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井爱的耳尖微微有些发热。
看来当时的“当众还外套”事件并没有翻篇。
这人还是记仇的。
她动了动嘴唇，眼睫微微颤动，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周奥看着她这个样子，觉得下一秒她好像就要哭出来了。
和她对他做的事情相比，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很无辜。
原来她也不是时刻都那么冷静和胜券在握啊，就她的前几次“表现”，他还以为没什么是她解决不了的。
林井爱还在思索着该如何回答，手中忽然一空。
外套已经被那人接了过去。
她还保持着上身前倾的姿势，这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周奥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转头看向讲台，仿佛刚刚的质问只是她的错觉。
第一节课，徐盛大概阐述了竞赛班的规划，又讲了两道例题。
“井爱。”下课的时候，有人叫她。
林井爱抬头，高个子的男生正朝她微笑着走过来，是关昂杰。
“没想到你也在这里，”他呼出一口气，道：“能找到自己认识的人真是太好了。”
林井爱点头，“是呀。你这次数学很牛，我看见了，你可是咱班第一。”
关昂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道：“来这儿的哪个不是班上前几，我不算什么的。”
她朝他笑笑，不置可否。
关昂杰：“第一节课感觉如何？”
“嗯，挺难的，我还在消化。”她如实回答。
关昂杰：“没事，慢慢来。”
两人温吞的对话和旁边热热闹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刘庆东坐的离这边不远，这时正大步向周奥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男生。
他们勾着肩搭着背相互贫嘴，看起来都是一班的熟人。
周奥靠在椅背上，一双长腿微屈。
他似乎永远都是那个发光的中心，他在哪里，哪里就是人堆。
“感觉如何？”刘庆东腿一跨坐在周奥前面的空位。
“挺自由，徐盛比赖春明的脾气好。”
刘庆东：“......没问你自不自由，我说的是题，你觉得难吗？”
周奥随意翻了翻桌上的练习册，“出题角度比较新颖，难倒是不难。”
林井爱下课之后就一直在对着徐盛讲的例题重新演算和巩固。
她的位置和周奥离得太近了，他们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清晰地听到。
这时听他说“不难”，她手中的笔顿了顿。
“欸，这位......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这时其中一个男生注意到林井爱，正好奇地打量着她。
男生叫梁川，顶着一头自来卷，平日也天天跟着周奥刘庆东他们混。
刘庆东见状，附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梁川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虽然他们自以为声音压得很低，但由于隔得太近，林井爱他们还是很清楚地听到了那句“她是那个给周奥还外套的女生。”
“井爱，那些传闻是真的吗？”关昂杰也听到了，这时有些迟疑地问她。
“什么？”她思索片刻，“啊......那个外套是我捡的，我只是帮他还回去。”
周奥侧过头，就见少女淡笑着解释，眼神清澈，一点儿愧疚和撒谎的痕迹都没有。
“哦哦，这样啊。”关昂杰点了点头。
两人说话时没刻意掩着声，那头听见，起哄声渐弱，几个男生面面相觑。
“她说捡的，真的吗奥哥？”
“她真不是你女朋友？”
周奥掀起眼皮睨了他们一眼，没答。
那眼神好像在说：但凡有点儿智商的人都问不出来这种问题。
刘庆东从座位上下来，朝林井爱这边靠了靠。
“同学，你是叫林井爱吧？”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在球场丢球的那个。”
她点点头，道：“我记得你。”
这个憨厚的壮汉，每次她见到周奥的时候，他都在旁边。
刘庆东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以后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乐意为美女服务。”
其他几个男生见状，也来劲了。
“乐意为美女服务。”那个叫梁川的带头说道。
“我也乐意。”
“奥哥，要不是你女朋友，那我要个q号总可以吧。”
“德行，”周奥头没抬，“加不加也是人家说了算，问我干嘛。”
关昂杰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对她说：“井爱，你人缘真好。”
林井爱：“......”
