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夏日的午后,微风轻轻拂动着窗帘,带来慵懒和昏昏欲睡的气息。

七班的教室里仅剩的几个走读生,有的在学习,有的趴桌子上小憩。林井爱下午上课容易犯困,每天中午都会习惯睡上二十多分钟。

但今天她没有心思睡觉,盯着手中信封看了半天,指尖轻敲课桌。

该怎么处理这封信呢?

林井爱将信翻到反面,又翻回正面。

来回了这么几次之后,她将信封塞进课桌,准备观望观望再行动。

往教室外张望了一眼,从书包里小心翼翼拿出手机,她点开和庄嘉言的聊天框,她下拉选择了一个猫猫娇羞的表情。

小爱同学:【[动画表情]】

庄嘉言:【?】

庄嘉言:【仙女不用午睡吗?】

小爱同学:【就知道你在线 ^_^】

小爱同学:【今天不睡了,我有正事。】

庄嘉言:【下午去教室说不行?】

小爱同学:【急。】

小爱同学:【且教室里人多口杂,隔墙有耳。】

庄嘉言:【......】

庄嘉言:【这么重要的吗?】

小爱同学:【你和陈琳是不是高一时就在一个班?】

庄嘉言:【对。】

二中有一个传统机制,就是高一高二学年结束时按成绩排名分班。一学年结束后,每个班都会产生一些“流动人员”。平行班里成绩特别好的会转到重点班,重点班里的倒数也有风险降到平行班去。

小爱同学:【你有没有印象就是,她当时有没有什么......比较不寻常的举动?】

庄嘉言:【不寻常的举动指什么?】

林井爱划动着手指,不紧不慢地打下两个字——【暗恋。】

她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庄嘉言那头回复得倒很是迅速。

庄嘉言:【有啊!这个我记的可清楚,她喜欢当时我们班一男生。】

庄嘉言:【你认识。】

小爱同学:【?】

庄嘉言:【最近几次考试总考年级第一那个,周奥。高一学期末他成绩太离谱,人直接被一班的赖春明要走了。】

林井爱终于知道她看到“周奥”名字时的那股熟悉感来自于哪里了。

赖春明是一班的班主任,大家都称她“灭绝师太”,擅长于去平行班里挖人。

听说周奥高一刚入学时很普通,高一一整年排名一直稳步上升。高一学期末时他像黑马一样突然冲上年级第一,从那之后就再也没下来过,名字在年级里已经广为流传,被称作为“学神”。

林井爱确实听过他,但没有见过本人。

小爱同学:【你说的周奥,是不是个头很高,总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的那个?】

庄嘉言:【......对,拽的跟二五八万的那个,你描述挺到位。】

庄嘉言似乎被拉进了回忆,一时间开始疯狂输出消息。

【听说陈琳一直没正式表白过,但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当时我们班人差不多都知道。】

【不过后来分班了,就不太清楚后续了。】

【想想我高一的时候离学神曾经那么近!那么近!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呜呜呜,好伤心......】

林井爱:“......”

