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樾幽幽道:“你还真是信任我啊。”
风灼鸢淡然道:“自作多情,我只是相信我自己的实力。”
白音音警钟大作:“你在这里,那林玉——”
魏樾语气愉悦:“死了。”
风灼鸢无奈:“你还是老样子,一如既往乱来。明明走之前,我跟你强调过,要留活口。”
魏樾侧目看向她:“无所谓,这不是还有你吗?”
风灼鸢面露嘲讽,把话还给他:“你还真是信任我啊。”
白音音心中发凉,抗议道:“两个打一个,不公平。”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堆小妖。
风灼鸢垂眸道:“刚才的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魏樾上下扫视了白音音一眼,然后将目光又重新落到风灼鸢身上,懒散道:“你不值得我出手。”
白音音瞪大眼睛。
这家伙,是在嫌弃她弱吗?
风灼鸢朝白音音说:“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第一条,你被我杀死。第二条,你带我去见兰觅玉、找到顾玉鸣。选一条吧。”
白音音低头,思考自己的处境。
半晌,她才回复:“我选,第二条路。”
风灼鸢转动手中的微生剑,默念法诀。
藤蔓破土而出,把白音音的双手牢牢绑了起来。
白音音生气问她:“我都答应你了,为什么还要把我绑起来?”
风灼鸢解释:“安全起见,做事还是要谨慎点比较好。”
林望舒拿着一堆符纸,兴高采烈跑过来:“风师姐,我这里也处理好了。”
风灼鸢温声道:“干的很不错,林师妹。”
林望舒害羞挠挠头:“还是风师姐你比较厉害,一个人就打倒了那么多小妖。”
风灼鸢正色道:“仅靠我一个人,是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能弄好的。所以,林师妹你就别再谦虚了。”
林望舒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了。
白音音看了一眼竹林的方向后,认命走到三人前面,为他们带路。
途中,风灼鸢问了她一些关于兰觅玉的问题。白音音都很详细为其解答了。
魏樾听得很认真,继续问:“跟我说一下,你们那个计划吧。”
风灼鸢条件反射望向他:“你什么时候对这些感兴趣了?”
魏樾侧目:“刚才。”
白音音老实交待:“三百年前,我受兰上使的化形之恩,成功从狐狸化为人形。她带着我和林玉,来到青叶城,开始筹划无尘计划。”
林望舒疑惑:“无尘计划,那是什么?”
白音音解释:“无尘计划,即是利用青叶城整整一城人的气运,滋养百年前的已逝佛子无尘的灵魂,让他能够成功转世。”
魏樾若有所思。
风灼鸢听出,她那番话存在的漏洞:“你们在这里潜伏了这么久,应该早就成功了吧,怎么还要等到现在?”
白音音:“我们成功过一次,也不能说是成功。”
风灼鸢好奇:“怎么说?”
白音音回忆起往事:“那次,我们见到舍利子从佛子体内跑出来,飞向远方。”
“于是,我们以为这是转世成功的标志,就翻遍了整个修仙界和凡间的佛庙,都找不到长得像无尘的转世男童。”
魏樾肯定道:“所以,兰觅玉就加入了邪、教,学习邪、教的禁术,企图用另一种方式强行召唤无尘。城里丢失的尸体的头盖骨,就是施展禁术的媒介。”
白音音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魏樾:“猜的。”
风灼鸢问:“邪、教叫什么名字?”
白音音回答:“众生教,教主的名号是不夜侯。”
白音音恢复原来的神情,诚恳道:“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还望各位仙长,看在我这么老实的份上,放过我。”
风灼鸢微微点头。
白音音带着三人,穿过悬崖峭壁和灌木丛,来到一座高山的山脚下。
“兰上使就在上面,你们沿着这条小路,一直走,就能在半山腰看到一处宅子,那是兰上使居住的地方。你们想找的顾玉鸣,应该也在上面。”
白音音将双手露出,对风灼鸢说:“现在可以帮我解开了吗?”
风灼鸢摇头:“不急,等我确定你所说的是否属实后,再解开也不迟。”
白音音咬牙切齿,回了一句好。
半刻钟后,四人到达半山腰。
正如白音音所说的,半山腰确实有一处宅子。
宅子年代悠久,但修缮得却很好。
宅子前,有一大片的花田。
兰觅玉背对着他们浇花:“你们来了。”
风灼鸢问:“他在哪里?”
