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池里爆发出巨大的响声!
初夏雨季,荷花池里水位暴涨,而荷叶又层层叠叠。
姜陶甫一扎进去,人便被遮掩了大半。
姜杳在岸上都被溅了水。
侧脸水滴滑落。
女孩子表情惊愕又无措。
“快来救人!!四妹妹落水了!!”
与此同时。
“阿陶!”
“妹妹!”
“姑娘!”
那边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也随之而来。
刚才还寂静无声的府邸转瞬就炸开巨大声响。
“【水塘】情节已改变,宿主已经改变被推下去的命运。恭喜,奖励已经下发。”
系统直到这时候才出声,“但我看他们这个架势,你接下来吃不了好。”
“我踹她那一脚就没想着讨简单方法。”
姜杳面无表情抬指,擦掉那一点水渍。
“我要她落水还要道歉,我要她们吃暗亏还有苦说不出。”
她操心的不是这个。
“我跟你说的,弄完了吗?”
“放心。”
下一瞬,姜杳闭眼,竟然直直向后倒去!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袭来。
有什么虚无又柔软的东西垫了一下她的后颈。
“是我。”
系统镇定道,“你放心晕,我给你垫了个她们看不见的气垫子。”
它看了一眼外面,播报,“你刚才位置卡得很准,姜父、房夫人、还有姜陶的表兄房慎远、房思远——全都看到了整个过程。”
姜杳闭着眼睛,“还不够。”
“快,快救人!”
房夫人惊得破了音,“阿陶!!”
“扶杳娘回去!”
姜父的声音不大,却含着怒,“烟柳呢,人死了吗!主子在这儿都昏过去了,人还没个踪影!”
姜杳在脑袋中冷眼旁观,房夫人站都站不稳,那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二话不说就往里面跳——玄色短打的那个抱起了人,往岸边来。
姜父是头一次见,他官服还没换,眉眼和姜杳姜陶都有三分相似。
以姜杳的挑剔目光看,是个长得还算板正的中年人。
也是,虐文女主的父亲,不会丑到哪里去。
一人一系统直到这个时候才有闲心开始聊天。
系统:“你演得真特别柔弱无依倔强小白花。”
“去年的时候赔人情接过一个这样的本子,有点经验。”姜杳嘲道,“不装得柔弱倔强,姜陶上不了当——人就这样,喜欢掐着反抗不了的欺负。”
姜陶被救上岸,少年就往一边靠。
蝶喜和另一个侍女连忙向前,一边哭着喊姑娘一边拍打胸口,让她把水吐出来。
粉色的妆花缎浸成了深色,勾描复杂的妆容也花了,精心侍弄的头发湿淋淋贴在额头上,看起来无比凄惨。
那边一片混乱,这边却只有紧赶慢赶跑来的一个烟柳。
她一见姜杳昏过去便红了眼睛,“姑娘”喊得凄切,连忙接过旁边婆子怀里的姜杳。
姜父看着这一片哭喊,表情凝重,想先离开。
然后他的袍脚被人拽住了。
姜杳见他踉跄了一下,连忙松了松力道。
失策了,没想到这女主爹底盘这么不稳。
站不住淤泥地也就罢了,一拽就倒。
差点跌倒的姜父一低头,便望见了唇色惨白,躺在侍女怀中的姜杳。
“爹……爹。”
她嘴唇翕动,眼睛含泪。
女孩子似乎是想喊“爹爹”,后面的音节又因为说不清的原因含混晦涩吞咽了下去。
咽得不情不愿,凝噎良久。
但就是不愿放开手。
姜父的心微微松了一下。
他刚已经黑的脸色缓和了些许,低声道:“你莫怕,侍女给你送回去,好好休养。”
不料手还是未松开。
姜父烦躁之心顿起,却见小女儿红着眼睛摇了摇头。
她声气还是微弱,却一字一句说的清晰。
“是女儿对不起父亲栽培……从退婚到做姐姐,都没个样子,杳娘有愧,无颜见父亲……爹。”
喊到称呼的时候,泪恰好滑落。
然后姜杳在房夫人扭头之前,干干脆脆昏了过去。
“杳娘!”
但装可怜是万万不够的。
姜杳卡着她们忍耐极限昏迷了一个时辰,“醒转”后还是被不认识的侍女半扶半抱到了眠风堂。
此时眠风堂已经快坐满。
姜杳一一行过礼,抬眼的时候扫了一周。
刚才救人的房氏子弟坐在下方,两个俊美少年看向姜杳的眼光一个审视一个憎恶,换了官服的姜父不知为何也在,从刚才看向姜杳的怜惜也变成了凝重。
姜杳不着痕迹将每个人目光收纳眼底,心中有了计较。
老夫人似乎是刚从眠风堂后面的佛堂出来,身上一股檀木香。
她手上还掐着念珠,表情也是冷的。
“姊妹争斗,还要专程来请我裁决么?还让房家小辈看了笑话,你这做母亲的是何等用意!”
“今日本是房家子侄来探望你,你就是这般让他们探望?”
房夫人面色一僵,旁边还在瑟瑟发抖的姜陶却抽泣起来。
“祖母莫怪、莫怪母亲,是我……是孙女要一个公道!”
小公主来告状了。
姜杳没什么表情,只是拥了拥身上的披风。
这话一出,满室静默。
姜陶含泪的眼无助地瞥了瞥旁边那个救她起来的少年。
那少年目光本就一直担忧望着她。
此时激愤之下直接站起来:“老夫人,今日本不该小辈说话,但小辈不得不为自己妹妹出头!”
他怒道:“谁家的姐姐,会一脚把亲妹妹踹到湖里,还在岸边冷眼旁观不救人?”
