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大汉围着他,乱棍毫无章法地打,全被姜柯一一回击,姜柯本身是武侯之子,从小便开始练身手,这些人的功夫不过是花拳绣腿。
一阵交手下来,竟是福庆那边的人落了下风,姜柯手中的烧火棍势如破竹,宛如一柄长剑,精准打中对面人的弱处,大汉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福庆见这架势,有些站不住威风:“你……你可别乱来!我可是高老爷家的人!要是出了差错,准没你好果子吃!”
“需要我再说第三遍吗?”
烧火棍落到福庆的肥脑袋上,吓得他双腿打颤,却仍不服输,咬牙怒视:“贱民,你算哪根葱!?现在你一时威风,等明天我便让人来砸了这破店!”
姜柯始终气息平稳,他押着福庆,强迫他解开杨叔和武二婶的栓绳,老两口立马躲进屋子里。
姜记豆腐门前一片狼藉,无人敢靠近。
福庆的脖颈被拎着,不敢动弹,眼睛瞪得滚圆,一身横肉止不住地颤抖,他看着比姜柯壮,却完全不反抗,只有福庆自己知道,脖子上的力道有多吓人。
起初,他以为对方只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
“人放走了,你还想怎么样?”福庆奋力仰起脑袋,作为高家的人,又是二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帮手,他从来没吃过这等屈辱。
姜柯与他对视,墨眸平淡如静水面,仔细一看,底下隐藏着几分不耐:“你说我家豆腐吃出了问题,那我便要带你亲自去检验一番,若真是我家豆腐的错误,我会赔给你们想要的补偿。”
“若不是,你和你带来的这帮人,站在姜记豆腐的门口,举三天横幅澄清道歉。”
福庆差点嗤笑出声:“老子给你道歉?少做梦了,二夫人肚里的孩子可是高老爷家的贵种,拿你十条命都不够赔!”
“在事情落定之前,先闭上你的嘴。”
姜柯把栓绳绑在福庆手腕上,将人牵着走。
他不怕得罪高家,既然这人已经盯上了姜记豆腐铺,无论进退,他们必然轻易不会放过,与其等着受气让人败了名声,不如自己主动出击。
大梁律法虽偏袒上层富贵之家,但对平民百姓也并非毫无人性,更何况近年朝廷高官换血,正是推行新法最为严格的时期,只需占理,告上官府也不用怕。
高家欺压镇上百姓十余年,大伙人早已麻木,也不敢告官,一来怕以后惹麻烦,二来家中并无太多钱财供四处奔走,久而久之,退缩便成了常态。
姜柯尚在读书,而且有小黑屋空间,时间相比其他人富裕,他虽然不太想惹麻烦,可有人欺负到头上,他必须反击。
这类人最是欺软怕硬,如果头一回被压住,往后的更不堪设想。
豆腐铺里的东西被砸了一半,零零碎碎的凳腿桌腿横在地上,只剩角落里那个装成品豆腐的池子尚且完好,估计是还没破坏到,就让他撞见了。
姜柯问了杨叔和武二婶卖给高家豆腐的时间,一查账本,高家买走的是最不容易发霉长坏的豆腐,而且时间不长,甚至还有同日剩下没卖完的,正好可以用来作证。
他按编号找到那一类豆腐,亲自查了一番,确实没问题。
平日里姜柯不在,做豆腐的事情都是由武二婶和杨叔来完成,这两人的手艺是他教了十几遍出来的,他们也不至于为了陷害他而擅自动手脚。
“我这边检查过了,铺子里的豆腐没问题,你们家还有从我这儿买的剩余豆腐吗?”
福庆:“我又不是二夫人,我怎么知道!那东西早就吃完了,毒害二夫人的饭菜都被倒掉了,谁还留着毒物!”
姜柯立即抓住他的漏洞:“你们大户人家家遇到饭菜下毒,难道不是第一时间保留证据吗,这么匆忙处理掉,连证明也没有,便敢随意泼人脏水?”
福庆也来了火气,手脚拼命挣扎:“你家脱不开罪!没证据又怎样?得罪了高老爷,以后别想在吴县继续待下去!”
“小公子,我奉劝你识相点,赶紧赔了银子上门给老爷磕头,这事就这么算了,我听说你是个读书人,你也不想为了这事闹到官府吧?”
他此番话更让姜柯坚信,所谓的下毒根本不存在,若真毒害了大户人家的二夫人,又滑了胎,哪是赔银子磕头便能解决的?
怕是高家内部的问题,硬要拉一个普通人垫背,而恰好选中了他们的店铺而已。
姜柯:“好啊,不上官府,我现在处理你如何?”