兰觅玉将喷壶放在花架上,转过身去:“顾郎他现在在睡觉,你是想要带他走吗?”
风灼鸢阐述事实:“当然,他不属于这里,他的家在剑宗。”
兰觅玉的面色变得难看。
往昔种种的回忆朝她袭来。
“他曾许诺过我,只要我等他还俗,他就会娶我。到时候,我们就会隐居山林,在半山腰里建一所宅子,厮守一生。这里,就是他的家。”
林望舒插嘴:“那是无尘许诺的,关顾师兄什么事?”
兰觅玉反驳:“顾玉鸣他就是无尘,无尘就是他,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林望舒:“所以,你把大师兄当成了无尘的转世?”
兰觅玉点头:“他就是无尘的转世,百年前,当时我以为前世是佛子,转世后就会和前世一样,会在佛庙附近出现。于是,我就在每个佛庙里找啊找,都没有找到。”
“现在,我见到顾玉鸣和无尘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我才明白,错了,一切都错了。我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风灼鸢继续问:“你和无尘的往事,有和大师兄提起吗?”
兰觅玉转移话题:“时间到了,他自然会记起我。”
魏樾语气讽刺:“你是不敢吧,你在害怕,害怕他发现你是只梦妖,专门以凡人为食,害怕他会因此会躲你一辈子。”
“毕竟无尘性情善良,不能接受一只食人心的妖怪是他的妻子。”
青年的话语就像锋利的刀子,直戳兰觅玉的心窝。
兰觅玉妖力暴走:“不可能,他不会这样对我的,你在说谎!”
一道自嘲的声音响起:“你们都来了啊。唉,这样搞得师兄很丢人啊,不仅在这次委托中没出到什么力,还要麻烦你们过来救我。”
风灼鸢瞥了一眼顾玉鸣,微微皱眉:“师兄你的伤不要紧吧。”
顾玉鸣捂住还在流血的左手臂,无奈笑了笑。
“还是逃不过师妹你的法眼,师兄修炼不精,不会破解阵法和梦境的双重术法,就强行突破,从梦中醒来,受了点小伤。”
见他受这么重的伤,兰觅玉心疼问:“顾郎,你没事吧?都怪我,早知我就不这样做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好吗?”
她伸出手,想要检查顾玉鸣的伤势。
顾玉鸣退后一步,想要伸出手,却又在空中落下。
他看眼前人的目光越发复杂。
顾玉鸣刚才做了个梦。
梦里,他是个佛子,每日任务是超度鬼魂和打坐念经。
这样枯燥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他从一个厉鬼手上救下一个叫兰觅玉的女子。
然后,兰觅玉就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娶的缘由,缠上了他。
兰觅玉跟着他,来到天灵寺。每日,她都找各种借口,靠近他。
刚开始,他还是有些抵触,但渐渐的,他的内心的想法开始动摇。
三年后,他辞去佛子的职责,打算还俗迎娶兰觅玉,却被之前超度的鬼魂联合起来,命丧黄泉。
梦境到这里,就结束了。
兰觅玉目光希翼:“你都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吗?”顾玉鸣顿了顿,又说:“兰姑娘,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你设法通过梦境,让我回忆起你和无尘之前的往事。至于,刚才你和他们的谈话,我大概也听到了一些。你认为,我就是无尘的转世,是吗?”
兰觅玉眼眶微红,点了点头。
顾玉鸣话锋一转:“兰姑娘,但我不是你记忆中那个无尘,我只是剑宗的大师兄顾玉鸣。”
兰觅玉提高声量,声嘶力竭:“不,你就是。如果你不是,又怎么会被我的引梦术操纵到,梦境里出现我和无尘的回忆。”
魏樾站在一旁,听得有点烦躁。
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快下山了。
魏樾语调轻快:“我有个办法,可以解决你们的问题。不过,我这个方法,需要剥夺你和无尘共同的记忆,把这些记忆强行往顾玉鸣的脑子里塞入。”
“如果他真是无尘的转世,记忆就会相融。这个方法,对兰觅玉姑娘九死一生。运气好的话,或许会变痴呆。方法我讲完了,看你们怎么选了。”
风灼鸢传音入密给他:“说的真好听,这不就是噬魂术吗?”
