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抗旨

夏宫的山林里,两道人影正在谈话。

“这是卫大小姐给我的?”司徒昊握着伤药瓶,一脸惊愕。

“是的。大小姐说,您是为了护着二小姐而受的伤,她很感激,便命奴婢送来了这瓶伤药。”海棠不卑不亢地说。“司徒公子收下了,奴婢也放心了,这就告退。”

海棠很快走远了。

司徒昊握着药瓶,神色复杂。他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立刻龇牙咧嘴地“哎哟”了一声。

司徒贞从小骑马,手劲大得很,把他脑门儿硬生生打出一个肿包。

但司徒昊没想过,卫丹钟竟然会给他送药。

他望着药瓶,脑袋里不由浮现出了卫丹钟的身影。穿着淡青色罗裙的娴静女子,肌肤比雪还白,说话细声细气,好像一只小小的文鸟。

这样素雅的女子,怎么会是朝露口中那个善妒的泼妇呢?

想到朝露,司徒昊又想起了明月湖边的事。

自己辛辛苦苦地替卫朝露找漂亮衣裳,为卫朝露的去向急得团团转,还为卫朝露挡了司徒贞的打;可卫朝露是怎么对他的?

都过去那么久了,卫朝露莫说来看一看他了,连派个人来问问他伤势都不曾有。

卫朝露的眼里,好像只有祈元。

想起今日从卫朝露口中听到的那一句句话,那一口一句的“祈元哥哥”,司徒昊的脸色都有些泛绿了。

就在这时,一颗石子儿忽然弹到了司徒昊的胳膊上。他疼得“哎哟”了一声,恼怒地看向一旁:“谁?!”

一个冷面蓝衣少年正站在他面前,漠然地朝他伸出手:“拿来。”

“什么?”司徒昊不解。

那蓝衣少年——莫邪也不答话,径直去抽司徒昊手中那瓶伤药。

司徒昊愣了愣,立刻将伤药捂在怀里,死活不给:“你谁?!敢抢小爷我的东西!你知不知道小爷是谁?!”

这可是卫大小姐给他的伤药!

可蓝衣少年的力道却大得可怕,一下子就把那瓶伤药拿走了。紧接着,一阵竹叶晃响,少年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司徒昊愣愣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懊恼无比。

“你到底是谁啊!!”司徒昊朝着无人的竹林深处大吼。

可惜无人回答。

片刻后,竹林下的小径里。

“殿下,您要的东西,莫邪取来了。”莫邪恭敬地弯腰,将伤药呈上。

祈湛取过伤药瓶,笑着抛了抛,道:“干得好。她背着孤给别的男人东西,孤可是要不高兴的。”

……

医馆。

“皇后娘娘驾到!”

一声通传,让倚在窗边休息的卫丹钟提起了精神。她故作柔弱地起来行礼,心里则说了句:果然来了。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本宫听太医说了,你心口疼的毛病又犯了,就不用行礼了。”司徒皇后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徐徐步入。

“谢皇后娘娘。”卫丹钟抬起头,看到司徒皇后那犹如菩萨一般和蔼的长脸,心里不由一阵恍惚。

谁能想到,前世,在卫丹钟与祈元大婚后,眼前这无比慈祥的司徒皇后便立刻变了副嘴脸,成了世上最难缠的婆母——

司徒皇后极为宝贝祈元这个唯一的儿子,只要事关祈元,都要亲力亲为。

祈元和卫丹钟圆房时,司徒皇后还特地从宫里赶来,想在床边旁观,指导二人如何办事。

卫丹钟脸皮薄,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祈元也觉得没脸,再三驱赶,才叫司徒皇后离开。

婚后多年,卫丹钟都无所出,司徒皇后便不停地往景安王府里塞各色美人。

说来好笑,所有美人都不曾有孕。唯一一个怀了胎的通房丫鬟,还被抓到与侍卫私通。

为了子嗣,祈元和皇后找遍了九郡的大夫,却一点用都没有。

司徒皇后客套一阵后,便开门见山:“丹钟,本宫听闻你白日时与元儿闹了些不快,一时冲动将婚书撕了。”

“你们年轻,偶尔意气用事也是常见的。本宫叫人重写了封婚书,特地给你送来了。”皇后的语气温文至极。

说罢了,一旁的吕嬷嬷便将一卷用金丝系起的崭新婚书奉上。

卫丹钟看着那卷婚书,心里冷了几分。

皇后果然不愿轻易放过她。

卫丹钟垂眸:“皇后娘娘,您误会了。丹钟并非是因一时意气才做出毁书之举,丹钟是真真切切在自请解除婚约。”

“眼下,家父应当已为了这件事,在陛下跟前跪地请述。丹钟一直自觉配不上王府门第,而今日过后,景安王府便可以另寻高门贵女了。”

一番话,说得司徒皇后的面色由微笑逐渐变得难看。

什么“配不上门第”,说的好听,其实是要退婚!

卫丹钟竟对这件事这么执拗!

这还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娴顺乖巧的女孩儿吗?从前的卫丹钟,明明对她唯唯诺诺,她说什么,卫丹钟就应和什么,生怕惹了她不高兴。

终究是元儿做得太过火了!

连卫丹钟这样像泥捏的人,也被惹出了脾气。也不知道元儿是怎么想的!

司徒皇后不慌不忙地笑了下,安抚道:“丹钟,本宫知道你心底有气。你放心,本宫疼爱你,一定好好帮你管教元儿,叫他再不惹你生气。”

堂堂皇后,说出这样的体己话,还要为卫丹钟教训一个王爷,这已经是天大的脸面。

可惜卫丹钟不买账。

卫丹钟露出了苦涩的笑容:“皇后娘娘厚爱,丹钟不敢受。丹钟与王爷没有缘分,这都是命数。”

司徒皇后的脸色一沉,戴着甲套的手扣了起来,显然是有些恼了。

“丹钟,你与元儿的婚事,可是陛下赐下的。”司徒皇后见她不吃软的,语气便冷硬起来。

一旁的吕嬷嬷也也道:“卫大小姐,你们卫家莫非是要抗旨不成?”

司徒皇后的笑容越发冷了。

“抗旨”的名头压下来,没有几个人受得住。

任卫丹钟有多少不甘,只要搬出皇帝之命,她就逃不脱这桩婚事!

自己早就盘算好了。元儿必须有兵权,他和卫家的婚事,绝不能黄!

司徒皇后这样重的话放出来,换做一般的闺秀,早就面色发白、颤颤认错。可卫丹钟的面色,却毫无变化,平稳如旧。

她笑了笑,竟起身,在皇后面前跪了下来:“皇后娘娘,先帝在时,曾御赐卫家免罪书券。父亲说了,我们卫府不敢拖累景安王府,愿以免罪书券解除婚事。”

闻言,司徒皇后和吕嬷嬷都瞪大了眼睛,愕然不止。

免罪书券?!

卫家怎么会有免罪书券?!

而卫丹钟则慢条斯理取出一个小匣子。匣盖打开,里头的免罪书券正静静躺着。“请娘娘过目。”

司徒皇后甚至顾不得让吕嬷嬷去接,自己连忙抓起免罪书券,从上到下细细地看,从字迹到玺印,一处也不放过。

“竟还真是免罪书券!”

真是见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