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格列总部内。
沢田纲吉紧拧着眉,坐在办公桌前听着下属的汇报。
“......最终统计出来的名单超出预料之外,这次对方集结了不少高手,很多并不在得到的情报之中。瓦里安此次任务完成,但并不无损伤,其中贝尔菲戈尔先生与斯库瓦罗先生受伤较重,久泽小姐目前行踪不明......”
报告到这里,艾瑞克突然察觉到室内气温陡然下降,他倏地停了下来,不明所以地抬头望去,就看见自家十代目抿起了唇,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冷意。
他沉默了两秒,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行踪不明?”
“......是。”
艾瑞克吸了一口气,重新低下头,“根据瓦里安那边传来的信息,久泽小姐曾在任务中途联系了斯库瓦罗先生,让他们先行离开,随后当天晚上,她并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是什么意思?”
又是一句轻飘飘的疑问在耳边炸响,艾瑞克冷不丁颤抖了一下,却惊觉这次不再是沢田纲吉的声音,他惊疑不定地在办公室中扫视了一圈,这才发现角落里竟然还站了一个黑发的男人。
是个陌生面孔。
他个子很高,穿着驼色风衣,此刻微眯起眼,正一步一步从角落的阴影中走出来,整个人透出一股浓稠到极致的深渊气息。
“......我说,我女朋友呢?”
艾瑞克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危险,畏惧地张了张口,话语却仿佛被堵在了喉咙,后背也莫名浮上一层冷汗,磕磕巴巴地出声。
“是、是......”
“太宰先生,还请你不要吓唬我的员工。”
最终从那股窒息的氛围中将他解救出来的还是沢田纲吉。
棕发青年呼出一口气,放松身体靠上了椅背,对着艾瑞克短促地笑了一下:“辛苦了,文件留下,你先出去吧。”
“是!”
艾瑞克如临大赦,将文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办公桌上,接着退后几步急匆匆地弯腰鞠了个躬,直起腰后转身就跑。
等他彻底离开后,沢田纲吉才将视线移到了面无表情的黑发男人身上。
“是春理酱的异能,她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久泽春理曾经跟他们反复强调过一件事。
如果最后她不幸被困在敌方阵营,不用花费心思去找她,因为她的异能足以在关键时刻救她一命。
既然她能够主动联系斯库瓦罗,就说明她已经决定采取这种保命的备用方案。
但显然这个答案并没能让太宰治满意。
“应该?”
他轻笑一声,拿起那张单薄的报告纸,逐字逐句地将关乎于久泽春理的那一行冰冷文字看进眼里,最后一点一点,慢慢地将它团进了手心。
“这次又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啊......”
微不可闻地呢喃一句,他将那团废纸丢进了垃圾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又是你啊。”
看着面前的黑发男人,久泽春理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刚刚在最后关头强迫自己发动了异能【时空中的跳跃音符】,现在应该是已经到达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不是阿拉丁那个世界,看周围的建筑与她那里很是相似。
她现在正站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小林子里,手里还握着那把分量不轻的大太刀,几缕发丝被汗水沾湿贴在脸侧,就连气息都不是很平稳。
而面前这个男人身穿宽大婆娑服,看起来十分面熟,此时正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她,仿佛在等待她从那场战斗中平复下来。
紫光一闪而过,久泽春理将武器收回云属性匣,终于认认真真地打量起眼前人。
她一共也才去过三个不同的世界,其中与自己那个世界没什么太大差别的更是只有一个。
脑海中的记忆过了一遍,久泽春理终于记起了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微有些迟疑地开口:
“......夏油哥?”
夏油杰颔首:“是我。”
“......好久不见。”久泽春理张了张口,看向他的视线中带了些微不可查的恍然。
她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
依稀记得上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好像还是10岁的时候,但现在她都已经21了。
“好久不见。”夏油杰双手揣袖,神色复杂地观察了她半晌,忽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又哭了。”
久泽春理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先前为了发动异能强制性放纵了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与曾经的回忆共情,因此情绪的失控可能带来一些不可避免的生理现象。
比如微微泛酸的鼻尖,比如红了的眼眶。
她抬手拭过眼角,没有任何泪水。
情绪的爆发只有那么一瞬间,现在她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耳蜗里不断传来刺拉拉的声音,炸得耳朵疼,换了个世界,显然也接收不到什么那个地方的信号。
久泽春理抬手摘下耳麦,朝着黑发男人勾起一抹笑:“夏油哥,我暂时可能回不去了,可以再稍微收留我一段时间吗?”
