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难所的出口处,两个说熟也算不上太熟的青年站在一块等待着。
虽说琉花小姐说自己还有点需要处理的事情,所以要在里边再多待一会,让他们有事可以先走。但担心她和太宰两个人出什么意外,干脆一块在门口等他俩出来。
等待的时间着实也没怎么好做的,安吾推了推眼镜,准备同身旁这个红发青年聊天打发一下时间。
“今天被吓了一大跳吧,织田先生。”
“是啊。”作之助说,“实不相瞒,看到琉花小姐坐在那里的时候,心脏都吓得差点从嘴里跳出来。”
“摊上这么个上司……”安吾本想吐槽几句,转而又想起虽然自己并非琉花小姐的下属,但因为对方总在他们组织里进行大额消费,他也就被安排成了那位氪佬的24小时“专属客服”,专门负责处理账务相关的事情——比如开发/票什么的。
这么论起来他还不如作之助这个正经下属清闲呢。
“不过,你心也是太大了,为什么不早点把画的事情说出来?”想起今天这紧急加塞来的工作,安吾有些疑惑地问他,“就算是七年前那个最强杀手组织的成员……总不至于连红水银这种跨国大企业都看不上吧?”
“在今天之前,我完全不知道。”作之助说,“琉花小姐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她跟这个组织的事。”
这点上也确实不能怪他,在他看来琉花小姐只是跟他一样,从不可言说的黑暗世界中退下来,返回光明的这一边学着做个普通人的同伴而已。
不然作之助也不会答应跟她走。
被用“从情报贩子手里买到他的履历”的这个过分随便的借口。
要说为什么的话。
因为那个七年前让里世界人人自危的杀手组织,自始至终都没有过其他人存在。
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0失败战绩,多到让人心生恐惧的订单数量——全是他一个人单枪匹马杀出来的。
连48,乃至红水银这种超级大组织都不知道的情报……
琉花小姐没有恶意,他是清楚这一点的。
所以也就下意识没有去触碰她的过去。
在里世界,这差不多是条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行规,哪怕从前是条独狼的作之助也清楚,不该贸然去打听同伴的曾经过往。
再说了,混里世界的,有几个精神状态很正常的?说不定聊两句就PTSD犯了或是不经意的几句话就会在对方的雷区蹦迪。
普通人被踩了雷区可能只是骂几句,最严重点也不过分道扬镳……里世界的人只会选择把你的骨灰都给扬喽。
比如前不久在珠宝店遇到的橘发少年中原中也,琉花小姐给他分享情报时无意提了一嘴。
据说有个珠宝商在跟中原中也交易的时候客套了一句,问他是出生于哪里。
然后就被打到需要在icu里住三个月的程度。
在里世界,因为一句话不小心得罪了大人物,不久后就像只蚂蚁一样被轻松碾碎成渣,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中原中也甚至还留手了,不然他那种程度的异能者,想要搞死一个普通人就简直像往杯子里倒水一样简单。
关于里世界的事情姑且先不谈。
毕竟相对的,琉花小姐也从来没追问过他的过去啊……
“不是……四个月了,你真的就一点没问吗?”
安吾忍不住露出了极诧异的表情,对青年的天然程度再次有了新的认知。
“她最近连交易的部分都移交给你了吧,结果你就完全什么也不问地在她手底下干了这么久,但凡好奇问一句都不会这样好吗!”
“我以为那是……有点非法的事情,做上一份工作的时候也是这样,只完成上司交代的任务,不允许打听具体的内容。”
“你这人还真是……”
琉花有些愣愣地看着突然投怀送抱的少年。
说来有些害羞,为了装到今天这个风头,她特意往邪恶坏女人的方向打扮的。为了打出反差感,狠狠地震慑到那些没见识的罪犯——因此着装上要比日常普通的衬衫A字裙更加开放性感一点。
然后还……穿了十厘米的高跟。
更重要的是,作为坏女人的标配,琉花小姐的身材很好。
好到甚至有些下流的地步了。
少年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催眠瓦斯的后遗症?不对……”顾不上在意别的,琉花小姐连忙将太宰扶到墙边坐下,看着他明显有些苍白的脸色,伸手试探性地朝着那同样被绷带缠绕着的脖颈伸去。
入手是冰冷的触感,好像摸到了一个雪人。
意识清醒,手脚却不受控制,呼吸微弱,不自觉发抖……
是中毒的症状。
“还能说的出话吗?”琉花小姐收回手,将肩上的风衣脱下来裹到少年身上,虽说效果不大,但多少聊胜于无了。
“……哈。”太宰有些虚弱地开口,“大概,失去意识……那段时间,中了……什么。”
“内脏呢,有痛感吗?你这样就别继续说话了,对的话就吱一声。”
“……”
少年的身体颤抖着,虚弱地用嘴喘着气,好像随时要昏过去的样子。但看着眼前的坏女人微微皱眉的模样,他还是艰难地张开嘴,从喉咙里发出了微弱的一声——
“吱。”
就是要皮这一下。
琉花小姐强忍着给他头上来一下的冲动,准备摸出手机打电话救援的动作停下了。
“还有精神开玩笑,看来情况不严重是吧?”