他只是吓吓他,毕竟对付欺软怕硬的人,自然要显得比对方更强势更疯。
“反正我一介穷苦书生,无妻无子女,将来也当不了什么大官,与其继续读书浪费钱财,不如处理掉你,直接蹲大牢。”
豆腐铺的门被一脚踹关上,姜柯的声音极低,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福庆被他冰冷的眼神唬住,语无伦次:“你……你想干嘛?光天化日之下,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姜柯一把捂住他的嘴,手臂发力将整个人拖拽进内室,福庆的身体蛆一样扭动,正要跨门槛时,忽然被他挣脱开,迅速爬到一边。
福庆瞄准小桌切豆腐的短刀,他距离这把刀近,一手便捞起来,神情顿时凶煞,吼道:“臭贱民,看老子怎么弄死你!”
他冲向姜柯,刀尖对准姜柯的脸,但手腕被扼住,两人只能僵持。
光亮刀刃距离姜柯越来越近,福庆被愤怒冲昏了头,眼睛里血丝密布。
正在此时,“砰”地一声响,豆腐铺大门被从外面破开,十多个带刀蓝袍一涌而进。
福庆感觉手腕上的力忽然发了猛,下一刻,他整只右手折了,疼得连连后退,撞到了带刀蓝袍人,又被立马按住。
为首那位蓝袍一眼便认出他,双手交付于身后,眯了眯眼:“真是胆大包天,以为当真没人敢治你们高家人了?”
福庆双膝落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套了,当场被衙门的人撞见,正逢新知县上任,与吴县大地主不合,被抓住了把柄,说不好会落个几十年大牢。
姜柯整了整衣袖,静静看着他,面色恢复平静。
一屋子人被一同带走,上了衙门,福庆撕心裂肺地哭喊:“没天理啊!你们这些人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他不肯进去,赖在大门口又哭又闹,引得不少人侧目。
从福庆在豆腐铺里放话时,姜柯便提前与人群中的熟人交代过,帮忙偷偷去报官,时机卡得正好。
蓝袍捕快踢了踢福庆的屁股,冷目以对:“你在这儿哭哑嗓子也无用,敢在叶县爷头上惹事,吃了熊心豹子胆。”
吴县新任知县姓叶,是前几日刚调换过来的,新官上任三把火,福庆可算撞到火头上了。
姜柯主动报案,说了事情的全过程,福庆因持刀行凶而被扣留。
“此事我们会给你一个交代,争取半月之内便会出结果,在此期间,你得配合我们审查,不可弄虚作假。”
姜柯答应画押签字,随后便被放回去了。
姜记豆腐铺损坏的东西需要重新换,他把用掉的银子记下来,等案子结束后再问高家索要赔偿。
吴县新官调来后,比以往确实快了不少,但也需要半月时间才能走完流程,目前和他有关的案子还要等几天才能处理。
……
翌日,私塾早课下后,邱深来找姜柯对典,刚说完第一句,便察觉到不对劲。
“怎么了?”邱深放下书,问他。
姜柯抿了口清水润嗓子,道:“邱兄,你可知晓高家宝?”
闻言,邱深脸色微变:“他可是咱们这儿的大地主,吴县半数以上的田地都在他手中,听闻最近新来的县令要推行朝廷颁布的新法,要收回大地主的田归为官府所有。”
“高家宝不服,把那新县令得罪了,说要上报知州,过些日子派人来捉拿他,结果人没派下来,反倒叫那高家宝气焰更甚,疯了似地放纵家仆到处闹事,镇西那边有几户人家也被盯上了。”
姜柯:“朝廷为何要收田地?”
“也并非全部收走。”邱深叹气,“听说是龙椅上那位与邻国使臣翻了脸,可能要起战了,但国库支撑不起军粮,只能回收田地,而且这几年要扩充武举名额,文试的人会削减。”
“我们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最方便收田,左右那些地主也闹不上帝京,倒是被派来的官员遭罪,一边顶着上边压力,一边又要说通地主,也不见派几个人来帮忙。”
他们正在单独的书室里,说话声不大,隔间外没人能听见。
邱深又把声音压低几分,悄悄凑过来:“说句掉脑袋的话,咱大梁再这么一天天下去,迟早要败在那个老东西手上。”
他嘴里的人姜柯知道,正是当今圣上,换了旁人只觉得受吓,姜柯却是点点头。
“他一年换一出法子,跟小孩子玩闹似的,帝京已经被他整得一团糟,还不如……算了,你为何突然想起高家宝?”
姜柯:“他的家仆到我店铺里闹事,又拿不出证据,已经报官了。”
“真是巧了,新县令正想方设法找他家麻烦呢,他们可能会借你的案子大闹一番,高家宝放纵家仆,闹事是幌子,和新县令叫板才是真。”
“我明白,无论输赢,都是他们两方的矛盾,我只需站中立便行。”
县令毕竟是个官,姜柯这起案子的胜算很大。
两人正聊着,书室门忽然被敲响,邱深皱了皱眉,前去开门,外面正是裴临年。
裴临年依然是那身洗得发白的衣衫,胸口处印了淡淡的墨痕,他抱着书箱,说:“其他书室人满了,我能和两位同砚一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两更,随榜写满一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