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很快到了卫朝露的院子。
四个护院捂着肚子,东倒西歪,哀哀惨叫。本该落锁的院门大开,而卫朝露已然不知去向。
曹氏急坏了,怒斥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二小姐!”
说罢了,又狠狠戳了下其中一个护院的脑门,怒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连二小姐都看不住?”
护院被戳得一屁股墩摔在地上,支支吾吾道:“二夫人,小的,小的……”
话说了半天,都说不清楚。
一旁的司徒昊讪讪开口道:“曹二夫人,你别生他们的气,怪我不好。”
曹氏愣住。
她知道面前的司徒昊对女儿有那么几分意思,因此她敛起怒意,强笑道:“司徒小公子说的是哪里话?这怎么能怪你呢?”
司徒侯府是高门大户,她可不能把人得罪了。
司徒昊尴尬地撇开头,说:“这些护院,都是我打晕的。”
原来今天一早,玉兰就找到了司徒昊,说二小姐被关了禁闭,但二小姐还是想和司徒昊出去逛街。
司徒昊听了,斟酌了一下。
如果换做过去的他,一定会热血上涌,立刻去带心上人逃出卫家这个巨大的金丝笼子。
可在夏宫时,他把朝露对祈元的情意看在眼里,心底颇为不是滋味。
他到底是侯府金娇玉贵的小公子,心底根本受不得这种委屈,所以对朝露的心思也没从前那么炽热了。
而如今,提到卫家,他的第一个反应竟是——如果带朝露逃出去,那就有机会见到她的大姐姐丹钟了吧?
于是司徒昊最终答应了。
可谁知他打晕护院、带着卫朝露翻墙出了卫家后,卫朝露便撇下了他,直奔义庆王府,说自己有“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事”要做。
司徒昊怎么也找不到朝露,无奈之下,才闯来了卫家。
“我要知道她不是想和我出去玩儿,我绝对不会帮助她逃出去的!”司徒昊挑拣着可以说的事情,告诉了面前的卫家人,又比着手指发誓,巴巴地盯着卫丹钟:“卫大小姐,你肯定有办法找到朝露吧?”
不知道什么缘故,他的内心告诉他:卫丹钟一定有方法解决麻烦。
卫丹钟叹了口气,说:“我试着去找找看吧。”
曹氏气得面色发青,玉手指着四个护院:“四个没用的废物,看不好二小姐,全部打二十下板子!”
司徒昊听了,嘀咕了一下:“他们是练武的人,打那么多板子,岂不是要废了人家的功夫?”
卫丹钟说:“二夫人,算了吧。”
曹氏冷笑:“丹钟,我虽是侧室,却是管家的人。我惩罚人,几时轮得到你这个小辈指手画脚?”
卫丹钟淡淡道:“他们要是当真得力至极,打伤了司徒小公子,那才叫麻烦。”
曹氏愣了愣,面色微变。
丹钟说的不错,如果护院们打伤了司徒昊,那现在就该轮到她跪在司徒侯府门口哭求原谅了。
想到那副丢脸的画面,她有些后怕,忙甩了帕子嫌恶道:“那就罚你们两个月的月钱!”
几个护院连连道谢。
其中有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十分寡言的样子,没有跟着一起道谢,只是把头低伏在地上,好像个哑巴。
丹钟看到这个少年的脸,忽然想起了点什么。
她记得这个护院叫赵四,前世时,还和庶妹有那么一些曲折的故事。
不过这都不是眼下的急事。
她沉思着,侧脸安静而秀美,被一旁的司徒昊尽收入眼底。
这些护院办事不力,本该挨打。但卫丹钟却那么仁慈,留了他们练武的路,叫他们不至于丢了吃饭的本事。
丹钟绝不是朝露口中那个狭隘狠毒的女人。
司徒昊看着她的侧颜,心底起了一丝涟漪。
一旁的严嬷嬷呵呵笑说:“看来老奴来的不是时候。要不然,等贵府找到了二小姐,老奴再来瞧瞧吧。”
言辞之间,似乎有些看不上卫家二小姐的样子。可她的礼仪和语气又十分得体,让人挑不出错。
曹氏听着严嬷嬷的话,尴尬地笑起来,心里想骂她老虔婆,但却找不到由头发作,只好派人将她送出门去。
……
义庆王府的马车轻晃着穿过朱雀大道。
义庆王妃坐在马车里,正娇娇地和陪房玉嬷嬷说话。
“皇后娘娘平日里那般趾高气扬的,说二皇侄儿是京城最好的英才俊杰,可我看这话却好笑得很。”
义庆王妃倚在厢壁上,狐狸似的眼妩媚斜飞。
她三十几岁的年纪,和司徒皇后是同龄人,但长得娇媚,看起来很有风韵。
玉嬷嬷为义庆王妃打着团扇,笑说:“可不是嘛。正妻还没过门,那景安王就和未婚妻的庶妹不清不楚、拉拉扯扯,可真是丢天家脸面。”
义庆王在所有宗室里,算是最有头有脸的人之一。玉嬷嬷伺候义庆王妃多年,胆子也跟着大了许多,议论起皇室贵胄,丝毫不心虚。
义庆王妃道:“这样狡诈精明的,还不如别人家的傻儿纯澈干净呢。”
玉嬷嬷应了,又道:“娘娘,王爷今日递话来说,景安王殿下给咱们王府下了帖子,说他和卫家大姑娘在‘京八仙’设了宴,想邀您和王爷一道过去听听曲儿呢。”
闻言,义庆王妃的白眼都快飞到天上去了:“王爷想去,随他吧。”
玉嬷嬷叹气。
她家王妃娘娘和司徒皇后母子的关系可不好。
皇室里有个公开的秘密:义庆王世子是个傻儿。痴痴呆呆的,二十几岁了,仍如幼儿一般。
可尽管如此,王妃娘娘还是把世子当做命根子一般宠着,想为他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一开始,王妃看中的是卫家嫡出的小女儿卫锦瑟,还颇费了一番算计;可后来阴差阳错的,那小女儿死在了湖里,她便瞧上了皇后的侄女,康乐郡主司徒贞。
于是,义庆王妃亲自到司徒皇后宫里,想让皇后说媒,撮合世子与司徒贞。
结果可想而知。
皇后将义庆王妃好一阵奚落。义庆王妃出宫的时候,脸色时青时红,嘴里还怒斥道:“什么混账东西!我儿子只是笨了点,怎么就成了她口里的傻疯子了?”
