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神仙含冤入狱,铁窗微寒。
施佳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好机会,还派人去玄真观打听消息,还真有线索,说确实是有一僧一道去借住过,两人看着都有些疯癫,怕惊扰了太爷炼丹修行,没敢多留几日。不过那一僧一道似乎也有事情要办,第二天就匆忙走了,按理说应该是还在京城界地的,便让小厮去城门打点打点,让当差的帮忙留意有没有赖头和尚和跛脚道人,又或者邋遢的乞丐也行。
地牢里的牢头和同僚闲话几句外头的见闻,说荣国府那老太太命不久矣,没几天能活了,千真万确,北静王府传出来的消息。所以最近荣国府在找什么一僧一道,她家本就有个玄乎的含玉出生的心肝儿孙子,没准想靠玄学治病。
“头儿,那里头不是关了一个和尚一个道士吗?而且也是癞头和跛子,咱们带去领赏?”
“你糊涂呀?这两人是江湖骗子,正是因冒充高人才被老太君送来坐牢的。”
一僧一道听着牢头的对话很是纳闷,老太太既然在找他们,怎就不闻不问把他们告官捉拿了呢?罢了,缘分未到,若是缘分到了,兴许老太太就想起冤枉的两个“骗子”了。
被谣传没几天能活的施佳颇为恼怒,认为一定是友商所为,造谣老太太活不久,就是要贾家产业亏损!偏查了几天也没什么线索。
施佳因受重伤躺了三天,对那两位老神仙的踪迹也很是在意,自言自语道:“只要他们二人上门来,一定好吃好喝招待。唉,千万别是不长眼的人把他们当乞丐欺凌赶出京城了。”
虽然但是,也差不多。
施佳养病时也没闲着,戴上老花镜翻阅账本,还画了一些古怪的东西让鸳鸯拿去给工匠按照图纸做。
一副麻将、一副扑克、一副大富翁、一副狼人杀。
鸳鸯盯着看了许久颇为好奇,老太太神秘地笑了笑说:“乃是后院闺中社交必备,商业操控度远超前院的酒桌文化。”
“哎。”鸳鸯应下将此事交代下去,觉得是个很厉害的东西呢。
在施佳等工匠交货的几天里,李纨没再教姑娘们念书,就带来老太太身边闲聊。
探春很是好学,那日老祖宗反对李纨教他们的书籍后,询问该看些什么。
李纨小心翼翼地问:“《孟子》如何?”大多数学堂都念这个。
施佳想了想,说:“《荀子》吧。”与孟子的人性本善持相反态度。
姑娘们读了这两本书,很快因为观念不同而讨论起来。《孟子》曰人性本善,《荀子》曰人性本恶。
竟自发分坐两边,倒有些辩论的模样了。
看着她们一个个小小模样说起话来一板一眼,沉思皱眉嘟着嘴,因为一时半会想不出反驳之言而着急得小脸通红,也因突然想到言语表达而眼含笑意。
施佳突然能get到老太太的乐趣,大概算是养成游戏?
养成?
施佳福至心灵有了主意,都说养儿防老,贾家这些败家子是靠不住的。探春后来无奈道,自己若是男儿郎,不比家里任何人差。
对啊,与其靠自己赚钱,不如投资孩子们!
养老讲究的是什么啊?当然是躺平,而不是六十五岁了还去商业上斗争,让孩子们卷起来!
于是,等到晚上宝玉下学回来,施佳就交代了一件事。
“你在宗族学堂读书,明天姐妹们跟你一起去,要是老师不允许,就说是老太太的意思。”
“啊,这……”宝玉水汪汪的眼睛瞪大,惊于老祖宗竟让姐妹们也去学堂。他是可惜学堂里没有姐妹一起,可真要让自家姐妹去学堂接触那么多的外人,却是十分不妥的。
他怕拒绝老祖宗挨骂,又觉得本就是老祖宗的错,便说:“老祖宗,学堂里都是爷们,姑娘去了,岂不是要被外头说三道四。”
“哦……”施佳皱眉略一沉思,说,“那跟老师说一声,单独开个时间的班级出来。”
宝玉指了指自己,问:“我去说?”
