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画面逐渐清晰。
一个面容憔悴、长相艳丽的黑衣女子坐在床边,一心一意绣着手上的刺绣。
此时,门吱呀吱呀开了。
小魏樾跑过来,双手抱住魏娥的小腿,边抽鼻子边问:“娘,我不懂,为什么他们都说我是怪物?明明我和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啊,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魏娥放下刺绣,擦掉他的眼角残泪,温柔道:“是他们不懂我们阿樾的好,我们阿樾乖巧又听话。总有一天,阿樾一定会找到一个让你心动的人,然后好好过一辈子。”
小魏樾小脸一皱,像个小大人一样,正色说:“娘,你说的心动,我还是不懂,明明用刀将别人的心脏挖出来之后,心就都不会动了啊。”
魏娥目光慈爱,望向他那张稚嫩的脸庞:“傻孩子,等你遇到那个你在意的人,就会明白母亲说的了。”
风灼鸢站在一旁,认真分析。
她想,她大概明白为什么在她面前的攻略者都失败了。
魏樾这个人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心动。
真是难搞。
眼前的画面模糊了。
风灼鸢像个游魂一样,跟着母子二人,穿过大街小巷,来到绣衣坊。
由于是在梦境里,两人都看不见她。
绣衣坊老板娘瞥见两人,笑呵呵搭话:“娥娘,这么快就绣好了。”
魏娥将刺绣递给她:“老板娘,这是前几日的绣图,你过目过目,看看有什么问题?”
绣衣坊老板娘接过刺绣,暗示道:“娥娘,你长得这么漂亮,干什么不好,何必去干这费眼又钱少的活儿。我看小魏樾也快到上学堂的年纪了,往日这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仅靠你一人,你们孤儿寡母很难生活啊。我这里有些来钱快的门路——”
魏娥打断她的话,温和道:“娥娘在这里谢过老板娘的好意,只是娥娘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就挺好的,不用再改变了。”
清点好工钱后,魏娥拉起小魏樾的手,准备离开,却发现小魏樾的脚像是沾了胶水一样,一动不动。
她顺着小魏樾的目光望去,一脸笑眯眯:“小谗鬼,原来是想吃冰糖葫芦啊,难怪不走了。刚好今日我发了工钱,就给你买一根冰糖葫芦作为奖励吧。”
魏娥付了钱,问道:“好吃吗?”
小魏樾重重点头,把冰糖葫芦递到她嘴边:“好吃,娘你也吃一口吧。”
魏娥咬了一口,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我们阿樾长大了,懂得分享了。”
小魏樾措不及防红了脸。
风灼鸢看着这幅母慈子孝的画面,嘴角微微上扬。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乖巧的魏樾。
还挺稀奇。
后来,她看着小魏樾白天在学堂上课,晚上给卧病在床的母亲念今日夫子教过的诗歌。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平平淡淡的。
眼前的画面又跳转了。
魏娥被一个闯入者杀死了,死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清晨。
死在小魏樾面前。
闯入者杀死她后,在屋子里搜了一遍,似乎没找到,又离开了。
临死前,魏娥无声张开嘴,对被她藏在衣柜里的小魏樾说:“阿樾快逃,别让他找到你。”
鲜血溅到小魏樾身上,染红了衣衫。
小魏樾把手掌放到靠近心脏的地方。
他的心,在剧烈跳动。
好难受,感觉心被挖掉了一半。
这是小魏樾的第一反应。
小魏樾死死盯着闯入者的脸庞,像是要铭记在心里。
等到闯入者离开,封住衣柜的妖力渐渐失效。
小魏樾破开衣柜,跑到倒在血泊里的魏娥面前,喃喃道:“我好像懂了,什么是心动。可是,为什么母亲你不说话了。”
魏娥伸出手,想触碰他的脸,却在半空中无力落下。
她的身体在慢慢变得僵硬。
小魏樾好像意识到什么,动作沉默帮魏娥阖上双眼。
泪水晕开了地上的血迹。
风灼鸢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一个母亲,用仅剩的妖力封住衣柜,庇护了年幼的子女的生命,自己却永远离开了。
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
狂风暴雨下,一个身体消瘦的身影在坟墓前跪着。
小魏樾面露难堪:“母亲,我翻遍家里,手上的钱只能给你买一个小小的棺材,委屈母亲你了。等我攒到更多的钱,我就给你换个大的。”
他顿了顿,又恶狠狠说:“杀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一定会把他们抽筋扒皮,在母亲你祭日那天给你陪葬。”
小魏樾太累了,这几天为了魏娥的下葬的事情忙得团团转,以至于背后出现一个拿着锤子的壮汉,也没反应过来,就被当场敲晕了。
壮汉把小魏樾装进了粗麻袋里,乘着灵舟飞向远方。
风灼鸢的心里有些不是很滋味。
她虽然很讨厌现在的魏樾,但这个小魏樾毕竟还不是魏樾。
在她看来,他的生活过得也太苦了。
真可笑,她好像对她的宿敌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眼前的画面开始跳转。
斗兽场上,一人一妖在对峙。
风灼鸢从裁判口中,大概拼凑出一些信息。
站在魏樾对面的,此人名叫阿蛮,是斗兽场最近的新起之秀,有着连胜三场的记录。
而魏樾,则是一只四不像的半妖。
龙首豺身,浑身雪白,头上的龙角散发淡淡的光芒。
与其是说打斗,不如说是魏樾单方面的挨打。