夏油杰闻言略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顿了几秒,才轻笑一声。
“当然,欢迎。”
黑发男人将她带到了一个位置很偏僻的小房子里,久泽春理有些惊讶地发现这里似乎不是当初他带她回的那个家。
她目光微转,打量了一番这个屋子。
跟之前比起来明显简陋的布置,几乎没有什么家具,仿佛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就足够应付起码的起居生活了。
见她神情有些疑惑,夏油杰稍微开口解释了一下。
“之前那个房子......已经不住人了。”
他垂着眼眸不紧不慢地为她倒水,话语中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正在想什么措辞。
久泽春理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双手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弯起了眉眼:“谢谢,我确实有点口渴了。”
“你会笑了啊。”
夏油杰看着她嘴角的笑容,状若感叹似地摇了摇头,“都长这么大了,我之前就觉得你长大后一定很漂亮,果然没让我失望。”
“是呀,”久泽春理跟着点头附和:“所以我是不是可以改口不叫你夏油哥了,毕竟现在的我其实比你大也不一定哦?”
黑发男人挑了挑眉,慢慢开口。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小不点。”
说着,夏油杰漫不经心地在自己腰部的位置比划了一下,像是在模拟她当时的身高,接着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一句话将她方才说要改口的玩笑话堵了回去。
“所以在我的心里,不管你现在多少岁,永远都是那个踮着脚要给我涂药膏的小姑娘。”
久泽春理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夏油杰一眼就认出她了。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她的变化确实可以说是和之前判若两人,当然这里指的并不是外貌。
在他的印象中,第一次见到久泽春理的日子其实就在短短两年前,那时候的她还大概只有四五岁那么小。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天气,夏油杰才遭受了一场人生的重大打击。
学弟的死亡让他对自己一直以来的目标产生了迷茫,他漫无目的地游荡在雨幕中,想让自己逐渐发散的大脑得到清醒。
大雨冰冷地拍打在身上,夏油杰手指插进发丝往上梳理,一个不经意的抬眼,没想到就撞见了这样一副场景。
不远处的停车场里,有一个女孩。
她独自一人缩在围栏布满蛛网的角落中,如同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将自己团成了一个球。
听到有人走近的动静,女孩埋在膝盖里的脑袋抬了起来,也让他得以看清了她的样貌。
很漂亮。
只是脸上看起来木木的没什么表情,像是个失去灵魂的精致玩偶,唯独眼眶红得跟兔子一样,明显才哭过不久。
夏油杰在她身前蹲了下来,“你父母呢?”
女孩反应了良久,才摇了摇头,“爸爸去世了,妈妈不在这里。”
夏油杰怔住了,好一会儿才放轻了声音继续问:“为什么来这里?这里很脏,也没有挡雨的地方,你会感冒的。”
小女孩哑着嗓音回答他:“我想爸爸了,但是来这里之后,找不到回去的路。”
虽然逻辑有些混乱,但问什么答什么,倒是意外地乖巧。
“有妈妈电话吗?”
女孩呆呆地朝他望了两秒,摇头。
夏油杰又问:“记得家里的地址吗?”
女孩思考了一会儿,又摇头,接着断断续续地告诉他:“不在、不在这里......”
夏油杰叹了口气,他短暂地思索了几秒,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朝她伸出手:“那你愿不愿意先跟着我回去?”
精致的娃娃扬起脑袋,沉默地盯着他伸过来的指尖,面无表情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后,她慢慢地抬手牵住了他。
于是那天,夏油杰捡了一个小女孩回家。
关上独栋小别墅的大门,隔绝了外面世界的磅沱大雨,夏油杰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接着从浴室里取出一张毛巾裹住了小姑娘。
家里没有合适她换洗的衣服,待会还得再出门买一趟。
他原是想亲力亲为帮她擦擦身体的,擦着擦着洋娃娃就自己接过了毛巾,轻轻告诉他她自己也可以。
于是他就站在一旁,开始靠在墙上发呆。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他整个人都疲惫不堪,需要一点时间来缓解自己长久以来堆积的负面情绪,思考咒术师这个身份所存在的意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额角忽然传来一阵清辣辣的感觉,夏油杰终于回过神来。
他眸光偏移,就见自己捡来的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搬了一张凳子踩在脚下,左手拿着一罐消毒药瓶,右手举着一根棉签,认认真真地去够他不久前祓除咒灵时产生的伤口。
他有些错愕地侧头,就看见自己先前放在桌上的医药箱被打开,里面处理伤口的东西基本上都被小家伙拿了出来。
她努力踮着脚,沾了酒精的棉签轻轻碰了碰裂开的伤痕。
莫名的,他拉住了她的衣角:“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收回棉签,告诉他:“莉莉丝。”
“莉莉丝......”
夏油杰机械般重复了这个明显不属于日本人的名字,点了点头,眸中有些空洞地看向她。
“你该多笑笑。”他开口,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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