“既然你自告奋勇了,就你去说吧。”
宝玉:“……”
宝玉噎了一会,说:“老祖宗,那夫子虽是姓贾,与我们并不算太亲,何况我只是个小孩,哪能听我的话。”
施佳略一思考,说:“那你明天上学的时候跟他说,就说放学了到家里来一趟,老太太有事情交代。”
这么简单的事情,宝玉却还是不太乐意,小声说:“老祖宗,那夫子有个孙儿,整天想着攀亲戚,你亲自交代夫子过来岂不是当成要认下这亲戚?”
施佳不解:“天底下姓一样的太多了,他厚脸皮那么宣传你又信什么,不搭理不就是了。”
没办法,老太太坚持如此,宝玉只得应下。
第二天一下学,宝玉就带着学堂夫子来了荣国府,姑娘们都在屏风后面看着,很好奇学堂夫子长什么样。
贾代儒身形瘦小,白花花一把胡子,老得眼睛看东西都要微微眯起来,老酸儒没什么势力财力,唯一的儿子又早亡只剩下孙子一起生活。靠他办学赚学费维持生活,指望着孙子出人头地,扬眉吐气。
“老太君万福。”贾代儒笑得面上通红,还以为是自己教书教得好,得到了老太太的赏识。
施佳开门见山,说:“你学堂的空教室帮我单独开个班级给姑娘们上学用。”
这把老儒生给惊到了,讷讷道:“老太太,哪有姑娘家去学堂的……我听说府里姑娘有都是大奶奶带着,不是挺好的吗?”
施佳:“好?尽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你会给你孙子学那种玩意吗?”
贾代儒一脸震惊,奇奇怪怪的书……不可能吧,荣国府那位李纨是出了名的德妇,岂会教姑娘们读奇怪的书呢?
“这……给他们换些书不就是了?”
“你不懂,家里学习没那氛围。。”施佳瞧这老头还是不乐意,利诱道,“开设班级的一切费用都我出,学费少不了你的,学校有什么设备需要更新也都可以找我。”
其实主要吧,是想把小孩子都支开,扔进学堂去卷,这样放学到家也没心思缠着她了。
贾代儒被这随便开价的诱惑打动,什么规矩不规矩的,钱就是规矩。
但作为一名老酸儒,他还是得维护下自己的坚持,便说:“老太太爱惜小辈,我感同身受,终究还是有些为难……需得考虑几天。”
“鸳鸯,取十两来让老师思考思考。”
贾代儒假意推辞,说:“客气了,客气了,老太太不必如此,读书人不求名利。”
“再取十两来。”
贾代儒喜色更甚,继续假装推辞:“不必不必,老太太这等重视,我明日便给答复。”
施佳不耐烦地瞥他一眼,说:“鸳鸯,把账房先生叫来,给他划一千两。”
贾代儒:????????