少年望过来,凤眼里灼灼燃烧的都是怒意。
“我之前还不信,高洁温婉的姜家二姐在晋王逢遭大难之际退婚,可如今只是和妹妹一点口舌,都会将人踹入水中——果然如传言中一般狠心恶毒、两头逢源,又算什么贵女!”
这话骂的难听。
旁边不言不语那个少年都变了神色:“思远!说得什么话!”
哎哟,护花使者来了。
姜杳静静地望着他。
十五六岁,凤眼薄唇,玄色短打。
高个子,长得不俗,可惜是个蠢货。
系统:“房思远。你读过他的资料,下个月满十五生辰,房家的第二子。”
房思远。
姜陶的表哥,另一位恶毒女配的倾慕者,少时喜欢表妹姜陶,处处为其冲锋陷阵,具体表现在刁难“姜杳”,后来心悦另一位,更是因为她和女主的恩怨对“姜杳”各种为难。
好,果然是个只有脸的蠢货。
她一开始没说话,只是抬眼扫视了一圈姜家人的反应。
老夫人面色冷凝,姜父满腹狐疑,房夫人眼中怨毒和冷意藏都藏不住。
没一个人想要为她出头说话。
即使外人当着他们面言辞如此冒犯自己家的女孩儿。
看起来虐文女主众叛亲离buff是真的强。
姜陶也是真将这一脚描述得淋漓尽致了。
也好。
本就是要这个效果。
姜杳望着他,唇角似有还无扯了一下。
她还是没说话,表情却讥嘲又冷漠。
少年这下坐不住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这是什么态度!”
“论起年岁,我记得这位思远公子下个月才满十五生辰。”
姜杳开口,却是扯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是又怎样!干卿底事!”
房思远怒瞪着她。
“我上个月已经满了十五生辰,而你的姑姑是我的母亲。”她不急不慢,“你理当唤我一声二表姐,却到眠风堂至今,无一不在破口大骂,犯口业、不知礼数,此为罪一。”
“你做了这等事,还指望……”
“空口白牙诬陷他人,论求不知条理,此为罪二。”
姜杳几乎是强硬地打断了他。
“你怎知我没证据!你……”
“不等长辈发话而擅自出头,目无尊长,此为罪三。”
姜杳淡声总结。
她的眸光淡淡掠过旁边一直未发话的另一位黑衣少年。
“房大公子。”
她轻声说,“房家的礼教,便是这个道理?”
“那,姜二领教了。”
那黑衣的少年脸色骤变。
他站起来,朝着这边深深一拜。
“不敢,是我未曾约束好舍弟。”他道,“二妹妹见笑了。”
他们本想由着房二这个率性惯了的性子出口质问姜杳,不想这人口中礼数多得让人数不过来!
先声夺人倒被人捯饬了气……真是挫威风!
姜杳脑袋里关闭了系统刚给她找到的《大燕礼法》。
她微微一笑,竟然也不避开,生受了这一礼。
“大公子礼数严谨,姜二自叹不如。”
天下怎会有这般脸皮厚的女人!
房思远怒火中烧。
房慎远确实不想沾染这种一看就是刁难人的局面。
他一开始冷眼旁观他那刁蛮的表妹欺辱人,却不想落水的就是她。
他弟弟刁难她,她反倒强硬地压着在场唯二比她小的,让人给她见礼。
他本也没什么兴趣和个女孩子过招,但姜杳委实有意思。
“但二妹妹当真不解释吗?任由这罪名坐实了?”
他张口就欲给姜杳定罪,却仍然是好心劝慰的口吻。
“如此知晓礼数的人,却是心胸狭窄之辈,令人扼腕。”
“可是,当时旁观的,不是诸位么?”
姜杳轻描淡写换了个坐姿。
她随手拿起旁边的水壶,为自己斟上了一小盏茶。
她声音一半讥嘲一半痛楚,情绪转换得无比自然。
“杳娘看着父母高堂在对面,知晓父母不会因为姊妹口舌便偏向妹妹,才如此放心……如今反倒过来怪我了么?”
李老夫人沉吟半晌,道:“你只需说得你做是没做。”
姜父认同母亲的话:“身正不怕影子歪斜,杳娘。”
姜杳心中冷笑。
“孙女没做。孙女没有理由去做。”
“如若今日证明了孙女将四妹妹踹下湖,按照家法,孙女自愿跪祠堂、抄经书、受十戒尺。”
满堂静默。
“可若是妹妹若真的污蔑了孙女,又如何?”
李老夫人一时哑然。
“按照家法,污蔑姊妹,妹妹当受十五戒尺。”
“由孙女亲自行使惩戒。”
姜杳替她回答。
房夫人表情瞬间冷了。
“二丫头,你莫欺人太甚!”
她向后护住了自己的女儿,“你踹妹妹下湖,如今还威胁她了么?”
姜杳充耳不闻,只是抬头望向李老夫人。
一老一少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但这静默被另一人打破。
“这有什么?我应便是!”
“姐姐说得都是什么?还不是你怨怪我今日抢了你心爱的侍女,才踹我入池,可妹妹只是想要个侍女,如何又得罪了姐姐!”
姜陶此时插嘴。
她紧紧蜷缩在厚实的衣物里,看起来楚楚可怜。
比那副骄横样子确实赏心悦目多了。
但还是蠢。
还亲自送了把柄来。
姜杳眼里转瞬即逝一丝笑影。
“抢——了我心爱的侍女。”
她重复了一遍。
自嘲似的扯了扯唇角。
“……我以为妹妹是真心喜欢,原来是故意夺我心头好。”
“晋王之事都过了这么久,妹妹怎么还在怨我?”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