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周哲南坐到她旁边,笑了笑,“你叫陈雨叶,在哪上学啊?”

陈雨叶不太愿意搭理他,“汇文。”

“哟,不错啊,那你学习特好?”

陈雨叶摇了摇头,“不好。”

周哲南翘了翘嘴角,觉得这小姑娘有点意思,他又问,“会滑冰吗,明儿去后海滑冰,一起去?”

不等陈雨叶拒绝,乔程阳匆匆走过来了,他十分自然地拉了一下她的胳膊,“雨叶,你怎么在这坐着,快过来,你的位子在前面。”

因为是领导再婚,没人敢胡闹,喝醉了耍酒疯或者趁机闹新娘子什么,那是绝对没有的,上菜后,大家吃席都特别规矩。

刚过十二点就结束了。

再次回到小白楼,跟过来的人就很少了,都是双方的家人。

乔庆安王爱芳两口子在后勤上工作,说了几句客气话就走了,乔玉琴也回服务社了,乔程凯上的是军校,只请了一上午的假,刘海珍拿了些水果点心之类的,给他装了满满一书包,做完这些,她才顾得上自个儿的闺女。

她笑着问,“雨叶,你累不累?”

陈雨叶摇了摇头,“不累,还行。”

乔程辉说,“雨叶妹妹,你的房间在最东边,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陈雨叶站起来,“好啊。”

踩着吱吱呀呀的木楼梯上去,二楼不仅有卧室,还有书房和琴房,正好把陈雨叶和三兄弟的房间隔开了。

能考虑到这一点,也是很贴心了。

推开屋门,里面有一张木床,靠窗有书桌,上面放着她的书,墙角还有个衣柜,不用说里面是她的衣物。

昨天上午司机徐叔叔专门跑了一趟燕来胡同,把她和她妈妈日常用的都拉过来了。

在燕来胡同,外人都羡慕她和妈妈住得宽敞,但实际房子后窗小,通风不好,夏天热,冬天也不敢在里屋点炉子,特别冷,早上从被窝里起来可难受了。

但眼前的这间屋子,四面雪白,水泥地面发亮,而且还有一面不小的窗户,和上一世一样,她立马就喜欢上了这个房间。

乔程辉得意的说,“怎么样,不错吧?”

陈雨叶点了点头。

乔程阳也上楼了,他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一边对弟弟说,“程辉,你让雨叶妹妹歇一会儿吧。”

其实乔程辉自个儿也有点儿累了,主要是他早上起猛了,一口气把好几套卷子都做完了,他点了点头,陈雨叶忽然说,“程辉哥,你真要请他们去北京饭店吃饭啊?”

“我听说,北京饭店是专门接待外宾的,吃一顿要花好几百呢。”

乔程阳停下脚步问,”程辉,你又要请谁吃饭?”

乔程辉说,“就上回,我跟哲南哥他们滑冰输了,说好的谁输了谁请吃饭。”

乔程阳不高兴的说,“你们都还是高中生,一分钱都不挣,就算要请客,一般的馆子还不就行了,还北京饭店,真敢想!”

乔程辉目光闪烁,“哥,没说一定要去北京饭店,再说了,我也没那么多钱啊。”

他撒谎了,他还真有这个钱,上一世真的请周哲南他们去吃了一顿北京饭店,从这次以后,乔程辉在享受众人吹捧的同时,走上了一条冤大头的不归路。

乔程阳还是非常了解这个弟弟的,他二话不说,推开乔程辉的房间门,就开始翻找起来,他先拉开书桌,再找看床底,最后从枕头皮里找出一卷钱。

十几张大团结,一共一百多块。

“说,哪来的那么多钱?”

陈雨叶点到为止,既然程阳哥已经翻到钱了,程辉哥肯定就没钱当冤大头了,她的目的达到了,她也就不掺和了,她关上门,享受一个人的宁静。

屋里很热,她后背已经起了一层薄汗,陈雨叶将外套退掉,棉袄也脱了,只穿着米黄色的羊毛衫。

顿时感觉轻快了不少。

她坐在书桌前,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远处的山,现在还很萧条,到了春天,就是一片绿色了。

陈雨叶拉上窗帘,躺倒在床上很快睡着了。

隔壁房间的审问还在继续,乔程阳不太置信的反问,“你说,你这钱全是靠给同学补课挣来了的?”

乔程辉点头,“对啊,我帮好多同学补课,他们考试成绩都提高了,难道我收点钱还不应该啊?”

他们四十四中,当然也是个很不错的学校,但在他们一班,彼此之间学习的差距真挺大的,以前没人在乎这个。

但自从国家有了恢复高考的政策,那就不一样了。

原来有些混不吝的同学,也开始认真了,可学习成绩这玩意儿,不是临时抱佛脚就能有用的。

于是班里的尖子生都变成了香饽饽,去哪儿都有人献殷勤,目的就是让帮着补补课,乔程辉才不傻呢,不会为几句好话动心。

他明码标价,每辅导一个人,下次成绩提高十分一个价,提高更多又是一个价。

就这他还挑呢,凡是那脑子笨的,讲了两遍还听不懂的,给多少钱也不帮忙。

乔程阳相信了弟弟的话,但还是说,“你把这些同学的名字都给我写上,包括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乔程辉一哆嗦,”不是,哥,你干嘛呀,不会想把钱送回去吧,我可不同意啊,这钱是我辛苦挣得,凭什么呀?“

“你不写是吧,那这钱就不给你了啊。”

乔程辉立马拿起钢笔,“我写,我写。”

乔程阳看着纸上的七八个名字,不出意外都是大院里的,所有人他都认识,他把钱和纸卷在一起放在了自己的裤兜里。

乔程辉大惊,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大哥,你干嘛呀?你不会想要吞了我的钱吧?”