不过,她有点儿明白陈琳的戾气来自于哪儿了,怪不得那天她会用“没有自知之明和一班的人比”来冷嘲热讽她。

原来是因为,一班里有她的心头肉白月光呀。

小爱同学:【咳咳。】

小爱同学:【把你知道的关于周奥的全部动态告诉我。】

庄嘉言:【?】

小爱同学:【我对他很感兴趣。】

庄嘉言:【?】

小爱同学:【问号是什么意思。】

庄嘉言整整五分钟没再回复。

小爱同学:【?人呢】

林井爱有些怒了。

小爱同学:【[动画表情]】

小爱同学:【回复。】

小爱同学:【[动画表情]】

小爱同学:【[动画表情]】

过了一会儿,手机震了一下,她拿起手机。

庄嘉言:【刚刚宿管查房来了。】

小爱同学:【= =】

周五下午的放学铃声响起,校园里人来人往。

林井爱走到自习车棚区,把单车用手推出来。

经过校门保安亭时,她顿住脚步,里面的人正随意地晃着腿,边刷着手机,边不时抬头望望来往校门口的学生。

林井爱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窗。

窗户从里面被拉开,保安探出头来。他看到是林井爱,顿时换上一副了然神色。

似乎早就知道她要问什么,男人没等她开口就已经转过身去,从桌上的杂物里挑出一个小包裹,又走回窗边递给她。

“谢谢。”林井爱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

她接过包裹,扫了一眼寄件信息,神情没有太多波动。

将包裹放在手心轻轻掂了掂,估计又是什么她用不上的东西。她将包裹塞进书包,推车准备离开。

“同学,”保安叫住她,两手撑在窗户前,又探出头来,“跟你家里面说一声,有什么东西别总往保安亭里送,这儿又不是快递站。”

“知道了叔叔。”林井爱垂眸应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小块阴影。

她跨上单车,向前驶去。

这是一条紧邻湖畔的小道,偶尔能见找老人带着孩子出来散步,悠闲清静。

林井爱对这里不能再过于熟悉了,这是她每天骑车上下学的必经之路。

风呼呼地扑向她的脸颊,让她心中生出一种不受约束之感,烦忧也随之消散。

到家时天已渐暗,只留下黄昏微弱的余晖,她拿出钥匙开了门。

客厅里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气。

“爸?”

没人应答。

林井爱摸到玄关的开关,按下。

“啪”的一声,昏暗的客厅一下子被光线充斥,她不适应地眨了眨眼。

男人正躺在沙发上,发出轻微的鼾声,布满黑眼圈和皱纹的脸让他显得有些憔悴。

林井爱靠在门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动。

和林洪生活的这些年,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在什么地方。

她只知道,从她有记忆开始,林洪就是这副样子——颓废难自渡。

曾经的他也许还算瘦削,但近些年来没有节制的饮酒,加上不健康的生活习惯,让他变得越来越臃肿。他找了一份早出晚归的工作,似乎泡在单位里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麻痹自己的心。

从小林井爱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小孩不太一样。别人家的小孩都被小心看护着,生怕受伤走丢,只有她每天有绝对的自由去“玩”。

有一次她一个人在外面野到凌晨一点,碰巧被晚归的小区组委会阿姨碰见,好心给送回来。林洪这才发现女儿一天没回家。

不过,林洪也有极少数清醒和精神的时候,他会记起来对林井爱感到愧疚,问她最近需要些什么。

但那些时候不多。

林井爱走到橱柜边,拿干净的杯子倒了白开水,轻轻放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

她将书包放下,取出里面的包裹,抓起钥匙出了门。

王子瑞和乔健他们从补习班楼里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门口的林井爱。

她蹲在一个树坛子旁边,手指拨弄着地上的石子,正望着地上出神。

王子瑞记得他初中第一次见到林井爱的时候,她就是这副样子。

迷茫、无助、没有情绪起伏。

“哟,这不林姐姐吗。”乔健喊了一声,“什么风把你吹来啦?”

乔健两侧的头发剃得很短,校服领口微敞着,裤子则长了一截,卷在膝盖上。

王子瑞走在他旁边,戴着副眼镜,身材修长。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将校服换下了,身上的衣服考究,是林井爱形容不出来的面料。与乔健相比,他看起来更像个正经学生。

但林井爱清楚,王子瑞才是他们几人中带头的那个。

她脸上挂了丝笑,说:“你们出来啦?”

“我来给你送这个呀,”她举了举手上的小包裹,眨了眨眼睛,“以后别往我学校送东西了,真不嫌麻烦啊?”

“你但凡收一次,我就不会再送了,”王子瑞朝她走过来,站定,“拆都没拆就说不要?”

林井爱没说话。

乔健这时走到树坛子旁边,挨着坛沿一坐,“哎,送了这么多次都不合心意,这世上就没有林姐姐能看的上的东西了吧?”