“应该……不是很严重的毒。”太宰治虚弱地说,“我有经验。”
“你该庆幸,还好是我先到一步。”琉花小姐认命般叹了口气,又拉起他的手腕拿两指感受着脉搏。“要不然就得趴这给人当靶子打了。”
“靶……子……哈哈。”太宰甚至用有点高兴的语气说,“那不是……很不错嘛。”
“啧。”
琉花小姐弹了他一个脑崩,换来了少年控诉的眼神。
“造孽啊……”女人满是惆怅地这么说道,“你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墓碑上该写点什么好,打牌连输18次差点底裤都输给作之助的爱好是自杀的少年?”
“可恶……是他作弊。”即使都这样了,太宰仍然坚持为自己正名,“不公平,我会……重新赢回来,已经想到破解的办法了。”
“那就别死在这种地方啊。”琉花小姐拍拍他的肩膀,“不然我找人天天去你坟头蹦迪,让你死后也不安宁。”
“……”
太宰治沉默着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或许是中毒的情况稍微缓解那么一点了,他提出了一个疑问。
“所以……你是相信死后的世界吗?”
“倒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琉花小姐说,“问题是,宇宙是客观存在的,不管你怎么想,都不会影响世界的运转,所以这个命题一开始就没有答案。因为没有人见过那种地方,即使真的存在,也要等死去的那天才能见到。而在那时,他已经跨过那条不可逾越的线,再也无法发出属于人间的声音了。”
“当然,不过如果你不是想讨论这种哲学性的问题,只是个人感受的话……”
琉花小姐看着他的眼睛。
“什么都没有。”她说,“所以好好珍惜吧,每个人都只会有一次的生命。不在有效期内好好享用的话,岂不是白白浪费掉了。”
“我不讨厌这样的说法……”少年叹了口气,“但就算死是没有意义的,那么活着呢,有什么值得延长痛苦的人生也要去追求的东西吗?”
“你不是也在寻找这个答案吗?”琉花小姐这么回答他。
“不存在的,这种东西。”罕见的,少年露出了一点茫然的神色,“不想失去的东西,人们渴求的一切存在价值的东西,从得到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有失去的一天,所以说……”
“人活着,真的是存在某种价值的吗?”
“你看。”琉花小姐摊手,“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默认——是存在某种能够让你满意的答案不是吗。”
“暂时找不到也没关系,毕竟,所谓人生,就是一个求仁得仁的过程嘛。”
琉花小姐没向他输出什么人生观,太宰需要的也不是那种长篇大论。
跟他辩论是没意义的,倒不如说这反而会一脚踩进少年精心编织好的陷阱里。人本能就想通过辩论说服对方,让对方全盘接受自己的思想,说到底也只是某种战斗的工具而已,更何况……琉花小姐并不是个很擅长辩论的人。
她不够聪明,也不够机敏,唯一称得上是特长的东西,就只有那个了吧。
一颗足够赤诚的,爱着人类的心。
“所以说,如果哪天感到寂寞的话,就偷偷来咨询室找我哭诉吧。”她说,“随时欢迎。”
“搞什么啊,你是教堂的神父吗……”
“说什么呢你这坏脾气小鬼!”
又是一个脑瓜崩。
“真是没救了……”
安吾捂着额头,感觉有第二颗脑子要从那里长出来一样。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对强权不屑一顾的,你知道吧,就是我行我素的那种类型。”
没想到是个天然。
居然是个天然啊!
“这算是褒义的吗?”作之助问道。
“你可以当做是吧……”安吾推了推眼镜,“虽说我的确没想到,凭空多出来的这些麻烦工作,居然都是因为一场乌龙造成的,多少是会有点愤懑的感觉,请原谅我吧。”
“怎么会,该寻求原谅的应该是我才对。”作之助的态度倒是诚恳,只是不太理解安吾话语中暗含的意思。
“啊,不是的……你觉得事件到这里就已经彻底结束了吗?织田先生。”
安吾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张A4纸复印的账单,递给了看上去有些疑惑的作之助。
“事实上,关于调动这些雇佣兵需要支付的报酬和打通关系的各种费用,都是需要由你本人承担的。”
作之助看着那张账单,整个人如遭雷击。
“因为同时负责处理你们事务所账务上的事情,所以姑且按照你目前的工资水平算了一下,如果排除意外情况,每个月留下勉强生活的一部分,剩下的钱都用作还债的话,保守估计一下时间,大概是需要……”
“十年。”
“这是最短的时间。”
作之助人都要吓劈叉了。
作者有话要说:可,可恶,为什么只涨收藏不涨点击哇
难道大家都在等养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