
奚景行:“别别别,我帮你约着见何公子行不行?”
奚满雪迟疑了。
奚景行:“到时候真有那什么修仙的丹药大哥也不要,都给你,让你去仙境和何公子双宿双飞,成吗?”
奚满雪狐疑:“当真?”
奚景行:“当真当真,我就爱凡间俗世的生活,爱钱爱美人,那修仙一听就很苦,我才不去。”
奚满雪被说动了,“仅此一次。”
奚景行点头,“好好好,我们快上去吧。”
两兄妹离开后。
有一男子从小巷里面出来,他是出来丢垃圾的,没想到听到了这些传闻。
回到后厨后。
正在做豆腐羹的张师傅问,“奚谨,快来处理这鱼,月桂阁的贵客又加了一份红烧鲤鱼。”
奚谨应了声,捉了条活鱼,蹲下身拿刀背干脆利索的拍晕鲤鱼,闷不做声的刮鳞片。
张师傅和他闲聊,“那月桂阁的贵客说是知府请来的道长,原以为成仙了就喝露水吃仙丹,没想到还得吃饭。”
奚谨低低嗯了声作为回应。
张师傅习惯他这沉默寡言的作派,又道:“你和奚家的工契快到期了吧,是要续约,还是来咱们酒楼干?”
奚谨处理好鲤鱼,站起身给鲤鱼改刀:“还没想好。”
张师傅:“我看来咱们酒楼就行,虽说工钱比不上奚家,但包吃住,胜在安稳。”
“奚府那大户人家的,弄不好咱们就搭进去了。”
奚谨嗯了声,见油热了就把鱼放锅里炸,噼里啪啦,不一会儿煎鱼的香味就出来了。
张师傅让徒弟火候弄小点,问奚谨,“你最近怎么心不在焉的,是因为你师父去京城了?”
奚谨摇头,“没有。”
张师傅的小徒弟探出头笑嘻嘻说,“谨哥是想讨媳妇了吧。”
奚谨冷眼剔他,“别胡说。”
小徒弟缩缩脑袋。
张师傅:“他说的也没错,你都二十了,也该讨媳妇喽,有没有看上的,或者我让你大娘给你介绍一个?”
奚谨闷声说:“没有,我不着急。”
张师傅叹了口气。
小徒弟说,“谨哥心气高着呢,说不定还惦记着高莹莹,哪儿看得上别人。”
奚谨皱眉,“你再胡说试试看?我从没惦记着谁,不成亲就是因为没喜欢的。”
张师傅打圆场:“好了好了,做饭,月桂阁的客人还等着呢。”
小徒弟撇撇嘴。
要不是因为高师傅的名头,香满楼怎么会请奚谨过来帮忙给贵客做饭。
现在高师傅去了京城,奚谨的好日子迟早要到头。
有什么好傲的?
等月桂阁的贵客吃完,奚谨也该走了,不过心中到底有几分惦记,不知道自己做的合不合道长们的胃口——
跑堂啧了声:“别提了,走的时候竟然把饭菜都给打包了,什么都没剩。”
原本他看着饭菜没怎么吃,以为自己能捞点什么呢,结果连点菜叶都没剩。
他又说,“不过大师就是大师,说要把没吃完的剩饭剩菜带给乞儿了。”
奚谨给跑堂塞了点铜板,“大师有没有说饭菜合不合胃口?”
跑堂先是笑着推诿,来回客套一遍就收下了:“大师没说,那位姑娘倒是说笋挺好吃的,不过大部分菜他们都没怎么吃。”
凉拌春笋,这道菜简单,是张师傅那小徒弟做的,和奚谨没什么关系。
奚谨难免有几分失落,与跑堂道了谢,便背着自己的木箱回家,出了香满楼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那天没敢抬头看她。
可却记得好多细节,比如她拎起裙摆一闪而过雪白纤细的脚踝,鞋面缀着颗莹白的珍珠,与她一般熠熠生辉。
比如她翻看画册时,好看的眉毛时不时蹙起的小表情。
还有她凑过来问话时,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
……太多了,他不该记的。
错身而过。
忽然听到蓝衣男子说:“花小姐,我便先回去了,我们明日再见。”
“这打包的饭菜,就如花小姐所说,我去分给乞儿。”
奚谨猛地顿住。
花小姐?打包的饭菜?
她是奚家兄妹口中的花绿萼?
那个卑微喜欢奚家三公子的花绿萼?
奚谨说不出心口是什么滋味,只是更加失落。
如果那盘春笋是他做的,就好了。
许是他视线太过明显,花绿萼侧头看向他。
奚谨慌忙垂下头。
背着木箱盯着脚下的路走着,除了身形高大些,背影与这街道上日复一日讨生活的百姓没什么不同。
身后是花绿萼与那两位大师的对话。
“花小姐在看什么?”
花绿萼:“好像有人在盯我,应当是错觉。”
何律仁心想,这条街偷偷看花绿萼的可太多了,何止是有人?
“我先送花小姐回府?”
花绿萼还没来得及回话——
奚景行表情夸张的插进来,“好巧好巧,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何公子。”
就好像没看到花绿萼一般。
奚景行注意到何律仁手中的食盒,“何公子这是?”
“大公子,奚小姐。”何律仁笑笑,“是没吃完的饭菜,等会儿要分给乞儿的。”
奚景行夸赞:“何公子心善啊。”
之后,又状似不经意的想起,“和雪儿很像,之前临渊城发洪水,雪儿还在城门口施粥呢。”
奚满雪有几分羞涩的垂下头。
奚景行:“何公子初来乍到,恐怕还不知道要去哪里布施,雪儿正好能帮帮何公子?”
奚满雪一口应下:“好。”
何律仁确实不知道,见状便同意了。
他也有些话要和奚满雪说。
何律仁:“师弟,你送花小姐回府。”
正说着话呢。
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停在他们面前。
车帘撩起。
露出奚浮玉清隽眉眼,墨色瞳仁凛然,似是萦绕着无法消散的浓雾。
偏偏他肌肤还白,说不出的病态。
花绿萼心道,称他一句玉面阎罗都抬举他了。
奚浮玉:“上来。”
花绿萼哦了声,上马车的时候,奚景行殷勤道:“花小姐可以踩着我的腿。”
花绿萼:“……”
奚浮玉犯病似的,弯腰出了马车,向花绿萼伸出手,“上来。”
花绿萼迟疑两秒,搭着他手,借力上了马车。
帘子落下,遮住里面所有风景。
何律仁忙朗声问:“久闻奚公子大名,不知能否讨教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