他和林井爱不对付,说话语气向来是七拐八绕的。

林井爱眼睫微抬,看着他笑眯眯道:“你真的不知道我喜欢什么呀?”

她以往对他的挑衅都是视而不见,乔健没料到她会接话,一时没回答。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全国卷系列,完整版。”她道。

“......”

空气安静了几秒。

“不过呢,这套书我自己也能买的起,所以就不劳你们费心啦。”她说完便收回视线,继续玩地上的石头。

乔健哧笑了声,冷哼道:“考上了二中,开始装学霸的架子了。”

“行了,这补习班不是你乔家开的?你要是会好好利用资源的话学习不会比她差。”王子瑞朝身后的楼指指,打住他的话头。

乔健低了低头,没再出声。

上初中时,他们几人和林井爱在一个学校。

那时候林井爱被班上一个混混找过麻烦,是王子瑞带他们帮她摆平的,林井爱自此很感激。有时他们出来玩时王子瑞叫上她,她也不会拒绝。

后来中考的时候她考上了市重点,而他们几个则去了隔壁的国际高中,准备上国外读大学。

对于她的家庭情况,乔健也大概清楚,他一直不明白王子瑞为什么会对她这么上心,明明他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这头,王子瑞已经走到林井爱跟前,蹲下看着她,“在学校里,有什么不适应的随时和我说。”

“现在的学校挺好的。”林井爱朝他笑了笑。

她站起来,揉了揉小腿,把包裹塞进王子瑞手里,“谢谢,但以后还是别麻烦了。”

说完没等他回应,她径直走到路口跨上单车,慢悠悠地骑车走了。

“哥,你以后别对她好了,你看这没良心的样。”乔健从树坛子上跳下来,朝王子瑞道,“她除了长得还凑合,哪还有讨喜的地方了?”

“我都没急,你急什么,”王子瑞也站起来拍拍腿,“走吧,吃饭去。”

“你今天不用回家吃?”

“郝蓓不在,她今天回周家了,我爸让我在外面随便吃点。”

“哦。”

林井爱在小区楼下超市买了些东西,便回了家。

沙发上,林洪已经离开了,桌上的白开水也没动过。

林井爱知道他是又出门了,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几点回来。对于这种情况,她早已经见怪不怪。

她将吃的放进冰箱,走进卧室将房门关上。时间不过刚过七点。她整整精神,将书包里的数学高难题册拿出来。

刚学了没半个小时,手机突然开始一阵接着一阵地震动。

林井爱耐着性子做完了这一章的题目后,才拿起手机。

消息不断的是七班班群,今天是周五,群里很是热闹。

沈北:【我们几个在学校对面那家烧烤店呢,还有谁要来?】

沈北是班上的宣传委员,人长的跟个瘦猴似的,但性子热人缘好,一到放假就热衷于组织些聚会,拉着大家出去玩。

庄嘉言:【得了吧,都快八点了,现在过去估计只能吃你们剩的了吧! 】

关昂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关昂杰:【[一桌子残羹冷炙的图片]】

沈北:【不愧是庄姐,这都被你洞察了。】

沈北:【别急啊,还有下半场呢!等会儿唱k去啊?】

顾晴:【唱歌+1,我可以(????`)】

庄嘉言:【唱歌得到几点啊?我怕回来我妈不让我进家门。】

关昂杰:【你要是唱倒了,我们给你送回家门口,行不?】

庄嘉言:【太行了。】

林井爱看着手机轻笑,被热闹的气氛感染,嘴角微微扬起。

跟她上初中时很不一样,二中的同学和圈子一直都很干净。

该学习的时候学习,该玩的时候也不会太过火。虽然学业压力不小,同学之间也会插科打诨,但总会保持着一份关怀和情义。

她将手机放下,正想接着埋入题海,突然屏幕又弹出一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