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研究柏斐川的心路历程,深入了解自己的饲养员,芙黎专程咨询了西芹。
这种事一向是请教薄淮南的,但因为狗东西两面三刀,他现在的信誉值已经低到了和芙曛一个程度,所有联络方式都静悄悄躺在黑名单里,没直接找上门给他两刀痛斥背叛,已经是芙黎修身养性的结果了。
况且,在西芹被芙黎以“负责人类的专员根本不懂人心”为理由匿名投诉之后,叶忌说西芹恶补了《人类三千问》,废寝忘食,只为一雪前耻。
长篇赘述后,西芹发来的回复只有短短三个字节:???
一点乐于助人的精神都没有。
芙黎也不好去问柏斐川,高中生信誓旦旦说要好好养她,并切实付出了行动。
他依旧在那个小破房子住,除了正常上课,他还面试上了便利店的兼职,一个人掰开几份用,芙黎想要找他都得提前问有没有空。
一周一次的喂食倒是正常进行,柏斐川晃半个小时的公交来到山寨博物馆,每次被咬都一副“痛到是不痛,但很难为情”的纯情模样。
哦,就算落荒而逃,他还不忘通宵刷题。听着隔壁房间辗转反侧的动静,着实给芙黎整不会了。
这样不行啊。
不想搭理薄淮南,西芹又不肯伸出援助之手,芙黎愁了一阵。好在最后她还是找到了一位导师,各种意义上的经验丰富。
“你这就不懂了吧,人类,男性,又在青春期,尊严比天大。”
导师在电话里洋洋洒洒传授知识,“有干劲是好事啊,就怕人扒拉上来想走捷径。这人一颓废,血都是闷的,跟放急冻箱半年后拖出来解冻一样,难喝!”
“我觉得他……应该不是这种性格?”芙黎狐疑说。
“那你说他是什么性格?”
“挺乖的。”
“为了好好学习不惜牺牲自我,这和为了买手机卖肾有什么区别。能和吸血鬼搭上伙的都是狠人,就比如我这饲养员,啧……诶诶诶,没说你坏话,开着游戏呢别拔我网线!!”
电话那头一阵鸡飞狗跳,半晌后,导师才重新回归:“电话里说不清楚,所以芙姐,你们什么时候才来走个过场?”
芙黎沉默了。
导师名叫维珂,是协会分配下来给芙黎他们学习的那对“组合”中的吸血鬼,男性,已经和人类饲养员一起生活了快二十年,可谓名副其实的专家。
学习时间原本安排在很早之前,可柏斐川忙成那样,芙黎也不好强行把他拉着去研习。
一推再推,推到维珂从一开始的“您老何时屈尊降贵”到现在一口一个“芙姐”,她都快和维珂成为网络的心灵之友了,这事儿还没着落。
一个周三,芙黎给柏斐川发了信息,说了这件事。下午放学的时间段收到回复,说这周末可以,他会给便利店老板打招呼早退。
算着时间去接人,芙黎一进门就看到了小高中生。
而柏斐川没有注意到芙黎的到来。
他此刻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领口被一个扫把头年轻人拽住,对方似乎是要争夺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嘴里还一直不干不净地吐着脏话。
“请放开,先生。”柏斐川说。
“你凭什么说这是从便利店拿的,有包装吗,有条码吗,都是拆过的,傻逼吧你。”
“所以请您放开,我们可以去看监控,如果是我弄错了会向您道歉赔偿的。”
“你是不是有病啊,少耽误老子时间!”那人急眼了,比柏斐川脸还宽的胳膊向前一推,柏斐川的后腰“砰”地一声直接撞上收银台,上面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几瓶啤酒摔得粉碎。
柏斐川痛得脸唰一下变白,而芙黎的脸也唰一下变得漆黑。
“老子不买了还不行吗,臭傻逼。”扫把头啧了一声就想走,转头就看见站在他身后的芙黎。
被美女盯着的感觉不赖,前提是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的话。
扫把头侧头啐了一口,余光看了眼愣在那里的柏斐川,直骂晦气。还没等他往前迈步,黑发红唇高跟美女轻轻抬起手,白净的手心向他的脸靠近。
然后“哐当”一下把他扣在了地上。
手下的扫把头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又被蹲下身的芙黎用掌骨压住喉咙。
窒息感让他的哀嚎瞬间变为无法顺畅咳嗽的串气,一时间就像只案板上的鱼,除了剧烈挣扎外再也没有别的动静。
芙黎穿着贴身半身裙,其实是不方便蹲下的,但这周围除了货架和地板就没有别的地方把人按住。
她抬起头,有些无奈:“怎么是个人都能欺负你呢?”
这还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仰这么大弧度看人,意外地没什么抵触情绪。
柏斐川靠在收银台边,一手拿着之前的东西,一手垫在腰后,也不知道是被突变的事态唬住了还是什么原因,眼睛瞪得又圆又大,直勾勾看着她。
“干嘛,被我见义勇为震慑住了?”芙黎笑说,“手里拿着什么呢,还舍不得放下。”
“店里的商品,这个顾客拆开了想放兜里带走……”明明刚才还是一副英勇就义等着挨打的模样,柏斐川现在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被店长发现我会被扣钱,所以就……”
“偷了什么值钱的东西?”芙黎漫不经心问。
柏斐川:“……”
他不开口,被按在地上的扫把头受不住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给钱!你放开我马上给钱!”
芙黎:“不是值钱的东西你就对他动手?”
