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道友莫生气,我无意插手,只是有急事需要明道友帮忙,才返回打扰。”燕衡笑着走过来,带着歉意,“来日方长,还望两位行个方便。”
明缨心里高兴了一瞬,又马上想到燕衡怎么可能来救她,不过他喜怒无常,行为古怪,似乎做什么都不奇怪。
段朝杨舒对个眼色,都不想放人。燕衡,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小角色,哪来的脸?就仗着姓燕吗?
杨舒:“燕公子,奉劝你还是少管闲事。”
燕衡的笑意淡了几分,点点头。
杨舒脚下的影子突然动了,它软成一团沿着衣摆向上滑动,一直滑到他的脖子迅速环成一个圈。
“你……嗯?”杨舒开口才发现自己颈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环,“这是什么东西?”
“唔唔唔!”环很快收紧,勒地人难以喘息。
“杨舒?你怎么了?”段朝睁大眼,快步过去,帮杨舒扣着圆环。
明缨一看那团黑影,就知道是燕衡的杰作。书里说,他不擅长任何武器,只会操控影子。
适才打了一架的疲惫袭来,她找了个远点的地方坐下观战。
不过,她觉得杨舒他们大概没有还手之力。
杨舒头疼欲裂脸上涨红,眼球突出青筋几近爆开,已经半个字也吐不出了。黑环嵌进他的皮肉,将他的颈骨挤得咯吱作响,他的十指因为过度用力而血肉模糊,全身用力到痉挛。
燕衡笑着蹲下看他,对着他的脸欢快地吹了声口哨。
“咔。”
颈骨应声而断,僵直的身体卸力后软塌塌落地。
圆环继续收紧,一个呼吸后,一颗头颅滚下,圆环软下来,重新化作底下阴影。
“啊!”段朝惊恐地撒开手跑出几米远,一只黑色的手悄无声息地从他身下阴影中伸出抓住他慌乱的脚,他顿时跪地跌倒。
燕衡几步追上,左脚踩着他的脸,脚下用力笑容温和,重新说道:“来日方长,还望两位行个方便。”
“行行行行,”段朝急忙回应,脸在脚下扭曲,费力托着燕衡的脚,“明缨,明缨救救我!”
明缨本来斜倚演武场边的石柱,听他求救一下坐直了,同情:“师兄,跟我求救没用。”她没那么大的脸面。
现在的形式很明了,燕衡杀了杨舒便不可能轻易放过段朝,甚至她这个旁观者能不能活下来都很悬。
实力悬殊,她明白自己不可能跑掉,于是她动动身子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晒太阳,这有可能是她人生里最后一次晒太阳了,得好好晒晒。
“明缨?明缨!”段朝慌了,涕泗横流不断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快……”
燕衡本来也没有要放段朝走的意思,他嫌人聒噪,脚向一边滑去,脚下的人便被扭了头,断了音。
没一会,新鲜的血迹与尸体逐渐沉入影子里,消失不见。
明缨等了又等,没见燕衡有杀自己的意思,便明白自己这一波大概苟过去了。
她现在越来越不懂燕衡,她不止一次地在他眼神中看见过强烈的杀意,也不止一次被他扼住脖颈险些窒息,最后他却都放弃了。
她想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反复,又不敢直接问,便只能将原因归结到他是个疯子上。
明缨叹气,这人真是嚣张,敢在奇岁门的地盘上肆无忌惮地杀奇岁门的人,不知道知晓他这么多秘密的自己能安稳活到几时呢?
燕衡很不爽,每一次任务成功的提示,都在提醒他的憋屈。
所以他又生气了。
他人生的前十几年虽然过得痛苦,却鲜少有生气的时候,因为没有什么是他不能报复的。但自从认识了明缨,他几乎没平静过一天,又偏偏不能拿她出气。
燕衡深呼吸几口,努力压下怒气走到杨舒头旁一脚踩上去,然后挑衅地望向明缨:“我杀了你的师兄。”
明缨迟疑,愣愣点头:“……我看见了?”
燕衡对她平静的反应很不满,他一直以为他杀她师兄时她会求情,他都想好了,若她求情,他便不救了,让她继续被欺凌。
他恐吓:“下一个就是你。”
明缨更平静了:“哦……哦,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个痛快,谢谢。”
燕衡作势上前,脚下阴影浮动,他看她迅速闭上眼,气得一脚踢飞杨舒的头,吓唬她的欲望也没了。
世人皆贪生怕死,她凭什么不怕?她若是求饶,他不会如此生气。
与段朝一样,杨舒横陈的尸体也沉入影中,隐没其中。
明缨睁开眼,发现演武场上空空如也,奇怪:“尸体去哪里了?”