魏樾微微一笑:“说对了。”
过了很久,兰觅玉郑重开口:“我决定好了,请你帮我。”
魏樾鼓掌,赞叹一句:“真痴情。”
他笑着把手掌按在兰觅玉的头上,利用魔气入侵兰觅玉的记忆,将记忆吞噬。
刹那,兰觅玉五官扭曲,冷汗直流。
魏樾很嫌弃,动作迅速,把记忆硬生生塞入顾玉鸣的脑子里。
“好了,大功告成。”
兰觅玉发丝凌乱,柔情似水望向顾玉鸣:“林郎,我等你等得好久啊。”
顾玉鸣原本还紧闭着双眼,听到她说话,才缓缓睁开眼。
青年哑声道:“全部记忆,我都想起了。我确实是无尘的转世,但那又怎样?”
“人死后投胎转世,纵然相貌和身形没有发生改变,也回忆起前世的记忆,但这一世的我,生长环境和人生都与无尘截然相反。”
“这段记忆,对我来说,就像一个局外人,看着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人和你的美好故事。我的内心,没有丝毫波动。”
他长叹一声:“我终究不是他,我也不是任何人,我只是我自己,仅此而已。”
兰觅玉捂住耳朵,掩面而泣:“我不信,你在说谎。无尘,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怪我没告诉你,我其实只是只梦妖这件事。”
她顿了顿,才开口:“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当我听到你的父母是被梦妖杀死后,我害怕你会因此厌恶我,所以我才没告诉你这件事。”
说着说着,她尖叫起来。
周身的妖力瞬间暴涨,脸颊上的妖纹也显露出来,整个人的状态如癫如狂。
白音音见她此时状态很不对劲,慌张道:“兰上使,你先别激动。”
顾玉鸣悲悯道:“我从未怪过你。”
那一刻,兰觅玉从他的眼睛,看到了昔日的佛子无尘。
风灼鸢忽然大喊:“不好,她要自爆元婴!大家快躲开。”
半山腰掀起一阵怪风,兰觅玉那颗自爆的元婴飘荡在空中,迸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整座宅子轰然而倒,山崩地裂。
众人虽然躲避及时,但也受了很重的伤。
属于无尘的记忆,随着兰觅玉的身死陨灭,消散在风中。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众人将剩下的事情处理好,向青叶城全部百姓公布案件的来龙去脉,并把白音音等残党都交予炼妖司处理。
白音音哭着质问风灼鸢,说她说话不算数,明明说好不杀她,怎么转头就把她送进炼妖司,要她坐牢服役五百年。
风灼鸢笑着和她说,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顾玉鸣来到护城河下的神庙里,把那副装有无尘的棺材带出来,安置在倒塌的宅子里。
青年动作沉默,给兰觅玉和无尘立了个墓碑。
一只白色蝴蝶从远处飞过来,围着无尘的棺材转了很久,才落在无尘的墓碑上。
夜幕将至。
魏樾跟随纸鸢,提前半小时来到摘星楼。
摘星楼,是青叶城的最高的建筑,视线很好,可以俯瞰到整个青叶城的地貌。
魏樾喝着茶,等待风灼鸢的出现。
由于今晚是花朝节,长街上灯火通明,人潮涌动。
风灼鸢在前往摘星楼的路上,因为相貌出众,收到不少来自年轻男子的鲜花,但都被她用各种理由婉拒了。
一位蓝衣青年堵住她的去路,鼓起勇气问:“这位姑娘,我可以送你一束花吗?”
在青叶城,男子送女子鲜花,是表达喜欢的意思。
风灼鸢思考该用什么理由,拒绝他,而又不伤他的心。
突然,天空不知为何飘落一堆银票,飘飘扬扬。
原本还在放花灯,买东西的人跑去抢银票,场面变得失控。
一张银票如羽毛一样,轻轻落在了风灼鸢的手心上。
她感受到,上面附着魏樾的魔气。
一道戾气横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别让我久等。”
风灼鸢抬头,正好与俯瞰下方的魏樾对视。
那笑,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