乔程阳哼了一声,“给那么多人补课,你挺能耐啊,就为了挣这么点儿小钱,就不怕耽误了你自己的成绩?”

乔程辉一点儿也不谦虚的说,“哥,我的实力你还不清楚啊,对我来说,明年的高考那就是瓮中捉鳖,到时候就是选清华或北大的区别。”

乔程阳笑了,“好,这可是你说的,从现在开始,不准给别人补课了,等明年你考上了大学,这钱我就一分不差的还给你。”

乔程辉急了,“哥,我的好大哥,你好歹留点儿啊,我不是滑冰输了吗,我得请客,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乔程阳丢给他五块钱,“给那么多人补课,就为了请那帮臭小子和丫头片子搓一顿啊,我看明儿你改名叫冤大头的了,还北京饭店,也不看配不配,请他们喝豆浆吃焦圈得了,这钱足够了。”

国营饭店里,一碗豆浆五分钱,焦圈一个一角钱,别说一顿了,请两顿都没问题。

乔程辉抗议,“哥,我现在上高二,我今年十六了,等到六月我就十七了,只有小学生和初中生请客,才会吃焦圈和豆浆,我要请他们吃这些,不得被笑话死啊?”

乔程阳说,“也可以烧饼油条豆腐脑啊,你可以自己看着办。”

说完转身就走了。

乔程辉气得捶桌子,却也无计可施,他盯着手里的五块钱,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年前在雨夜妹妹家,雨叶妹妹买了一捆北冰洋汽水,被她二哥放在冰箱里冷藏,后来拿出来喝的时候的确很爽。

他可以买上一捆北冰洋,再去冰厂买点雪糕。

大冬天的喝汽水吃雪糕,别致,刺激,还没人这么干过,谁也敢不服他也有话说。

客厅里,刘大舅,刘海玲还有刘姥姥也已经走了,只剩下乔建安和刘海珍两个,乔建安紧紧握着她的手,说,“海珍,咱们也休息一会儿吧。”

他们的卧室在一楼,是二层小楼里最大的一个房间,已经重新粉刷过,家具也全部都换成了新的。

新柜子新桌子新床,床上的被褥也是崭新的,印着大红的囍字,矮柜上放了一只花瓶,里面是一簇盛开的梅花。

虽然是绢花,也给房间里添了不少生机。

有那么一瞬间,刘海珍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她用力回握他的手,“等到了明年,我想再去鸡鸣寺看梅花。”

乔建安说,”好,我陪你去。”

屋里实在太热,刚才客厅里,刘海珍没脱外套,这会儿也受不住了,她将外套和棉背心都脱掉了。

乔建安也把外套脱了。

两个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却都有些害羞,谁也不敢看谁,一人躺在床的一边儿,咋一看,就像刚刚绊了嘴的夫妻。

但乔建安很快就往中间挪了,一直挪到贴着刘海珍,他从后面抱住她,抱得特别紧,刘海珍不知为何很想笑,扭头说,“建安哥,你轻一点。”

上一世妈妈去世后,陈雨叶虽然很快被乔家收养了,但她总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别扭了很长时间,后来其实也没有真正适应在乔家的生活。

那个时候,她最直接的问题是失眠,整宿整宿的失眠,后来被程阳哥发现,带她去看医生,吃了好几个月的中药,才慢慢调理好了。

但这一世,她适应的很好,午休过后,她洗了把脸,然后坐到书桌旁,开始认真看书了。

她现在已经把初三所有的课程都复习过了,现在看的是高一的数学教材。

乔程辉也睡醒了,他习惯性的来开抽屉要做题,发现所有的卷子都被他做完了,他随便拿起一本书看,看了没几页就放下了。

他越想越觉得大哥太过分了,倒不是把他的钱没收了,而是不允许他给别人补课挣钱了,这可真是,凭什么呀?

作为一个哥哥,他管得实在太宽了。

但乔程辉也不敢去找乔建安告状,因为过去的经验告诉他,无论什么事儿,爸爸都会认为他是错的,狠狠的把他批评一顿。

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找大哥谈谈。

乔程阳也在看高一的教材,不过他的速度可比陈雨叶快多了,看到弟弟嬉皮笑脸的进来了,问,“找我什么事儿?”

乔程辉拍着胸脯,“哥,我真没骗你,给别人补课不会影响我的成绩。”

乔程阳哼了一声,“要不,你去跟爸爸说吧,看他支不支持你挣这个钱。”

乔程辉挠了挠头,有些肉痛的说,“哥,要不这样,我以后补课挣得钱,咱们一人一半。”

乔程阳笑了,“我不缺钱,也看不上你这仨瓜俩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