她的心底五味杂陈,欺凌自己多年的师兄就这么死了,她既没有多高兴,也没有多难过,只是有些唏嘘感叹。
燕衡没看她,也不吭声,自己在生闷气。
“最新任务:请宿主立刻回答明缨的问题。”
火气更旺,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无从宣泄。他一拳锤碎了明缨靠着的石柱,那股憋闷感算是散去些许。
或许是次数多了孰能生巧,他这次挤出来的微笑终于没有之前僵硬扭曲,只是声音还带着恶气:“不知道。”
“奥奥。”明缨往一边缩了缩躲过迸溅的碎石,知道他喜怒无常,也就没多少害怕。
“你吃早饭了吗?”她方才思考了一下,人家救了她,她怎么也得请人家吃顿饭。
虽然从遇见燕衡开始,她的生活便因他多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但毕竟对她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回回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更何况他现在救了自己,请他吃顿饭是应该的。
燕衡不重口腹之欲,冷声:“吃了。”
明缨看了看太阳:“没事,等下山就到晌午了,我请你吃午饭吧。”
燕衡又烦又燥,直接拒绝:“不吃。”
山下小院里,燕衡坐在桌前,沉着脸睇桌上摆满的碗盘。
该死的系统。
盘子碗里鱼鸭肉菜一样不缺,全是明缨早早在储物袋里存好以备不时之需的,现下刚好拿来招待客人。
明缨一边吃,一边偷偷瞅他:“你不饿吗?吃点呗。”
她的心血不能浪费。
燕衡还是气鼓鼓的,闻言冷笑,意有所指:“吃?气都气饱了,哪能吃得下去?”被强制执行任务,一点自由没有,谁能不生气?
明缨却误解了,以为他在生杨舒段朝的气,怂怂地劝:“同他们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得,快吃吧,一会冷了就不好吃了。”
“……”怎么办?更气了。
接下来的几日平稳地度过了,除了燕衡总是莫名其妙地来找她,不时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外,一切都还算得上惬意。
杨舒段朝的失踪过了三日才被发现,但并未引起什么波澜,燕衡明缨也未受到怀疑。
天气一如既往地晴朗,明缨照常去巡山,却在山脚意外看见了燕阿水。
不大的湖泽中央,一艘小船游荡其上,锦衣男孩缩在船头瑟瑟发抖。
“阿水。”
听见有人叫他,他一瞬精神起来,双目放光:“明缨,快来救我!”
明缨观察片刻,发觉船没有漏,便问他:“你会划船吗?”
阿水小手抓着桨原地打转,哭丧着脸:“我不会。”
她又问:“那你怎么过来的?”
阿水摇摇晃晃,指着汇入湖水的小溪:“我我……船顺着那个小溪飘下来的。”
“湖水太深,我不会凫水,”明缨打量湖面,告诉他,“这样阿水,你乖乖坐着不要动,我去拿通讯牌喊人来救你好不好?”
“不要!”阿水立时拒绝,“我害怕,你不要走……”
眼下只有喊人来救这一个办法,明缨晓之以理,阿水却怎么也不肯放她离开。怕他情绪激动翻船,她只能耐心安抚。
如此僵持了半个时辰,她无奈原地坐下,双手合十。
阿水惶然:“你做什么?”
明缨闭上双眼:“我在祈祷。”
他慌张拍着船壁:“什么祈祷?快来救我!”
面无表情:“我正在救你。”
“……?”
“请诸天菩萨保佑,”明缨高声,“快来个人救阿水。”
远处风声簌簌,一道身着长老服的白色身影急速踏水奔来,掀起哗哗水波。
明缨淡定睁眼:“你看,菩萨显灵了。”
阿水委屈得要哭,脸苦得像苦瓜。
白色影子几个跳跃便来到湖边,明缨行礼,要为阿水求救:“拜见真人,师弟不慎……”
“母亲!”阿水看见母亲,眼泪霎时扑扑落下。
明缨一愣,母亲?以朝剑主?
剑主眉眼如峰,气质冷漠,一身锐利剑气,踩着水面飞身过去将阿水抱上岸。
她未多作停留,只是看了明缨一眼,眼神里无波无澜:“你应该修木灵根。”言毕抱着满脸泪痕的阿水转身离开。
收获大能赠言的明缨无比忐忑,她一个五灵根怎么能修木灵根?
日头正烈,树上飞蝉吱吱长鸣,悠扬的鸟叫响彻整座溪石山。明缨照常巡山后,睡在一棵茂密树冠下纳凉。
睡梦中察觉一道犀利的目光徘徊在自己身上,她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真人!”她当即清醒站起来。
慈正真人拄着拐,脊背挺直,浑浊的瞳中闪过些许不满。
他语气严肃:“我听说前几日你带着燕阿水玩了一个时辰?”
明缨不清楚真人为何突然过来问这个,试探道:“是。”
“你以后不要与燕阿水有任何接触,”听到肯定回答,慈正立马道,“剑主、奉宁仅这一个孩子,若有什么闪失你不好交代。”
“……弟子明白。”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慈正话锋一转:“昨日剑主跟你说了什么?”
明缨抬眼,真人怎么会知道她见过剑主?
她复垂下头:“剑主说我应该修木灵根。”
慈正等了会:“没了?”
她摇头,问:“没了,真人,剑主是什么意思?五灵根怎么能修木灵根?”
慈正不言,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似乎在观察她,思考这番话的真实性。
“嗯,”不久,真人点头,却未正面回答,“剑主所言必定是有道理的,你自己参悟吧。”
“弟子明白,定不负剑主赠言。”
慈正心不在焉地听着,嘱咐:“门里近日有妖邪潜入,你在溪石山多加注意。”
明缨回应:“真人放心,弟子会小心的。”
慈正缓缓点首,拄拐往山下去:“你巡山吧,不用送了。”
“真人慢行。”明缨疑惑望着真人远去的身形,这还是真人头一次没督促她修炼。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燕衡挺6的,要不让他在燕家排第六?
嘿嘿,名副其实的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