无它,两人在身高和体型、力量等方面存在巨大的差距。
观看台上,人声鼎沸。
“阿蛮,干死它。”
“快踢断它的肋骨,把它赶下台。”
“这什么玩意,又像龙又豺狼的,真丑。”
“阿蛮加油,快把它撕成两半。”
诸如此类的言语,数不胜数。
风灼鸢知道,在凡间存在地下斗兽场。
虽然明面上是禁止的,但还是有不少黑心商人把斗兽场搬到地下,获取高回报的利益。
而地下斗兽场的受众,大都是一些王权贵侯、奴隶主和一些有施虐倾向的凡人。
一批批的奴隶被驱赶上场,与野兽肉搏,而观众则在他们的流血牺牲、以及野兽的哀鸣中获得一种野蛮的快感。
比试台上,魏樾伤痕累累,身上没有一块肉是完整的。
他把自己缩成一圈,边舔毛边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呜声。
“我还是第一次见野兽像人一样哭,真有趣啊。”
“我收回刚才那句话,这场的票价值了。”
“阿蛮好样的,快把它切成碎片。”
观看台上的观众尖叫起来,掌声震耳欲聋。
风灼鸢闭上眼睛,没有再看。
半晌,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风灼鸢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
台上,小魏樾双眼猩红,徒爪把阿蛮的身躯硬生生撕开两半。
他的眸中,透露出一抹对鲜血的渴望。
斗兽场老板见状不妙,挥手派出一群人,去把小魏樾控制住,关进铁笼里。
一道微弱的龙鸣盘旋在上空,久久不散。
一个金眸白发的黑衣青年从天而降,落在比试台。
乐正羽望向小魏樾,语气温柔:“好孩子,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要跟我走吗?”
小魏樾警惕道:“你是谁?”
乐正羽低头,露出头顶上的金色龙角给他看。
“你看,你有龙角,我也有龙角,我们不就是你的父亲吗?”
小魏樾一下抱住他,嗷嗷大哭。
乐正羽诱骗道:“好孩子你想报仇吗?”
小魏樾脆生生回了一句:“想。”
乐正羽蹲下,打开铁笼,牵着小魏樾的手,一步一步走出斗兽场。
身后,熊熊大火中传来阵阵惨叫声。
眼前的画面开始跳转。
望着眼前失血过多、而陷入短暂昏迷的小魏樾,乐正羽动作干脆,直接把他的情根和痛感从体内抽了出来。
乐正羽贪婪地望着他,自言自语:“魏娥,你带着他逃了这么久,不还是被本座发现了。一件称心应手的兵器,不需要多余的情感。你将会是本座铲平修仙界最锋利的剑刃。”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风灼鸢看着魏樾像是不知道疼痛一样,每天都经历非人哉的训练,逐渐成为只知杀戮的人形兵器。
他在乐正羽的教导下,变得越来越好战嗜血。
短短十年,竟与现在魏樾高度重合了。
无论是相貌性格,还是行事作风。
五年后,乐正羽指导完魏樾剑术后,赞叹道:“阿樾,你真是有天赋,本座果真是没看错你。”
魏樾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是父尊教的好。”
某一天。
窗外下着倾盆大雨,屋内剑拔弩张。
乐正羽抬眸,瞥了一眼手持长剑的魏樾:“阿樾,你要干什么啊?”
魏樾脸上没了笑意:“她是你杀的,对吧?”
乐正羽点头,很干脆地承认了:“想为她报仇?别忘了你的剑术都是我教的,你的身上留着的是我的血。”
魏樾眸光一沉:“那又怎样?”
乐正羽:“既然你都知道,那你应该明白换血仪式还差最后一步,那就是杀死身为祭品的你,让本座恢复巅峰修为。本座原本想着过几天才杀你,没想到你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临死前,把你这副身体交给我吧。”
魏樾握紧天晖剑,长剑一挥,背后出现万千剑影,朝乐正羽飞射过去。
“父尊,你是不是忘了,现在的你修为下滑,早不如以前了。”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最后,魏樾乘胜追击,一剑穿心。
与此同时,魏樾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的心脏因为换血仪式的缘故,与乐正羽紧密相连。
当乐正羽死去,他那半颗心直接破裂。但因为魏樾身受诅咒,身体所受的伤可以自身治愈。
二者就这样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魏樾浑身是血、提着乐正羽那颗血淋淋的脑袋,踏上魔尊的座位。
“恭迎新魔尊。”
台阶下,乌压压一片。
魏樾雷厉风行找出当年参与的人,然后残忍杀掉。
他笑道:“今天刚好是她的祭日,你们都下去给她陪葬吧。”
当晚,魔宫外面的尸体堆得比山还高。
魏樾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平躺在地上,凌空一划。
刹那,万剑齐发,像一根根锋利无比的钉子,把他牢牢钉在地上,血流三千尺。
“还不够,还不够,再来。”
魏樾就像着了魔一样,反复变换各种剑招。
断掉的肢体不断新生,完好无损。
暴雨中,青年不断狂笑,胸膛微微起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风灼鸢怔愣了下。
她开始怀疑,血祭术是不是用错了地方?
梦境结束。
一道肃杀之气在偌大的水牢里迅速扩散。
“晚上好。”
魏樾出现在风灼鸢身后,把长剑对准她的后背。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关于斗兽场的介绍,来源于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