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浓和确实没手再把人送出来的姜杳合力,把昏迷过去的女孩儿抱了出来。
姜杳现在浑身湿透,也就不在意雨了。
她把长发拢在背后,随意地抹了把脸,湿淋淋的长睫落下又掀起,平日那副仙人似的清冷温和终于不见,只看得到骨子里的洒脱不羁。
不像谪仙人,是松下云中客。
霜浓再话少,此时也忍不住。
“姑娘,您……”
“有些事儿也没法解释。”姜杳冲她好脾气一笑,“你现在能帮我一个忙吗?”
霜浓听话地闭上了嘴。
然后她帮忙把姑娘拼死拼活救上来、浑身湿透的女孩儿放在了姑娘背上——姑娘说她劲儿不够,不让背。
系统突兀道:“宿主。”
姜杳刚将人背起来,回了个“嗯?”
“有人来了。墙上。”
它的声音紧绷。
“我想你说得对,我确实要查查这个人为什么屡屡出现,并且能突破我的检测范围。”
姜杳听到这句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有数了。
她将背上的人放下,冲着霜浓歉意地笑。
“我有点事,可能还要委屈你一下。”
等霜浓背着昏迷的女孩走了,那人仍然端坐在那里。
暴雨夜,其实很多是看不清的。
但即使是这般的雨里,黑伞红衣也是唯一的光彩。
姜杳活动了一下手腕,跟系统交代开启屏蔽。
系统:“多久?”
姜杳:“五分钟。”
她很讨厌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当演员是,来这里也是。
她当年送了不下一大巴车的尾随的私生粉和狗仔进警局,其中百分之九十都是她自己打完压进去的。
送了三盒金玉也不行。
亲友知交放一放,打一架再说。
她抬指,拭净了眉骨上淌落的雨珠。
“我会把人拎到外面去打。”
那人似乎也极有耐心,歪着头等着她办完手头的事情。
雨帘铺天盖地。
炸开喧闹人间。
姜杳随手从披风上撕了极长的布条下来,全当作绷带,一圈一圈缠上手掌。
打完一个漂亮的结,纤长有力的手指收拢又开合。
牢固程度还行。
一人高坐朱墙,执伞垂眼睨来,一人刚离险境,抬眼风暴骤起。
下一刻。
姜杳腾身而起,整个人像骤然发力的豹,暴雨没让她速度变慢,反成了她遮掩身形的工具——转瞬间便冲上了高墙。
她听见隐隐一声笑。
最讨厌神出鬼没还装腔作势的男的了!
姜杳神色一厉,再次跃起,抬手下劈!
这一下没收一点力气,如果有刀兵,能给他分成两个人不是问题。
打伞的人反应不慢,感受到劲风过盛的瞬间,猛然向后仰倒,从高墙跃出姜府。
像断了线的红色风筝。
他站稳的瞬间,收拢了伞。
上下的位置骤然颠倒。
姜杳面无表情抬眼。
雷电恰好照亮她的面容。
深秀温粹,此时却若厉鬼修罗。
下一刻,她也跟着跃下,猛然出拳!
姜杳平时生活一直控制着力道,很少有尝试自己到底多大劲的机会。
今天刚徒手将自己拽出井,已经体会到了轻快。
风和雨一并在耳边咆哮。
姜杳少年时期,是在山里跟着师父习武的。
她手上功夫到家,本就是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如今有“力拔山兮buff”,更是如虎添翼。
比如现在。
她的拳风快到几乎看不清,冲着对面人的脸就结结实实砸了上去!
红衣人不着痕迹勾了下唇,错身闪开,以伞骨架住姜杳的胳膊,用力一错。
这一下姜杳若是吃到实处,她胳膊不断也得重伤。
谁知姜杳避也不避,屈肘抬撞,竟然生生别开了他的控制,抬手便钳住了作为武器的那把黑伞。
她望向红衣人,唇边同样延开一个近乎挑衅的笑。
“伞不错。”
她轻声说。
下一刻,姜杳松手,亮出手掌。
绷带间,伞上的三颗红宝石整整齐齐,落在她掌心。
“不是值钱货,没那个箱子里面的簪子值钱。”
对面人说话轻且带笑,像是情人间耳语。
“但你若喜欢,便送你了。”
伞猛然旋拧,伞面撑开,同时荡开一片暗器!