“我……我急着要用!很急!”
“你来月经了?”
扫把头:“……”
忍辱负重半晌,扫把头还是没抵得过整个头都要被按爆的疼痛,大吼出声:“避孕套!是被我拆开的避孕套!!!”
芙黎下意识看向柏斐川拿着东西的手,后者默默把手藏到了身后。
再一抬头,那张白净的脸现在红得能滴血,目光垂着完全不敢看她。
芙黎默默地加大了手下的力道。
扫把头嚎得更大声了:“我说了会付钱!你怎么还……”
“你怎么能玷污纯洁男孩的心灵。”芙黎微笑说。
“那个……”柏斐川想说自己已经报警了,可以先把人放开。
芙黎把这句话补充了一些细节,又说了一遍:“我都强忍着没动作,你怎么能抢着玷污纯洁男孩的心灵。”
柏斐川:…………
看警察也快到了,芙黎没再逗高中生,收敛了笑,重新垂眼看着扫把头。
“我对你们还算清楚,觉得被警察找去也没什么,大不了教育一下,出来之后该撒泼撒泼,该报复报复。不就是一个破店员吗,看不顺眼找个巷子蒙头一刀,只要人不死,就算被抓也算赚。”芙黎说。
扫把头被戳破了心思,哑着嗓子:“你什么意思?”
芙黎笑笑:“我一向尊重别人的选择,也是个很讲道理的人,我们现在就谈好,他出什么事,你出什么事。我的情绪价值也得算上,那就继续加码,眼睛、鼻子、嘴巴、手指、胳膊、腿……抽签抽到哪儿废哪儿,行么?”
扫把头:“……”
警察同志真正该被抓的人其实应该是您吧?
细声细语后,双方达成了和平共识。
芙黎也缓缓站起来,还没和旁边不明所以的柏斐川说上两句话,店长和警察便前后脚抵达了便利店。
店长听说了美化版的经过,硬是要送给芙黎“见义勇为”的速溶咖啡。
“我平时不怎么喝咖啡。”勉为其难接了过来,她有点嫌弃,又不能当着人面扔进垃圾桶,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被抓的扫把头似乎是个惯犯,店长终于神清气爽了一把,豪迈开口:“那你要喝什么,店里有的都可以,我请客!”
芙黎含笑看着柏斐川:“店里有的都可以?”
“……”柏斐川脸上的绯红一直就没褪下来。
店长当然不懂他们之间的那点事情,只知道这个美女好像和自己的新店员关系匪浅。
“可以啊小柏,有我当年风范了。”也不知道他在骄傲个什么劲。
柏斐川默认他在说保护便利店财产神圣不受侵犯的事情:“……谢谢?”
“但是还是要把学习放在第一位,知道不?”
柏斐川了然:“没关系,不冲突,我也有注意自身安全。”
店长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像是被年轻人的花花世界闪瞎了纯真质朴的老眼。看看芙黎又看看柏斐川,最后竖起大拇指:“牛哇,牛!”
柏斐川的表情很精彩。
芙黎笑得不行。
警察翻看着监控,在某个节点按下暂停,指着屏幕:“就是这个时候。”
另外一个警察点点头,又把监控调回去看了几遍:“不过居然能发现他的小动作,店员眼神够好啊。”
见众人看向自己,连扫把头都是一副你让我死个明白的眼神,柏斐川轻声说:“进店之后他先让我帮他找东西,又说标签上的价格和其他店对不上,这对便利店来说是很严重的失误,一般情况下店员会立刻去后台查价格比对,注意力就一下子被调开了。”
店长挑眉:“你没去查?”
扫把头不忿道:“是啊是啊,他根本没去查!”
柏斐川:“我记得所有商品的价格。”
店长:“……”
扫把头:“……”
店长琢磨了会儿,可能是觉得对这么优秀的花朵动手动脚实在可恨,指着被警察叔叔带到旁边教育的扫把头,问柏斐川:“这小子对你动手了是不是?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柏斐川摇头:“只是稍微推了一下,没关系。”
“啊?什么?猛地推了一下?腰都要断了?”店长声音抬高了八个度,直接在店里吼出了荡气回肠的夸张效果,“这也太嚣张了!得去验伤看看需不需要赔偿啊!”
扫把头当即就要跳起来反驳,被芙黎一个眼神钉死在原地:“赔……我都赔。”
等把需要赔偿的商品金额算清,店长很大度的让柏斐川回去休息,工时按照之前说好的算。
他换下员工服,去洗了个手,出便利店时又拿着湿巾擦个不停,总觉得之前那种粘稠的触感还粘在上面。
便利店外,芙黎靠在车边单手摆弄手机,见人上了车还在不断搓手。
他皮薄,没两下就揉出红痕,血管更明显了,看得芙黎眼皮不自觉跳了一下。
“左手右手?”芙黎问。
柏斐川抬头:“什么?”
“左手给我。”
柏斐川照做了。
芙黎捏着他的手指,放在鼻尖闻了闻,指尖擦过唇瓣,柔软的触感只贴了刹那,一触即离。
柏斐川屏住了呼吸,空着的手攥紧安全带。
“洗得很干净,没其他气味。”芙黎略微侧着头看她的饲养员,“哦不对,现在有我的味道了——别搓了,破皮了多浪费。”
“……”柏斐川喉结微耸,敛下眼,“好。”
芙黎松开他,没想太多,把上方向盘:“走吧,去见见咱‘老师’。”