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子警察揣了他一脚,”你胆子挺肥啊,敢来这一片偷东西。”
陈仁华顾不上疼,急忙喊冤,“不是,我不是小偷,我是这儿的住户,我是忘了拿钥匙。”
马宝娟说,“就是呢,你看俺们大包小包的,还带着孩子,哪有这样的小偷啊。”
高个子警察又踹了一脚,”你们是这儿的住户,别胡说八道了,这一片儿就没有我不认识的,猫狗都认识,你们从哪来的?想私闯民宅啊?”
马宝娟说,“这是陈雨叶的家吧,我们是她的亲戚。”
矮个子警察不耐烦的说,“跟他们啰嗦什么,都带走,带到所里再说。”
这天晚上,陈仁华一家三口都是在派出所的关押室度过的,不同的是第二天放了马宝娟和孩子。
他整整被关了七天,挨了好多次打,还不是警察打的,是关押室有个人就看他不顺眼,最后出来的时候,鼻青脸肿的,浑身上下都是伤。
虽然都是皮肉伤,养养就好了,但看着挺渗人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但是陈仁华,陈仁强也怕了,他再不敢说去闹事儿了话了,而是劝弟弟赶紧回去。
“非要留在北京,也不是不行,院子西南角还有点儿地方,盖一间屋子也成,可你和弟妹都没有工作,也没有户口,小涛都上不了学。”
“要我说,还不如回西安。”
陈仁华盯着大哥,“咱爸咽气的时候可是说了,这宅子咱们哥俩一人一半。”
陈仁强变了脸,“二弟,你这么多年不回来,你知道这房子我里里外外翻修花了多少钱,你要想分也行,先把这个钱分摊了。”
陈仁华为什么来北京,是因为他不愿意待在西安了,他们一家子并不在西安城,而是在市郊的镇子上,他和马宝娟都在镇上一家棉纺厂工作,马宝娟的爸爸是厂里的车间主任,按说,这样的生活也是可以了。
但他不是别人,好歹也是胡同里长大的,心里还是想要回北京的。
马宝娟没觉得北京有多好,“仁华,咱走吧,咱要留在这里,厂里的工作就保不住了。”
陈仁华却犯了倔脾气,“大哥,那你拉个单子吧,都花了多少钱,我给你,然后你给我腾出两间北屋两间厢房。”
陈仁强变了脸色,“成,等明儿我好好算算。”
只过了一个寒假,现在的汇文中学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学校方面,朱校长才刚五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在各种会议上强调,一定要想方设法提高各班级的成绩。
以前教研组开会,人员都来的七零八落的,但现在完全不一样了,任课老师简直一个比一个积极。
越来越多的学生开始认真学习了。
班主任赵俊英比之前更加严格了,她的眼睛像刀子,也像探测仪,讲课的时候一下一下的盯着人。
别说睡觉看小说和传纸条了,脑子一开小差都能被发现。
这是在她自己的课上,要是换了语文课或者别的课,她就坐在最后面的空位上,专门盯着同学们。
现在都公认,高二三班的学习气氛是最好的,下课铃响了,除了个别上厕所的,其余人都跟没听见似的,老老实实的坐在位子上学习。
这种情况之下,虽然陈雨叶在寒假下了一番功夫,但她基础实在太差了,她在进步,其他人也在进步。
开学之后的第一次月考,她的分数提高了,但排名仍旧没动,还是倒数第十二。
周丽娜安慰她,”雨叶,别看名次,你这次数学就考的很不错啊,我印象,你是不是从没及格过?”
陈雨叶看着卷子上红色的六十四,这个分数对她来说,的确是历史最高了,按道理她应该是很满意的,可她却也不是那么高兴呢。
她的语文数学都及格了,化学也及格了,物理和俄语还是不及格。
放学回到家,乔程辉所在的四十四中月考成绩也下来了,他特得意的说,“这次数学题目太简单了,除了我,好几个满分的,都看不出差距了。”
“雨叶妹妹,你考的怎么样啊?”
陈雨叶弯下腰脱鞋子,“还行。”
她把有些笨重的棉鞋规规矩矩的放好,换上棉拖的时候才发现,穿的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个洞。
其实这是很平常的事儿,她也没有在意。
乔程阳也下班回来了,恰巧看到了,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他早就发现了,刘阿姨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对雨叶妹妹都太抠门了。
爸爸和刘阿姨婚礼的前一日,徐叔叔把雨叶妹妹的东西都拉过来了,正好他在家,姑姑忙不过来,他帮着整理了一下。
她的书包都快磨破了,她的衣服看起来也都破破烂烂的,不少领子袖口都磨的发白了。
虽然家里多年没有女性成员,但他见过亲戚家的女孩子,可不是这样的。
竟然连袜子都穿烂的??