一个课间终于过完，最后林井爱以没带手机为由，拒绝了他们的加q邀请。
第二节课徐盛没有再讲例题，而是直接在黑板上写了一道题目，计时让他们现场计算。
“这道题目现在做不出来课下也可以接着研究，答案下次上课的时候公布。”竞赛班的课表是每周两次，一周轮一个老师，因此下一节还是他来任课。
“第三节课你们随意，在这里自习也可以，回教室也可。”
徐盛说完，便下课出了教室离开了。
这帮学生都是年级里的尖子生，老师们放心，因此给了他们足够的自由度。
林井爱来的时候就带齐了东西，早就做好了在这里上完晚自习的准备。
她剩的作业不多，没有着急拿出来写，只接着研究刚刚徐盛讲的那几道例题。
除了她，教室里其他人基本上也没怎么动。
梁川走过来，问：“你们回教室吗？”
刘庆东没说话，转头瞅了眼周奥。
“能在这儿待着为什么回教室，现在这个点回去赖春明指定在班上，”周奥说完，又抬眼问梁川：“你想回去？”
梁川：“......不想不想。”
这一层除了他们，其他教室都是空的，没有老师巡逻，自由的很。大部分人都选择直接在这里上完最后一节自习再回去。
周奥从抽屉里抽出一沓杂志，又把耳机插在手机上，弄了个小支架摆上。
梁川：“可以啊，装备带的挺全。”
周奥：“专门给今天买的。”
刘庆东竖起了个大拇指，夸道：“方便，就是稍微有点高调。”
周奥：“没事，外面立本书，量她是赖春明也看不出来。”
说完他就抽出一本宽大的书册子，扣在手机支架外面，薄薄的一层盖住了大半个圈。
刘庆东和梁川笑起来，夸他好计策。
身旁的男生们笑闹一片，太过于肆意张扬，实在是让人很难忽略的存在。
林井爱微微侧头看，这一套“违规示范”下来，有点超出她的认知范畴。
一时有些怀疑，她所处的地方究竟是竞赛班还是差生小团体。
眼前的数学公式和解题思路变得有些看不进去。
她起身，想要走到教室外面透透气。
刘庆东目睹女孩出去的背影，朝他们挤挤眼睛，小声道：“我们是不是太吵了？”
梁川笑道：“可能是没见过年级第一玩手机，吓着了。”
周奥扭头看了一眼窗外。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夜风吹拂着走廊过道。女孩把手臂搭在栏杆上，俯瞰着夜色。
她的上身微微前倾，露出了纤细的后脖颈，校服被风吹得鼓鼓的。
他将视线收回，面不改色道：“应该是被我们的快乐感染，不想学习了吧。”
众人：“......”
这人总喜欢一本正经地说瞎话，他们已经习惯了。
走廊上。
林井爱以前从来没有来过七层。
这里比楼下安静多了，风也好像更冷了些。
身后是一群她以前从没有过交集的尖子生，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和他们共处在同一个空间。
......好吧，目前看下来，是一群“不务正业”的尖子生。
“嗨，你也是在这边上课的吗？”一道怯怯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面前正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短发女生，齐刘海乖巧地搭在额头上。
“是呀。”
“不好意思，我刚刚上课打量了一圈，这里的女生实在是太少了，”她羞涩地笑了一下，两颊有小巧的梨涡，“我叫付蓝。”
林井爱看着眼前的女生，猜测着她的身高可能只到自己的下巴。
“林井爱，七班。”
付蓝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你是来给周奥送外套的女生。我是一班的。”
林井爱：“......嗯。”
看来她一时半会儿是摆脱不了这个标签了。
“我们班的那群男生很吵吧。”付蓝往教室门口指了指。
林井爱歪头想了想，带了丝笑，“可能不管哪个班的男生都是这个样子吧。”
付蓝看得有丝出神，对面的女生皮肤瓷白，长发如墨，那双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更添了一份明艳。
“这里还挺安静的。”
“什么？”付蓝正走着神，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什么。
“这一层，”林井爱从栏杆指指下面，“我以前从来没有上来过，也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下面。”
付蓝顺着她的话往下望。
从这个高度看下去，能清晰地看到楼里排列密集的教室，一间间亮着灯，走廊过道上也人来人往，和他们这一层的冷清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样的感觉还挺奇妙的，就像是突然踏足进了另一个领域。”
少女说话时的神色恬静，浓密的眼睫微微垂下，淡淡俯视着下方。
付蓝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个女生有些不太一样。
“也不知道来到这里以后能走多远。”
“走多远？”付蓝疑惑反问。
“没什么，”林井爱扭头朝她笑了笑，“你高一时就在一班吗？”
“对，”付蓝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初中直升上来的。”
二中的初中和高中是一体的，很多初中里稳定名列前茅的尖子生不需要看中考成绩，高一入学时就能直接被分到重点班。
“像梁川他们那几个人都是直升上来的，那个刘庆东，”付蓝说到这儿，透过窗户往教室里不太明显地张望了一眼，声音压小了些，“他还跟我坐了三年初中同桌呢。”
教室里，皮肤黝黑的寸头男生正坐在桌子上，眉飞色舞地和他人讨论，阳光又憨厚。
林井爱将她小心翼翼的神色看在眼里，弯唇笑眯眯地看着她。
付蓝回神转过头来的时候，正对上了林井爱一双含笑的眼睛。
林井爱：“是同桌呀。”
付蓝连忙摆摆手否认道：“现，现在不是了！”
林井爱配合地点头。
付蓝更加不好意思了。
她咳嗽了两声，换了个话题：“一班里很多人都是直升的，不过最厉害的那个人不是。”
“你是说周奥？”
“嗯，他初中好像在一个挺普通的学校，好像......是八中来着。”
林井爱透过窗户朝教室望过去。
少年正闲散地靠在座位上，周边围了一圈人，对着他手机上播放的内容聊得热火朝天。
“别看他那样，学习起来的时候比谁都认真。”付蓝突然说了一句。
“是么。”
林井爱想起，庄嘉言和她说过，高一入学时周奥并不是年级第一，甚至那时候还在平行班。
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他一定也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吧。
“也是，就算是天才，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她轻轻道。
付蓝：“你也很厉害。”
“为什么这么说？”
付蓝看着她，神色认真地说：“这里大部分人都来自一班和二班，你能来，就说明你也很厉害！”
林井爱被她的话逗笑，眼尾微微扬起来，说：“我知道。”
没有人比她更爱数学。
确实该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