梁子就此结下了。
这时,马车忽然巨震,前头传来拉车骏马胡乱的嘶鸣,还有车夫慌张的大呼小叫:“让开!让开!吁——”
车厢险些翻到,义庆王妃一头撞到厢壁上,脸颊立刻破了皮。她向来爱美,摸到脸上的伤口,顿时又怒又慌:“我的脸!”
玉嬷嬷掀了车帘,怒斥道:“怎么回事?!要是伤了王妃娘娘,你的贱命可不够赔!”
车夫投来求助的目光:“嬷嬷,前头挡着人了!”
玉嬷嬷这才看见,马车的正前方站着一个少女。
只见少女戴着面纱,双臂张开,像是路障一般挡在路上。
方才,车夫正是为了避让这少女,才惊了马匹。
玉嬷嬷恼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拦我们义庆王府的马车?”
少女的面纱之上,有一双极为清澈、坚定的眼睛。她掷地有声地说:“我是谁不要紧。要紧的是,王妃娘娘做人需行得正、坐得端,不要破坏别人的爱情!”
来者正是卫朝露。
她本是奶声奶气的可爱腔调,这会儿拦车时,却显露出巨大的气魄和坚毅;柔弱的双肩,也仿佛迸发出了力量。
她其实并不是爱逞强掐尖的性格,可一想到祈元,她的身体里就焕发出了果敢和勇气。
为了爱情,她什么都愿意做。
马车上的玉嬷嬷面色一变,冷笑道:“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竟敢往我们义庆王府的脑袋上泼脏水。我们王妃向来恪守规矩,绝不可能做你口中这种事。去,把她拿下!”
“慢着!”伴随一声娇喝,义庆王妃捂着脸上的伤,咬牙切齿地下了马车。
“你说我坏了别人的劳什子因缘,我怎么不知道?你口中的因缘,是谁和谁的?”
卫朝露听了,心底说:果然如此。
她就知道,这义庆王妃不会承认觊觎祈元。
可祈元那般英俊温柔,位高权重;只要是见了他的女子,就必然会动心。
卫朝露大声道:“今晚,你要和祈元哥哥在‘京八仙’私会,这还不叫破坏别人的爱情吗?要知道,祈元哥哥已有了心上人!”
义庆王妃一听,立刻气急败坏。
要是别人也就算了,这小丫头片子竟然说她和祈元有一腿!
先不说她和祈元的母后有梁子,单说他俩的年纪,也差了一辈。
她都可以做祈元的妈了,怎么会去惦记一个毛可能都没长齐的臭小子?!
“你……你真是胡说八道!”义庆王妃气得险些当场昏倒。
玉嬷嬷也有些傻眼了,她从没见过如此愚蠢下流的污蔑:“把这丫头带去官府!她诽谤义庆王府,这是大罪!”
一旁的家丁立刻动手,七手八脚地把卫朝露架住了。
期间,卫朝露仍倔强又带泪地大声说话:“王妃娘娘,若你对祈元无意,怎么会答应去去‘京八仙’?破坏他人的爱情有多可耻,你知不知道?”
从大姐姐的婢女口中得知这件事时,她的心都要碎了。
玉嬷嬷黑着脸:“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贱蹄子的嘴堵上!”
卫朝露的嘴里被塞了一块抹布,终于,她说不出话了,只能呜呜地哭泣着。
“这是在做什么?!”一声男子怒吼,传入众人耳边。
义庆王府的人和卫朝露齐刷刷侧头,却看到一旁停了另一辆马车,而祈元正站在车边,怒容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