乔程阳不可能去谴责刘海珍的粗心,第二天下班的时候,拐进一家百货商店,买了半打新棉袜。
吃过晚饭,陈雨叶上楼做题,刚做了半张卷子,有人敲她的门。
乔程凯不在家,也不可能是乔伯伯,乔程辉都是直接推门进来,她妈妈也是如此,唯一会敲门的就是乔程阳了。
她跑过去开门,果然猜对了。
“程阳哥你来的正好,我有一道题不会,你帮我看看吧。”
乔程阳应该是刚洗过头,头发还有点儿湿,身上穿了一件她没见过的蓝色条纹毛衣,清清爽爽的。
比平常多了一点少年气。
乔程阳低头看题,先自己解了一遍,然后逐个步骤给她讲解。
陈雨叶说,“谢谢程阳哥。”
乔程阳从裤兜里拿出新买的袜子,“买的时候我没仔细看,售货员给拿错了,这应该是女袜,你看看你能不能对付穿,如果不行,我明儿给换了去。”
陈雨叶愣了一下,并没有拆穿他的谎言,而是拿在手上比划了一下,”应该差不多,我能穿。“
乔程阳点点头,转身走了。
陈雨叶忍不住笑了起来,上一世程阳哥对她很好,每到换季总带她去商场买新衣服,但好像,还没买过袜子。
这种零碎小东西,刘海珍也没操心过,上了高中之后,就是她自个儿用零花钱买了。
昨天她的袜子破了,是因为上了体育课,最近体育老师的课总被占用,体育老师大概也不太高兴,一口气安排了好几项,说是体能测试,又是跑步又是跳远的,这就是巧了,其实她柜子里还有三双新袜子没穿呢。
她把乔程阳买的也放一起。
其实乔程阳还真的误会刘海珍了,她并不是抠门,她是节俭惯了,也不是不疼女儿,她也想给女儿买新棉袄,新衣服,新皮鞋和新书包。
但她又觉得,这才刚嫁过来,这么做不太好,而且建安哥也有三个儿子,她就是名义上的继母。
给自己的孩子买,不给继子买,那太不合适了。
乔建安虽然把存折都交给她了,她自己也是有钱的,但给四个孩子全套置办的话,的确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她犹豫之后觉得还是算了。
虽然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但除了程阳,其余三个都还是学生,还是朴素一点儿比较好。
乔家三兄弟和陈雨叶都没有意见,乔建安也没有说什么,倒是程梅很看不惯,和王爱芳两个人一起找上门了。
刘海珍平时不出门,不怎么和大院里的人交际,但若有人来串门,她是十分热情客气的,亲自倒了茶。
又指着点心盘子说,“这桂花糕是我自个儿做的,尝尝看。”
王爱芳就爱吃个甜的,一连吃了好几块,忍不住说,”嫂子,你怎么那么手巧啊,你能告诉我咋做的吗?”
两个人就点心聊起来了,刘海珍未婚的时候,是很喜欢做各种点心的,她不但会做桂花糕,芙蓉糕,荷叶饼,还有绿豆酥也都会做。
程梅一连咳了好几声,还掐了一下她的胳膊,王爱芳才想起来今天是干啥来了,按照老家天津话说,她们今天是专门找茬来了。
这事儿咋说呢,说起来话长了,大伯子在部队升了职之后,就把公公婆婆从天津接回来了,在前门楼子附近买了一处院子,让老两口安度晚年。
而且把小姑子乔玉琴,还有他们一家子也带到了北京,给他们都安排了合适的工作,可以这么说,没有大伯子,绝不会有现在这么好的生活。
虽说去世的嫂子程欣为人有些傲气,不太好接触,但也从来没有为难过她这个妯娌。
做人得凭良心呐。
但毕竟程欣去世那么多年了,大伯哥终于再娶了,她和丈夫都挺高兴的。
可她这个人,没有什么主意,架不住程梅几次三番的说,说刘海珍成天不出门,正常的交际都没有,再看看院里其他领导的妻子,那个不是八面玲珑的??
还不止这些,刘副军长前一阵子不也又结婚了,人家后娶的是公安局的,不但漂亮,气质也好,见了谁都笑得特别甜,就没有不夸的。
而且特别大方,进门没几天,就给两个继子一个继女买了很多东西,还都是从大商场买的,三个孩子都可高兴呢。
反观刘海珍,一样儿都没有做到。
王爱芳不再说学做点心的事儿了,可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就愣住了,程梅对她嫌弃的不行,只能自己当这个恶人了,“刘姐,你虽然是大病初愈,但总窝在家里也不好,有时间还要多出门。”
刘海珍点头,“你说的对,我跟玉琴说好了,明天一起去大栅栏逛逛。”
前一阵子她不是心疼钱吗,所以什么都不舍得买,现在又想开了,原来建安哥的工资很高,高到超出她的想象,她自己以前也存了点钱。
况且程阳已经参加工作了,现在家里需要花钱的地方并不多。
她和建安哥重新组成的家庭,不像以前她和女儿相依为命,总有各种各样的担心,现在她有了充足的安全感,在钱上也是一样。
王爱芳说,“巧了啊,我明儿休息,正想给娜娜买双鞋呢,要不,嫂子,我跟你们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