姜杳放开伞的速度同样极快。
她仰面躺倒,劈腿去踹那把藏了一堆东西的伞。
红衣人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向前一步,错身接住。
伞到他手里就如长在了身上,大开大合,如刀断玉,在雨里溅起浪花。
每一次的劈砍都是冲着头面要害去,次次势若千钧。
系统此时突然上线。
“躲起来!外面有大批人!”
“不是来抓你的……是抓他?”
姜杳已经听到了若隐若现的脚步声。
她毫不犹豫去拽红衣人。
“有人!”
那人下意识躲开,意识到什么,顺从地被姜杳一把拽上了墙。
姜杳眼力极好,已经看到不少蒙面人向这边靠近。
她当机立断,拽着人重新跃入姜府。
“这边有人?!”
“没有,这边是个府邸!”
“再搜!”
蒙面人在墙上冷眼搜索,红衣人和姜杳借着暗处躲在后院人值夜屋子的檐下。
两人身上湿透,挨得极近,谁也没出声。
半晌,追兵声音没再响起来过。
被雨水打透更显的苦且涩的木质香一点一点氤氲在狭窄的空间里。
如果平时,姜杳大概要调侃这哥是个讲究人。
但此时,姜杳只闻到了其下的血腥气。
两个人打虽没留手,但谁也没伤了谁。
……他受伤了。
在打之前。
姜杳突然意识到,晚上可能确实不太适合出来。
她晚上脑子不太清醒,一时应激,好像犯了个错误。
一直运筹帷幄的姜大影后有点讪讪。
“你受伤了。”
那双秾华的眼睛瞥过来。
他眼尾轻轻扬起:“不是你打的。”
然而看着刚才还整个人都燃着怒的女孩子一下像被浇了水,又心虚又警惕的样子,红衣人还是笑了。
“你打我,是因为觉得我在监视你?”
“是。”
“从我上房揭瓦开始到现在,每一次你都在我不能见人的时候出现。”
姜杳坦然,“这种被窥伺秘密的感觉不太好。”
“那我挨打得不算亏。”
红衣人换了个姿势,“毕竟上房揭瓦、徒手接人还半夜跳井的大家小姐,真的……不太多见。”
他有意转了个声口,却更像压着笑。
姜杳:“……”
她深吸一口气。
好在红衣人贫够了,开始好好说话。
“我第一日去,是让文陵送你妹妹。第二次是金吾卫正巧在你家附近抓人。”
他个子高,腿蜷着不太舒服,轻轻动了动。
“至于今日,我是被追杀。”他嗓音很低,“确实存了看戏的心思……因为我想等你走了之后借你们家后院一用。”
小郡王知道“姜杳”这么早?
姜杳缓缓蹙起了眉。
眼前这人意外地坦诚,说话无不是含情带笑、温柔诱人,声口都像哄情人的耳语,是极其吸引女孩子的模样。
但却让人本能觉得比刚才打架时候更危险。
像艳色的蛇。
剧毒无比。
“小郡王认得我。”
她语带试探。
“不,我不认得你。”
他笑容更好看了。
知晓姜杳妹妹是姜陶,还“借你家后院一用”,装什么呢?
姜杳有一瞬间想笑。
下一刻,苦沉的木质香骤然靠近。
她条件反射伸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湿透的红衣和白袖交叠。
纤长的指重重掐在白且修长的脖子上。
像朱红花瓣被雨水打落一地,中间栖息了一只羽毛沉甸甸缀了水的白鸟。
女孩子白衣湿透,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阴鸷又凶悍。
明明单薄,却像一张架着利箭,随时破空而出的长弓。
而高个子的年轻人半倚半靠在墙上,姿态闲适。
他眼尾唇边都含着笑,似乎像对情人打闹的无奈纵容。
冷眼旁观,是极强的视觉冲击和张力。
但身处其中,姜杳只能保证她能徒手扼断面前人的脖子。
但那人似乎毫不在意。
他大方地抬了抬头,侧着让她方便使劲似的轻松自在。
两双同样漂亮的眼对视。
一人含情带笑,一人戒备冷漠。
“我认得的是姜杳——”
“姑娘,你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正经见面,先打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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