荣国府的女眷之中,月钱最高的老太太也不过一月二十两,贾政的年俸和养廉银加起来还不满一千两。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则只有十两左右,甚至更低。
有这一千两,别说是开设个单独的班级,新建一个学堂都不在话下。
贾代儒满是皱纹的眼睛瞪大,几乎要把褶皱撑平。
他嗫嚅着嘴唇,想到孙儿有了这钱能娶个不错的媳妇了,重新翻修下老宅,还能请得起丫鬟了。
见他不应答,施佳又说:“还不够?一万两。”
“啊?!”贾代儒只觉得惊喜如雷击,老心脏噔噔噔地狂跳,逐渐才反应过来,老太太可不是真觉得他值这价,是在敲打他呢。
能让你给家里教书已经是天大的荣幸,还真敢加价呢?别给脸不要脸。
贾代扯起一个心虚谄媚的笑,说:“承蒙老太太器重,今日已经下学,街市也关了。明日一早我就去安排,再把规划好的时间送来府上给你过目,让姑娘们单独有个班,也不会被打扰的。”
“嗯。”施佳点点头,说,“这钱……”
贾代儒连忙道:“唉?读书人不求名利!何况原是一家,太见外了。”
施佳笑了笑,说:“老夫子真是读书人的楷模,孩子教给你,我放心。”彩虹屁再加画大饼,“你有个孙儿,算起来和宝玉是同辈吧。”
宝玉在一旁不说话,也还没从刚才的一万两里回神,好在老祖宗只是开玩笑乱说的。此时听到谈论起贾代儒的孙儿,眼中多出几分不高兴来,他向来是讨厌那些攀附名利的人。
“正是正是!”贾代儒儿子早亡,只剩下这单传一脉的孙子,对他的期望相当高,听到老太太主动问起便介绍起来,“名叫贾瑞,字天祥,图个吉利。”
“哦……呵呵,好名字好名字。”施佳敷衍夸奖,继续画饼,“几岁啦?”
“十五了!”贾代儒快速回答。
施佳继续,说:“哦……我们也算远亲,亲上加亲也未必不可。哎呀,我说笑的,哈哈哈……姑娘们年纪还小呢。”
贾代儒老眼都亮了,附和道:“正是正是,老太太说笑了。”心里则欢快地吃下这饼。
小厮刚送走贾代儒,宝玉就埋怨起来,问老祖宗干嘛要认这远亲,还说什么亲上加亲。
“姐妹们是如何的人物,怎能配那般臭气之人。”宝玉哼哼两声,颇为不悦,巴不得姐妹们以后都别嫁人,这样才能跟他常在一起玩。
施佳白他一眼,说:“你懂个屁!我这叫画饼!鱼儿都知道没饵不咬呢,你嫌弃别人,别人会帮你认真办事吗?”
“……”宝玉噎住,不再说话。
之后几天施佳都在修养身体,正好也等贾代儒弄好新班级。
贾家名下产业的账本翻阅完了几本大产业,每年利润在下降,不知道能不能作为衰败的苗头。其中利润下跌最严重的,是和苏州往来的丝绸生意,她只看得懂收支,看不出原因,先记着等身体好些再去查查。
交代给工匠做的麻将扑克桌游等东西也已经做好,施佳没着急玩,先把小孩子们送去学校再说。
姑娘们和李纨已经在外头等着,施佳放下账本与她们一起去学堂看情况。
施佳对这个教室非常满意,外面是宝玉他们的教室,中间墙壁被打通,夫子可以通过新开的小门来到这个教室。而教室开设了一个向着后院的小门,姑娘们从这边进出不会遇到男同学。
且夫子的案前设了一块帘帐,这样姑娘们不会见到夫子这位外男,但是能听课。每个人是单独的小桌,桌上摆放了将要学习的书本。
“其他倒是容易,这墙拆时有些难度。”贾代儒开始卖惨,这点装修就花了五两银子,相当于只赚十五两。
“老夫子,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施佳笑着夸奖,“姑娘们去座位上看看,可还满意。”
姑娘们对学堂班级很是新奇,从来没在这么宽敞的地方读书,很快便都入座,一人一桌忍不住小声说话交流。
施佳随手从夫子的书案上拿起一本书,《女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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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看其他的书,《女则》、《女儿经》、《妇德》、《贞烈女传》……
我特么送孩子来不是学这种糟粕的!
施佳当即脸色一拉,而贾代儒还在回应刚才的夸奖,谦虚笑着说:“老太太谬赞了,这新开设的女德班姑娘们一定很喜欢。”
“你再说一遍,什么班?”
“女德班!”贾代儒很是骄傲地回答。
施佳四下寻找可以抡人的东西,随手把桌案上的书卷起来当棍子毒打贾代儒,完全不顾及他年事已高。
滚!老娘今天连道德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